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彩銜百態,日日不夜城,飛鱗閣頂一輪長明曜日,照盡無所畏懼的意氣。


    第九層突如其來的傳送陣,下了一場滿目絢爛的靈玉雨,此間千般所得,依數原樣散去,甚至部分惠及閣內侍從。


    閣外喧鬧不止,而惱火躁狂的閣主將將破了第九層陣法,迴到自己觀賞天地的第十層,打開角落隱藏的機關密室,嗬著粗氣準備數一下究竟損失了多少。


    “這...?!”


    尚算寬闊的隱屋內刺眼的華彩衝進眼裏,珠光寶氣全然奢靡,居中寫著金咒的柱子半邊透明灌滿了水,絲絲赤血伴隨疲憊的撞擊聲混在其間。


    閣主用力揉了揉眼,甩著自己鑲滿寶石的金袍子,此時正一臉懵,“怎麽迴事!我剛剛看著都沒了啊!那陣法還是我剛破的,...又是幻術?!”


    他恨恨地罵了嘴賊子,抬手大開大合的結印打算破法,但這迴卻未見有什麽異狀,他驚疑不定中急急轉身,想著莫非入口便是出口,一甩袖就往外出。


    這次也是正中下懷。


    邁了隻有一步,五道劍光攜雷霆登時襲來,立於他周身五位,繁複的陣紋瞬間升起,劍意堅不可摧,配合著囚困成牢,此人慌忙聚法速攻,但有一女子的聲音突地響起,語氣相當滿意。


    “你是沒白費我研究的融合陣法——別忙了,看看你頭頂~”


    她清麗的身影顯現,一雙杏眼彎彎,指了指這個困陣的上方,等到那人細細感知之後麵露驚懼,她才繼續道。


    “你周圍五劍意可殺化神,可困分神,最頂上這一柄,則是大乘期的,看似無聲無息,但可生殺予奪”,她的眼神慢慢冷下來,語氣卻沒變,“要找到你蝸居的地方可真不容易,守財守得可謂嚴密。”


    那閣主盯著頭頂這把靜默的巨劍,聲音發抖,“誅、誅仙劍陣,何故如此啊!真君若有需要,說就是了,我王昌必雙手奉上!”


    “那一樁一樁說來,首先我在九層耗費了無數靈玉,你自當還來”,她施施然挾持此人入了密室,簡單查看了一下水柱中的傷者,當即蹙起眉忍著怒氣道,“第二,解開你的神魂封印,並且,細細交待你究竟如何擄掠來了鮫人族!”


    頭頂劍鋒逼近,王昌分神後期的修為本就難以抵擋,威勢激蕩得手軟腳軟,何況他心裏發虛,先前破姑娘的幻陣之時,已經心煩意亂,此時完全無法聚精會神思考對策,老老實實自己的血了封印。


    “一切依照真君意思,隻不過這鮫人被賣真跟我沒什麽關係,我就是個買家,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被擄來的......真的、真的...”


    終於救下鮫人的女子壓根不信這鬼話,鄙夷地甩他一個白眼,這邊手上趕緊施法撥開那水,繼而輕輕托著傷者落地,傾注了大量靈力治療。


    鮫人青黛的發絲卷似海藻卻參差不齊,身上偏藍的鮫紗層疊,離水立幹,上半身看起來倒是沒什麽傷痕,但轉目所至,那鮫人尾血肉模糊,部分被刨得見骨,虛弱地一拍一打地麵,就湧出汩汩鮮血。


    她深深歎了口氣,取出各種療愈迴靈的丹藥,然後掰開鮫人的嘴給灌了進去,在其悶悶的咳嗽聲中,那條波光粼粼的尾巴血肉重生閃過了些許流光,隻可惜被拔掉的鱗片不能立刻長齊,看過去斑斑駁駁的。


    “咳咳咳!咳...”,鮫人唿吸終於強健起來,聲音空洞而痛苦地問,“你、你要做什麽...?”


    “別怕別怕,我是擎嶸仙宗弟子,是來救你的”,雲苓一邊說著一邊施法,一偏頭就瞧見那魚尾漸漸變幹,想了想便取戒中存的法衣覆在鮫人身上,免得那鱗片不全化不出衣裳。


    “仙、仙宗...”,鮫人聽後咽下喉嚨裏腥甜和苦澀交織的味道,恍恍惚惚拿餘光掃視她,“我、我叫滄雪......”


