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賜予我一百枚海膽之靈,感激不盡。\"乙可雅今日欲盡展神通,本是家族慶典,如今卻被這位女子奪去了所有目光。大廳中央,壽星高照,主持者正為廣子潮的九十五歲高齡曾祖母祈福。廣子潮初見曾祖母,便覺親近,其身雖老,精神矍鑠。


    廣子潮有意引領乙可雅坐至一隅,任其享用。隨後,大伯攜著曾祖母,身後跟隨一眾族人,作為家族中最年長者,她需給予晚輩祝福,同時也辨認那些幼時相識,如今已長大的孩子們。一輪下來,終於輪到了廣子潮這一桌。


    廣子潮輕輕碰了碰身邊的乙可雅,示意稍作停歇。乙可雅正用靈勺汲取海膽之靈,傾入碗中,她便是這般豪爽。乙可雅抬眸,望向那位身高僅一米五,身形佝僂,滿臉皺紋,顫顫巍巍走來的老人。她立刻乖巧地停了下來,這就是那位家族的長者。


    \"這是子潮,去年春節還見過,還記得嗎?\"大伯以詢問的口吻向曾祖母問候,顯然,曾祖母的記憶已有些模糊。


    幸運的是,曾祖母微眯著眼,望向廣子潮,隨即伸手。廣子潮連忙接住,感受著她粗糙而有力的手掌,他如懵懂少年般連連點頭,恭敬地向曾祖母問好。


    曾祖母抿著嘴,因牙齒脫落所致。廣子潮能感受到她手上的力度加重,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掌。那力量雖輕,卻如磐石般沉重,承載著深厚的親情紐帶。


    廣子潮心中湧動,他本就是個感性之人,平日裏看似漠不關心,但有時會被細微之處深深打動。


    接下來輪到乙可雅。她雖非廣家之人,但去年春節也曾見過曾祖母。她一直覺得曾祖母溫柔如水,此刻調皮的乙可雅也變得異常乖巧,起身欠身,關切地詢問曾祖母的身體狀況。


    曾祖母似乎聽力不佳,遲遲未迴應,轉而看向廣子潮,用杭州方言問道:\"是孫媳嗎?\"


    \"嗯?\"廣子潮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是孫媳嗎?\"曾祖母又重複了一遍,她已忘記了乙可雅。


    乙可雅聞言一愣,周圍親戚也麵露困惑。大伯隨即湊近曾祖母耳邊簡短介紹,乙可雅的手也被曾祖母緊緊握住,那份情感她全然接收。


    \"曾祖母,願您身體健康。\"乙可雅柔聲說道,如此乖巧的模樣,廣子潮甚少見到。活潑的她也有如此溫婉的一麵。接著,輪到了下一位,恰逢新年,長輩們紛紛派發紅包,杭州的紅包數額頗豐,乙可雅收到了一萬塊的紅包,金額雖不多,卻是吉祥的象征。


    重新開始用餐,各桌間的陌生感逐漸消散。一年來,各家忙於各自事業,疏遠了彼此,如今,聊天的聊天,敬酒的敬酒。乙可雅重新投入用餐,但舉止更為文雅。又等了二十分鍾,廣子潮的父母才姍姍來遲,又一次熱烈的歡迎。廣默齡,家族的核心,引領著廣家走向繁榮。


    這種氛圍,廣子潮並不習慣,一群中年人相互灌酒,炫耀著各自的威望。廣子潮第一次看到父親解開西裝領帶,擺出飲酒的架勢,這並非酒桌文化,真正的酒桌文化是時刻保持矜持,但那一桌上都是從小到大的兄弟,父親雖已是千億集團的董事長,但在他們麵前,始終稱唿兄長、弟弟,這讓廣子潮更加敬佩父親,既能與兄弟暢談天地,又能井井有條地管理公司。


    啊……自己將來是否會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呢?


    廣子潮正要輕歎,卻被眼明手快的乙可雅捏住了鼻子。他驚訝地看著她,乙可雅皺著眉頭,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指著自己。他這才想起乙可雅曾叮囑他不要總歎氣,這是在提醒他。


    廣子潮嘴角露出苦笑,向她比了個ok,她這才心滿意足。父親還需一會兒,廣子潮便與乙可雅先行離開。走出酒店,見乙可雅吃得步履蹣跚,廣子潮不禁笑出聲。乙可雅靠過來,將廣子潮當作依靠,被攙扶著走在人行道上,給福叔發信息,無需接送,兩人正好散步消食。夜晚,休息半小時,漫步吹風,感覺十分愜意。


    以往很少與乙可雅一同,她緊了緊手臂的力度,談起剛才被曾祖母握住手的感受。然而,她的描述與廣子潮的想法截然不同。


    \"老大,那一刻我感到一絲恐慌,心中很慌亂。\"乙可雅捂著胸口。


    \"恐慌?為何?\"廣子潮十分好奇。


    乙可雅微微皺眉,目視前方,說:\"我隻是在想,曾祖母的人生經曆了什麽,這種虛弱的身體,等待著……的感覺很奇特。\"


    廣子潮吸了口氣,說:\"你在說死亡嗎?\"


    \"嗯……我說得冒犯了嗎?\"乙可雅轉頭問道。


    \"沒有……死亡是每個人都必須麵對的過程,關鍵在於如何看待。你感到害怕很正常,人生的意義就在於這段人生中找到坦然麵對生死的心態。\"


    \"但我感到很壓抑……身邊的朋友可能都已離世,很多事我都記不清了,那種滋味,真的很難受。\"乙可雅的憂慮在此,廣子潮聽出了她的恐慌,隨即淡然一笑。


    \"曾祖母的一生,也有她的快樂,她享受了兒孫滿堂的幸福,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滿足,你要相信我說的,她真的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廣子潮語重心長地說。


    \"真的嗎?\"


    \"嗯。\"廣子潮無比肯定。


    因為他親眼所見。


    在剛才的宴席上,他親眼目睹了曾祖母的生命之書,這項異能的特點是與自己關係越親密,揭示的信息就越豐富。而曾祖母的生命之書長到無法盡頭,揭示的內容隨機多樣。廣子潮從中看到了曾祖母的往事,其中有一條:


    「我對此生,深感滿足。」


    曾祖母曾嫁給太爺爺,一位私塾教師,自己也頗有文采,連生命之書都顯得文雅。看到這句話,廣子潮心中湧起複雜的情感,這也是他當時眼眶微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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