卜一卦?


    首先她得是卦師,會算卦才行。


    連半吊子都不算的她,頂多搖個骰子,單數無災無難,雙數封建迷信。


    “多謝師弟關心。”


    柔和的光線透過罅隙,落在沈予安身上,她平靜謝過對方的提醒。


    鶴清川垂下眼簾,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談話點到為止,二人很快迴到兔妖身前。


    陣法消失,兔妖抬眸看向二人,他的視線略過鶴清川,鎖在恩人身上。


    視線裏是不加掩飾的灼熱,即使隔著白紗,她也能感受到。


    類似的目光,隻要對方能看到她,視線就會黏上來,再看不到其他人。


    這種崇拜恩人的視線,沈予安一般自動過濾了,不然她之前在小國的時候,就會被這種不遮掩的灼熱視線燙死百八十遍。


    但是,有美人的視線加持,沈予安推門的手還是多使了兩成力。


    “情況有變的話,姑娘記得跑遠些。”


    暫時沒空安頓對方,但也不能讓她有性命之危,要是真這樣了,那她到底是救妖還是害妖。


    沈予安說完,路過屏風,徑直朝床榻走去,而屋外的鶴清川冷淡的神情皸裂。


    “?”


    姑娘?


    鶴清川疑惑的看向少女,一時分不清是他聽錯了,還是沈予安被奪舍了。


    她是沒用神識掃過對方嗎?也不擔心那兔妖身藏利器,心懷不軌,說不準哪天會給她一刀。


    平時交手時,該補的刀一個不落,不交手的時候,腦子就跟劍修一樣。


    迴憶起對方明知自己對她還抱有警惕之心的時候,就敢將賬本,資產盡數托付給他。


    不擔心被他用這些捅上她一刀,滅口了知曉他身份的不穩定因素。


    鶴清川釋然。


    她或許根本不在意,因為這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嗡——”


    長劍出竅的嗡鳴吸引鶴清川的注意,他越過屏風。


    她那斷劍哪來的劍鞘。


    少女持劍而立的身影落在瞳孔中,鶴清川滿臉黑線,盯著她手中的長劍。


    碎石“噠噠”的掉在腳邊,沈予安握著他的劍,偏頭道:


    “去下個房間看看。”


    外麵灑掃的仆從人數多了起來,她們挨個開門太惹眼了,幹脆從裏麵開扇門。


    頂著師弟冷嗖嗖的目光。


    “借用一下。”


    少女笑的坦蕩,完全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她身先士卒,鑽過新開不久的“門”。


    兔妖如影隨形,緊緊跟在她的身後,替她拍掉身上的塵土。


    “......”


    鶴清川的手向腰間摸去,果真空蕩蕩的,沒有劍的影子。


    什麽時候拿走的,他竟察覺不到。


    對方強行,又野蠻不講理的闖入他領地的次數太多,又從不對他下手,他已經習慣了對方的越界。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失去了對沈予安的警惕。


    他抿唇不語,不動聲色的跟上對方,卻保持一段距離,刻意離少女遠些。


    沈予安開了七扇門,手動捂嘴綁起來了十多位仆從與姬妾。


    她挨個問詢了一番,被綁的人隻會使勁搖頭,嗚嗚的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縣令的動向。


    一位嘴裏尚未塞布料的姬妾花容失色,兩行清淚落的飛快。


    “求求你,我不想死,我阿娘還在等我逃出去。”


    她跪行兩步,貼在少女腿邊哭泣。


    沈予安蹲下身子,和對方平視,她小心收起長劍,盡量不讓劍刃誤傷對方。


    “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你?”


    無情道不是瘋子道,見人就殺。


    那人哭聲一滯,似是沒想到少女會這麽說,她忽地咽下嗚咽,疼的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再開口後,她語速快了很多。


    “那些想闖進來的匪徒,嚷嚷著要殺光縣令府上的......”


    說到此處她反應過來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麽,連忙惶恐不安的道歉。


    “俠士,我,我不是罵您的意思。”


    沈予安點頭,按住她顫動的肩頭,寬慰了兩句。


    其實,罵了也無所謂,劍修總要挨頓罵的,不是早挨罵,就是晚挨罵。


    待對方情緒平靜下來,告知眾人,她叫李鶯後,沈予安席地而坐,一副要仔細盤問的樣子。


    “匪徒,闖進來?”


    縣令府又不是山郊野嶺的小村,匪徒如何越過城防,然後闖進府裏?


    等下。


    她們貌似,沒跟城裏的兵卒對上,就闖進府裏。


    “嗯嗯,那狗縣令說是匪徒。”


    得知不是來取她小命後,李鶯早年間在鄉野間鍛煉出的膽識恢複了,叫她敢罵一句呂縣令。


    她被強搶到府中,日日困在這後院裏,早就不滿狗縣令了。


    “展開講講,前因後果都說上一遍。”


    李鶯跪坐在少女身旁,她身上的繩子還在,但不妨礙她激情控訴。


    她看出來了,這群人不怕縣令腦袋上的烏紗帽,更無意殺害無辜,又看起來身手不凡,不像普通人。


    緣何講不得。


    “自狗縣令隔三差五就要往慧光寺走一趟,經常會有匪徒埋伏在路上,或者,闖進我們落腳的莊子。”


    “有些匪徒隻盯著狗縣令殺,有些......”


    想起血腥的場麵,她抖了一下,惡心的想吐出來,可胃裏沒點東西,她吐不出來。


    李鶯幹嘔著,眼角泌出淚珠,她臉色慘白,嘴唇抖了抖。


    那日的血氣直衝腦門,她差點也要死在匪徒的刀下。


    對方幹嘔的厲害,沈予安欲起身給李鶯倒杯水,眼前忽然多出一雙如凝脂的手,捧著杯茶水。


    少女抬眼看去,幕籬後的兔妖,沒有意識到,她在習慣性的察言觀色,討好旁人。


    “謝了。”


    有空可以掰正一下那姑娘的思想。


    沈予安接過茶杯,朝緩了有一會的李鶯發問:


    “要喝點甜的嗎?”


    熟人都不喝她的板藍根了,隻能試著往外推銷。


    李鶯胃部一陣難受,加上耳鳴,聽不太清沈予安的話,胡亂點了點頭。


    繩索鬆動,她的手中被人放了一杯飄著熱氣的茶,她想都不想,一口灌下肚。


    入口的甜味撫慰胃部,讓她生了些力氣。


    “那些隻殺縣令的匪徒,腰上係著黑玉。”李鶯壓下不適,繼續迴憶她見過的場麵。


    “隻恨對方沒得逞,被跟在狗縣令身旁的家仆攔下來了。”


    聞言,沈予安倒板藍根衝劑的手一頓。


    “家仆?”


    戴黑玉的,是暗羽閣的,叫家仆攔下了?!


    “對,家仆都是我平日見過的熟麵孔。”李鶯肯定的點頭。


    “說起來也怪,那些家仆才幾斤幾兩,竟能攔下窮兇極惡的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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