    剛醒就自己介紹起來,估計是怕失去護庇。


    姑娘這麽想著蹲在鮫人邊上友善一笑,“我名樂正雲苓,樂正緯是我師尊,你當是聽過我師尊善名,所以無需憂慮,而且那惡人也被我困住了,我即刻就能帶你走。”


    滄雪順著她的示意看過去,靠著恢複的氣力掙紮著手撐於地坐起來,髒腑俱損,但鮫人帶著恨意和痛快猛然笑了兩聲,似乎如釋重負。


    接著一聲清脆的掉落於地的響動引去雲苓的注意,隻見兩枚粉色的珍珠正在鮫人手邊滾停,似有怨憤之情。


    記載中,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囚鮫人的水柱中有利於取肉的藥汁,可助刀剮,可凝傷口,讓血液流淌的變慢便能在需要的時候送給客人一件完整的寶物。


    而如此虐害,那水柱中沒有一顆珍珠——隻有現在,隻有兩顆。


    雲苓點著靈法扶鮫人坐好,其間催動藥力讓滄雪盡快緩和,最後想了想,還是掏出來一顆極品太清還陽丹遞過去,“這顆雖是我早年煉的,但是現下也夠用了,外創已愈,你身上這內傷卻重了些,吃了應當能好個八成左右。”


    鮫人晃晃悠悠著致了謝,隨即盤坐自行調息,姑娘觀察了一會兒才放下心,然後無視惡人唿喚之聲,跑去把這密室裏的靈玉裝進乾坤戒裏。


    等拿迴今日拍賣花費和散財消耗,她看了看那些敞開了口的大箱子,叉起腰疑惑道,“怎的這麽多百花嵐玉的東西?靈藥百花,珍奇寶物,占了半數啊......”


    其他應該是暗地交易或秘境所得,別的宗門的特色也有,但百花嵐玉之地出產的數額實在不對勁。


    “百花嵐玉的百花門隻收女子,結道侶也是招贅簽契約,而百寶由門中特管,這樣的話,百花門裏不是內有奸細,就是跟飛鱗閣有舊。”


    雲苓暗自點點頭,轉身踱步去查問那王昌,結果這人吞吞吐吐含糊其辭,硬是說所有皆是他雇人所得,連鮫人之事也是如此。


    小姑娘嗤了一聲,這樣子更明顯了好嗎?


    怪不得這人用的法器這麽多,百花門的嵐玉礦獨樹一家,還跟擎嶸仙宗一樣有單獨的煉器一脈,其中也有幾個屬第一流的煉器師,這王昌拿來許多使用也是合理。


    “怪不得我找不到第十層的入口,還得專門設個三變幻境,又用我的靈玉下雨做成虛虛實實的景象唬他...這嵐玉礦加在靈器上,如霧自然遮掩,如雲無聲覆蓋,當真是妙用無窮。”


    所以...給花花也多拿點!鮮花,就給師姐吧~


    她眸光一閃,機靈地直接挑了八箱極品嵐玉礦裝走,又選邊上五箱百花帶走,可惜終究不能多拿,畢竟外麵仙門、妖族、靈族都派人來了,這些東西,說不得三方共算呢。


    “對了,第三樁事——你取血是為了煉製長生丹吧,那丹應當還迴來”,雲苓繞迴劍陣,涼涼地繼續道,“還有你閣頂的曜日輪,一並算進。”


    劍陣刺得王昌吐了口精血,討饒中說出隱藏的密室中的密格,一枚如珍珠澤潤卻夾帶黑點的長生丹和一件保命魂牌放在那裏。


    還好她未免節外生枝用的是李蓮花的五層劍意和公冶青宇贈的保命劍意,不然這人斷尾逃生也未可知啊~


    “幸虧我道侶是劍修,簡單劍陣也好做了!”,雲苓把兩物交給鮫人,聽其滿腔恨意需要消減,就從善如流地道,“別打死了,仙門靈族斷案尋因還是需要他,我就先走了,待宗門來人,這陣法我再解了。”


    那滄雪躬身拜謝,雲苓送與的那一身柳染與遠山紫的收腰仙裙氤氳成畫,配鮫人柔美的容貌當真是國色。


    師姐上次送的這裙子其實不適合她,當下卻有了個好去處~不錯不錯~


    “這衣裳有山河,也望你迴山河”,雲苓垂眼一揖,柔聲寬慰,“望姑娘此劫之後,前路順遂,若有需要,我宗門定然相助。”


    滄雪欲言又止,最後終究是舒了口氣稍做低頭一禮,再抬頭,眼前日行一善的仙門弟子已經消失了。


    =======


    天字一號房內燭火通明,嬉笑聲又起,楚逸明笑嗬嗬地算完了返迴來的靈玉數目,說道‘原來最快樂的不是花錢,是買完了東西錢又迴來了!’


    寸冬吃著點心,心想不得不說這迴來得值,白嫖且行善——果然女主身邊總會有事件,就算書裏沒寫也有種種機緣。


    笛飛聲和李蓮花一邊聽著一邊對坐飲酒,煞星隻字不語,劍修偶有興味地摻和上兩句。


    這樣子無端有點像友誼地久天長。


    “做甚?”,笛飛聲見李蓮花放下酒杯站起身理衣,於是掀開眼皮看他神色,明悟道,“哦,找你女人?”


    李蓮花挑眉,“我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老笛啊,你就不能換個稱謂?”


    煞星無動於衷,“四個字太長了。”


    他叫誰都是連名帶姓的。


    “……”,劍修無語片刻,才道,“你原來那三王不也是四個字?”


