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擔心水裏有東西?”,雲苓微微搖頭,“這水都是女宅裏的女子提前備好的,不會有問題。”


    李蓮花掏出幾片花瓣,問道,“那花呢?可是讓女子們自己去摘的?”


    “這倒不是,是護衛們送來的幹花瓣,這花怎麽了?”


    “幹花破碎,此時泡開了才可見花瓣偏大,色彩豔麗,這是阿芙蓉的花瓣”,李蓮花將那花瓣丟迴水池,“洗這個澡,讓癮君子會感覺舒服,對常人則有催眠作用。”


    “隻有碧凰得到玉樓春信任可采阿芙蓉,赤龍她們也不知花瓣有異,那慕容腰豈不是要暴露……得趕緊告知他們!”


    她急吼吼就要往外走,李蓮花立刻攔住了,無奈道,“人家剛剛重逢,你去湊什麽熱鬧,況且這種時刻你覺得他還有心思沐浴?”


    “哦——”,純真的姑娘如醍醐灌頂,“那我們等等再把芙蓉膏抹衣服上點,顯示沐浴過了。”


    “非也,那芙蓉膏和這池水的味道還是不同的,膏為濃縮,香味更加糜爛,此水偏清新”,李蓮花沉吟片刻,才道,“他那裏好說,有我這個身份在,芙蓉膏相關的事,玉樓春隻會詳細跟我說,慕容兄獻上一舞氣味變了也正常,隻要早早離開就是。”


    “那你……?”,雲苓想了想,“哦,所以說你問要沐浴更衣啊,那若有困倦我施法守你意識清醒就行了!”


    李蓮花此時則胸有成竹,自信滿滿道,“放心好了,我這身體百毒不侵,這點催眠作用起不到作用的。”


    “原來如此”,雲苓了然點頭,然後乖乖地轉身背對著泉浴,“那你快洗吧~”


    李蓮花:……確定這樣讓我洗?


    這丫頭說她無男女大防吧,她知道轉身,說她有吧,她跟沐浴的男子共處一室,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造化神筆繪顏時,隻能跟裸露的皮膚外施為,李蓮花麵容發絲、脖頸雙手皆被畫成了東方皓的模樣,其他部分則維持原貌,因而他褪去衣衫,看到自己小臂以上涇渭分明的膚色和膚質時,隻覺得啼笑皆非。


    靜謐之間,唯有撩動水麵的聲音,雲霧彌漫,香氣流轉,雲苓莫名覺得有點不自在,隨即主動開始說起女宅情況。


    此處不與外界相通,求救,掙紮,死亡,都在寂靜處消弭,女子們被拐來後,日日聽玉樓春的規矩安排做事,而勞動是最簡單的事情,不過是日日灑掃所有宅院,還能掙到一點點保命錢。


    最難過的是侍寢,玉樓春本人加上賓客來往,從不將她們當人,若是她們是賣笑的青樓煙花,可能不會這麽難熬,而偏偏她們是被惡意拐賣的良家女子,到這裏日日調教,年年賣身,隻要不順主人的意就被扣銀子,直到扣完之後被扔給外宅的護衛們,在折磨致死後終被像垃圾一樣丟掉,連一塊裹屍布都不配有。


    “所以姑娘們把死去姐妹的屍首找迴來,再綁到木筏上,將自己的一些隨身物放在其中,然後推其順流而下”,雲苓語氣有些沉悶,“這麽長時間,這麽多屍首,有的被義莊撈起,有的徹底遺失,可隻有赤龍的首飾被認出來了。”


    “李蓮花,你說世人是真的認不出丟失的親人或愛人嗎?”


    ——還是他們不想認呢?


    名利,風氣,規矩,貞潔,讓女子迴不去的東西太多了,玉樓春困住了她們的身體,這世間也困住了她們的人生。


    小姑娘有些喪氣,抬頭望天上雲卷雲舒,卻感受不到悠然閑適,隻能感歎世態淒涼,弱者苦痛。


    真的認不出嗎?


    這個問題李蓮花也想問,李相夷,也想問,那日文秀姑娘說變換麵貌依然有親人支持,可,他也不是沒遇到過故人……


    也罷,終究是李相夷太過自負,造成這樣的下場,也是命數。


    “認不出便認不出吧”,李蓮花的聲音傳來,聽不出情緒,“她們的結局,最終還會是自由的,至於未來,她們就可以選一條自己願意的路。”


    雲苓聽了,整了整精神,施了法然後轉過身,篤定而堅決,“你說得對,她們的美不是被傷害的理由,她們值得新的她們自願的未來。”


    李蓮花沉默著看著她跟打了雞血似的,然後說要去拿浴布噔噔噔跑走了。


    他看了看自己現在的狀態,頭疼的捂住前額。


    然後往水裏又浸了浸,這才將將遮住一半線條勁美的肩膀,試圖掩耳盜鈴。


    這時動作倒是快的雲苓拿著浴布和新裏衣,放到池邊後就毫無所覺的擺擺手,約定晚上依照計劃行事就又跑走了。


    李蓮花:……


    他頂著通紅的耳根從池中站起來,淨身穿衣,往外走的時候,才發現一麵透明的結界原來早已設好,出了結界再看迴去,才發現這一麵通體銀白,本來就什麽也看不見。


    有法術就為所欲為是吧!


