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知道眼前人仙姿佚貌,氣質絕塵,這樣的女子是不免引得他人覬覦的,即使她出類拔萃,有奇才異能,但當今世道對女子向來苛刻,所以他總是注意要讓人遮蓋容貌,免遭禍事,隻是明珠熠熠,塵沙難掩,更何況如此朝夕相對,見其至純至誠......


    二人的距離很近,如瓷手腕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扣住,點點血色暈了一片,破碎的靡麗中又有溫潤的束縛,平白多了溫柔繾綣。


    雲苓下意識掙了掙,發現確實掙不開後,對上他深邃的眼,莫名地問,“怎麽了?”


    純淨的眸子似琉璃剔透,她除了有些擔憂,再無其他。


    “沒什麽”,李蓮花拿下她手心的絹布把小姑娘手上的血漬拭淨,淡然地說了句,“我就是思想的有點多了。”


    “哦——”,雲苓看他擦完,自覺收迴來手,認真道,“你放心,剛剛是最後一點藥效,把你體內的毒逼出了一部分,以後毒發的概率會更低。”


    “原來如此”,李蓮花摩挲著手指,麵上非常刻意地歎了口氣,眉宇低落,“我還以為是我要死了呢~”


    她尷尬一笑,“這個效果,確實,有那麽一點過度,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李蓮花嘴角一抽,“別下次就是我失血過多了。”


    雲苓歉疚地低下頭,“好吧......我放棄這個治療方式。”


    他見狀輕笑,點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溫和道,“今日的丹藥味道很好。我也沒有怪你。”


    然後就得到雲苓頗有朝氣的悅色。


    門外的雨漸漸停了,晴後的虹架於空中,洗盡鉛華,珠璣不禦。


    翌日,因為某種原因案件宣判的很快,殺人者家屬曾繳納罰金,於是杖刑一百,判流放三千裏,由當地知府親自同行監督,另調任新知府掌地方事,若有類似案件發生,應議擬奏文,取自聖上裁定。


    而此事結束後,其影響力並沒有隨著停止,被判同流放的知府是朝中丞相的門生,二人關係匪淺,這個職位人選亦是丞相向聖上舉薦,地處位置離京都不遠,且安定繁華,是個貨真價實的肥差,隻要有政績,升為京官完全不成問題。


    可如今,丞相選的人就成了自己的絆馬索,朝中政敵不免有彈劾質疑,當日丞相即上書,稱識人不清無力輔佐,奏請卸任歸家,後有其他官員為其請命,皇帝念其勞苦功高,將其貶謫為右丞,罰俸一年,至此混亂一時的朝廷再次平靜。


    “什麽?!”,萬聖道大堂上坐著的人驟然站起,“太後沒接觸到就罷了,聯通一個知府都沒做到嗎?!”


    “主、主上,太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下令將那個知府給調離了,聽說還諭令懲戒府衙任職人員,咱們的人、也在其中……”


    那黑袍人怒聲震天,“不知道?!我費了這麽大心力跟那丞相結交,你現在告訴我怎麽做?!”


    這個上報消息的人是個新提拔上來的,竟還繼續老實說,“那左相,被貶成右相,有些要職也讓渡給了原來的右丞,就是現在的左丞……主上,我們不如另找他人?”


    “找?砸出去的錢你給補嗎?!”,他一躍而下,鄙夷地一腳踹過去,“滾!廢物!”


    手下被踹至門框,骨頭碎裂的聲音十分清晰,他口吐鮮血佝僂著背連忙開門出去,開門就見到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人,手下立刻行禮喊了一聲“盟主”。


    這位萬聖道明麵上的盟主隨意一擺手,自己則進去恭敬一拜,“主上,屬下已收服萬人冊上的幾位高手,下一步隻要排名前三的高手歸向我等,主上大業定當人力穩固!”


    “還不錯”,黑袍人的氣兒終於順了一點,“還是你辦事讓我放心,還有那秘寶呢?可破了那機關?”


    “迴稟主上,機關尚容易,但是……”,他琢磨上位者臉色迴暖,才接著說,“要進入內部需要絕頂輕功可一躍而上或是鑿山入洞,可若非要破壞石壁而入,恐觸及機關毀於一旦,所以屬下私以為穩妥而行才是上策。”


    絕頂輕功,除了我那死去多年的好師弟,也就隻有金鴛盟找迴來的笛飛聲了……


    黑袍人沉聲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其他要事未成,也不能引人注意,那笛飛聲出關了嗎?”