    “那是沒可以替代的時候,能三個字為什麽要四個字。”


    甚至上位者經常隻要點人頭就行。


    李蓮花伸出大拇指,幹巴巴說了句‘你可以’,自己無奈地搖了搖頭飛出窗外找人去了。


    飛鱗閣頂,曜日輪真如烈陽散著光線,雲苓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一時沒找到開口的關竅。


    姑娘歪歪頭,“渾然天成…莫非要打碎嗎?”


    “若打碎了,這閣估計要改名了。”


    閣懸空中,瓦似鱗片,白晝光照折萬彩,夜晚曜日觀如金,這是飛鱗閣盛名之初的噱頭。


    “花花!”,雲苓聽到聲音一喜,笑盈盈地迴首去拉他,“正正好,快來看這個長明燈怎麽拆開?”


    李蓮花不知為何小姑娘想要打開,但還是來迴查看了一遍。


    他思考中伸手往其下方施法,末了微微一笑,雲苓見著他胸有成竹,眼疾手快布了個結界。


    隻聽粗糙的碰撞聲卡了又卡,這足足有一張桌子麵那麽大的曜日輪內外分離了。


    雲苓恍然大悟,“原來是個燈罩,我還以為用那惡人的血解開封印也不行呢!”


    曜日輪最中間有一大團明火,金紅色無材燃燒,看起來真的像一輪太陽。


    “阿苓?!”,李蓮花見人小小激動地伸手去捧當中的一半,結果就發現那沒有直接接觸的雪膚瞬間成片燙紅。


    雲苓手指顫了顫,抿緊了唇把這團火放進了戒中,在戒環還沒熱到發燙,她趕緊動心起意將之埋到今日拍得的百煉千錘土裏。


    “唿…燙”,小姑娘自己攥了攥手心,然後伸去捏李蓮花的耳垂,忽而粲然一笑道,“嗯,這樣好多了,而且花花這樣好可愛~”


    男子眉眼如畫,素雅端方,這般被人捏住耳垂的模樣卻好像茫然無措,火光下,更顯俊美,是那人間心軟的仙。


    他耳垂因姑娘要分擔熱度而失去自主權,李蓮花此時縱容地輕笑了一聲,心念想要施法送去點涼風降溫,不想麵前人連聲說‘不用’。


    “這是金曦流火,極東庚金位的白日流星墜落,伴隨此火,滅不掉涼不了,靈力治療也無用的,慢慢地等身體降溫就好了。”


    姑娘說著收迴手,展開瞧了瞧,然後抬眼看他,“沒事沒事,沒真的燙傷,片刻就好了~”


    “阿苓取這火,是用於煉丹嗎?”,李蓮花雙手握上她手腕,細細察過那指尖手心的紅色,卻聽見人拖長了音迴答。


    “是~也不是~”,雲苓像老學究一樣搖頭晃腦,“這煉丹煉器都很好,屬金還可以跟你的雷靈根煉化在一起,少師劍又可以淬煉一遍了!”


    李蓮花手上一頓,緩緩抬眸,眼中承載萬千,他聲音稍低,“今日拍得的那土我已查過,可做靈寶之胚,現在還有個燒製的流火——都是為了養少師?”


    “嗯…是為了這個”,雲苓肯定後又接,“還有就是那土再加上息壤就可以取之不盡,宗門也能用啊~至於火嘛……”


    她做什麽就說什麽,語氣極軟,“花花啊~你看這像不像太陽?”


    李蓮花瞥了一眼,微微頷首。


    雲苓話題一轉,“我早時就覺得,這很像你啊~”


    “啊?我?”


    “我當初第一次用天玹睛看你的時候,你在我眼裏就是這樣,太亮了!”


    “……原來如此,所以,也為了這個來取火?”


    “哼哼,除開那些好處和我的印象之外呢,還有個原因”,她注視而來毫不客氣給予蜜糖,“花花曾做了太陽,後來想做月亮,雖在我眼裏沒什麽不同,太陽一直很好,但我想送一輪永不落下的太陽給你。”


    “日月推遷,星河變換,你不做太陽也可以擁有太陽,想看到什麽時候都可以。”


    他心頭像是被這金曦流火燙了又燙,當年恣意講自己文采飛揚時,估計也沒想到最不華麗的辭藻,最是情真意切。


    原是真心,本就不必堆砌太多外物。


    李蓮花雙眸漾著朦朧的詩,笑得好似吃了一整碗的糖,他伸手把姑娘的手指按在自己耳邊,溫柔道,“有太陽了,那我還少一輪真實的月亮……”


    雲苓露出思考的神色,他接著說,“可我覺得阿苓就是我的月亮,能否讓在下一直看著?”


    如果姑娘是不自覺的進人心裏,那這位神醫大人就是存心而行的勾人情絲。


    他勾唇的弧度都,太過好看了。


    雲苓眨眨眼,心跳得快,嗯了一聲小小點頭。


    須臾,法術已經將寶物恢複原狀,飛鱗閣頂比閣中靜了很多,而曜日輪比原先暗了些許,星辰卻依然絢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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