    小孩子不懂事,小孩子不懂事……


    他撫了撫憋悶的胸口,然後甩袖離去。


    玉樓春是吧!


    你等著。


    這廂到宴廳前,李蓮花隻見到慕容腰一人等候,正疑慮中玉樓春和金滿堂兩人一同前來,同開宴席。


    這種熟稔程度,當是摯友啊,那拐賣女子一案,金滿堂可能參與其中嗎?


    “兩位久等了,我與金兄聊的暢快差點過了時辰”,玉樓春坐階上主位,略一抬手,“開席吧!”


    三人落座,就見圓桌上琳琅滿目的各式菜肴,杏仁佛手、白扒當歸魚唇、白芷蝴蝶南瓜、菊花裏脊、金烤八寶兔等等,加上雕刻精美的鳳凰裝飾,這宴席的豪華可見一斑。


    除此之外,席間輕煙繚繞,酒香也醇厚綿長,將整體格調又抬了一層。


    “諸位桌前這壺酒,乃是香山冰泉所釀,存了百年,每年的今日才會起出一壇,取名漫山紅。”


    玉樓春看看駝著背老神在在的東方皓,以及熟練倒酒的金滿堂,笑了笑解釋,“這次可惜隻有慕容公子是新客,我原還邀請了最近聞名江湖的劍客隋安,而他半途有事竟然無緣得見,而連兄至今還是沒有消息,實在可惜。”


    嗯嗯,不可惜,反正我們見到了隋安,雲苓施了法把他送客棧了,順便寫了封致歉信飛鴿傳書,能少個人就少個麻煩,挺不錯~


    隋安一覺醒來,啥都趕不及了,問是誰幹的好事,結果老板的迴答是——忘了。


    “都是自己人,玉某也就免了些寒暄之語,這錦雲紗是姑娘們所繡,想必諸位也等不及這真正的漫山紅了”,他張狂高聲道,“姑娘們,漫山紅開始吧!”


    眾女皆軟聲應是,一個個美人走上宴席,有的站立一旁靜待服侍,有的走到賓客身邊攜木槿花作陪。


    “諸位自選了良緣,天意使然,來——”,玉樓春端起酒杯與眾人同賀,“我們共飲此杯!”


    繽容為金滿堂斟酒添菜,哄得其開懷暢飲,而慕容腰旁邊的赤龍同他親昵,宴樂愉悅。


    這邊‘文秀’挪步到席上,朝坐著的人眨了一下眼,柔聲獻上木槿花,然後被人攬住肩頭,斜斜靠著。


    娛樂至中,眾人又嚐盡難得一品的‘春深不知處’,白色的魚湯大補,引來交口稱讚。


    “初來乍到,在下獻上一舞,以示敬意”,慕容腰按時候起身提出,“此舞名為蝶戀,不知可有樂手奏音。”


    “對對對!”,‘東方皓’撫掌,正是酒酣耳熱,更是起了興致,“慕容兄舞技精絕,必能讓這場宴席圓滿。”


    玉樓春也頗為好奇,便叫赤龍彈琴助樂。


    紅衣舞動,慕容腰四肢時而如翼展飛,時而收攏若繭,迴旋轉開更多細碎的燭光,飛躍高跳又是一段纏綿悱惻。


    其餘人酒醉又被舞樂感染,曖昧暖情中,本性釋放至極,宴席推向高潮,開始拉著身邊女子耳鬢廝磨。


    李蓮花握緊了酒杯,發現玉樓春的目光掃過來,凝眸側身就將身邊的女子往後推,還注意著用右手托著她的背。


    兩人此時之間相隔一拳距離,一半壓入了陰影處,外人看過來也會覺的是情難自禁,擁著紅顏入懷享樂。


    他的左手撐著雲苓身側的地麵,身體挨得很近,但並無孟浪之意。


    雲苓身子傾斜不好借力,雙手無處安放隻能抓著坐墊兩角,她眨眨眼,傳聲道,“你幹嘛?”


    李蓮花注視到小姑娘那雙純潔幹淨、不知世事的墨瞳,運氣傳聲,“東方皓好女色,情急所致,姑娘先忍忍。”


    雲苓小小點頭表示了解,然後眼波一轉,想到了個好辦法,狡黠一笑。


    她將右手伸上來,用拇指用力抹開唇上的口脂,勻開了一小片唇妝。


    接著下一秒將沾了紅色的手指按在李蓮花的唇上,差不多的位置抹下,直染到了唇角。


    她此時並非原貌的傾城國色,但是眸光如星子,嬌俏勝槿花,影影綽綽的光影打在白皙的側臉,莫名,有點蠱惑。


    李蓮花一愣,左手跟地麵接觸的指尖,漸漸泛起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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