    “迴主上,尚未,角麗譙的人還在四處尋找靈藥供給笛飛聲。”


    “那這其中的‘觀音垂淚’不就是她苦尋多年的嗎?”,他嘲諷一笑,“找個合適的機會給她,也全了這蛇蠍美人的一片癡心,我們還能找到更多助益,何樂而不為?”


    此盟主施了一個異域禮,“謹遵主上吩咐!”


    ======


    冬去春來,趕著每年固定的時間又是故人來祭漆木山的陵墓,周遭樹木變化多端,而墓碑附近一如去年,連樹木和雜草的高低都不曾更改,碑上半點灰塵也無,李蓮花知曉這異常隻能是雲苓所護,經年亦一日,心中柔軟一片。


    兩人拜過之後再度踏上遠行之路,唯有小姑娘自己知道那時放的玉髓養靈,這次去檢查,明明玉中靈液已經減少,但是執念依舊無聲無息,著實奇怪,末了她隻能再偷偷多放一塊養養。


    “那一戰隻殺的得天昏地暗,傳說那李相夷是中了金鴛盟的圈套,被人下毒…….”


    這故事傳唱多年,經久不衰,似乎已經是民間的經典劇目,甚至可以達到教誨小兒從善而行的作用,隻不過對於江湖客們來說,還是更在乎這萬人冊上寫的是誰的名字。


    “唉,李相夷之名終究還是過去了,如今的第一名好像不是中原人吧……”


    “若是劍神還在,哪還輪得到別人?”


    “可不是?最近上榜的第三名,似乎也是異域的,就隻有第二名給中原爭了口氣。”


    “那個無戒魔僧,似乎還是血域的吧,當年李門主可是十五歲就打敗了血域天魔成為天下第一的!現在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噤聲!這無戒魔僧的脾氣可不好……”


    “就算李相夷沒了,但這第三名又不在這,你這麽怕做甚?誒——這小孩兒,你幹嘛?”


    “李相夷是天下第一!他才不會死呢!”


    圍坐茶店的江湖客們三三兩兩閑聊,卻被過來湊著聽故事的兩個小孩打了兩下,兩人手裏的短木劍一個勁戳著說李相夷已死的人,雖然不痛不癢,但是讓說話的成年人甚是煩躁,抬手就要打過去。


    “嗷!”,那人剛落巴掌就被一擊打歪了手臂,穴位被精準刺到,立刻就卸掉了力道!


    一顆花生米帶著衝擊滾落,眾人順著來向看過去,那偏桌正有一男一女——


    男的儒雅文弱,旁邊放著個藥箱,似乎是剛剛行醫迴來,幹渴地喝了口茶。


    女的則戴著麵紗百無聊賴地拿了個小酒杯握在掌心,眾目睽睽之下,她再一鬆手就隻有粉末灑下。


    江湖客們見此就知道那女子內力極強,是個不好惹的,於是佯裝不計較地坐了迴去。


    小孩子們早在大人們都站起來的時候就知道闖了小禍,如今已然跑遠。


    雲苓此時眯眼睨了一眼旁邊怡然自得的李蓮花,拂開從戒指裏取出的金創藥藥粉,喊了小二賠了杯子錢,便拉著裝無辜的某人走了。


    進了蓮花樓,她直接把那個普普通通的杯子丟進了櫃子,隻覺得現在花花扮豬吃虎的功力愈發深厚,當然,自己演技也不錯!


    雖然雲苓也可以直接拍飛那些人,但是靈光一溢,那麽多人隻怕就要以為是看到妖怪了,日常配合花花假裝自己是武道高手,也挺有意思的~


    她捧著臉看狐狸精搖尾巴,沒忍住上手摸了一把,還不忘問,“花花,血域是總出很厲害的人嗎?”


    “曾經確實還是可以的”,李蓮花迴憶了一下——當初也是劍術大成之後才打敗的血域天魔。


    畢竟也是因為阿娩求了情寬限的時間。


    隻是今日非當年,求情的人終究被冷漠之人所傷,另有歸宿,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也因執著做英雄而不複存在。


    雲苓抱著狐狸精思考了一下,“那你說像無戒魔僧這種武力高的僧侶,有沒有可能會修佛修出點靈光?”


    他掀起鍋蓋,把鹵好的肉和芹菜一同下鍋,隨口問道,“帶個魔字也能修善佛?”


    “魔修可以選擇邪佛的”,雲苓趕緊掐了清風訣排走煙氣,又迴說,“有天魔宗信殺戮菩薩以殺正道修煉,還有合歡宗是……”


    李蓮花眉頭一跳,提高聲量製止,“住口——洗手!吃飯不要說亂七八糟的事。”


    這丫頭是真心大,什麽話都往外說的……


    還好看過雲苓那堆書裏的《特殊修煉錄》,其中舉例說到道侶修煉之法,還以合歡宗作為反麵典型,不然真是要頭疼今日男女如何對桌吃飯了。


    而對於在仙門大比時見過合歡宗的雲苓來說——其實,這還挺正常的……人就是熱情了點。


    半月後,衢州。


    一個長著大胡子的壯漢一擊將武器金鍾拍在持斧的戰者頭上,渾厚內力與重鍾相輔相成,直接將來者撞飛,倒地後滿臉鮮血生死不知。


    他張狂而至準備下個死手,不想突如其來的颶風刮的皮肉如被刀割,隻能不停後退。


    風停之後,那倒地之人已然消失,取而代之一位蒙麵女子站在那裏。


    雲苓打量了一下這壯漢,有點不讚同地批評,“你雖說是無戒痕的僧侶,但是不要隨便就給自己取魔什麽的名頭吧,魔修聽了都要說自己被碰瓷了。”


    ‘魔修’雖然這個詞第一次知道,但是不妨礙無戒魔僧聽懂這是陰陽怪氣。


    “嘴皮子利索有什麽用!”,他狠戾地一喊,立刻將金鍾帶著震蕩之氣衝雲苓門麵而去,“受死!”


    這鍾一人高兩人寬,襲來時剛好擋住無戒魔僧的視線,雲苓但用靈力的兩成一掌相接,抵住其動勢後再一拍,那鍾立刻四分五裂,塵蕩過後,她毫發無傷。


    那人驚詫萬分,這才全神貫注使出全力擊去,他本來留好下一招的角度要引之側退以捶其五髒六腑,但是——


    雲苓以八成靈力正麵相抗,下一秒無戒魔僧直接被打飛撞在他碎裂的金鍾破板上,七竅流血,皮膚全裂全身浴血。


    哦~雖然知道用法寶就直接屍骨無存了,但還是忘了上次純用八成靈力才讓玉樓春出血是因為他的特殊武功表麵看起來沒傷著 ,還有天道保命,這個無戒僧可沒有……


    不過內力貌似確實比玉樓春強不少,等會……


    “你剛才用的是十成內力嗎?”,她嫌棄道,“這力道怎麽還趕不上別人一層呢?”


    “噗……你——啊啊啊啊!”,無戒魔僧恨意十足,但是下一刻他全身紛紛爆出血光,徹底昏死,隻一息尚存。


    雲苓撤了眼上禁製確定這人滿身黑氣,確實不是個好東西,心安理得不管了,轉頭給轉移到林外的重傷之人撒了一腦袋金創藥。


    新研製的凡人可用的金創藥,再加上她的靈力催動,效果還不錯,傷口愈合速度肉眼可見。


    趁著沒人看見,事了拂衣去~


    沒過幾日,排行榜第四名雖被無戒魔僧追殺,但是居然反殺之後榮登到了第三名之事,一時為人稱道。


    而另一邊,萬聖道內那位黑袍人又發了好大的火,情緒非常之不穩定。


    他暴跳如雷道,“就讓他殺一個不接受加入的小卒子,居然把自己搞成這樣!”


    “主上寬心、我另尋高手代替無戒魔僧……”


    “第四名的程輜不過靠著雙斧之重登榜,無戒魔僧比他內力更深,武器更重”,黑袍人咬牙切齒道,“肯定是因為那個無名客,查!將那個人找出來收入盟內!”


    無戒魔僧筋脈寸斷,雖然口仍能言,但是他居然說不清對敵者的外貌,連男女都說不出來,隻知道喊‘妖怪’,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被傷到了腦子。


    那麽無用之人,被放棄,是萬聖道最擅長的做法。


    殊不知斷了他們朝堂江湖‘糧’的人,是這個世間最大的變數。


    雲苓:花花說可以的,隻要不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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