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如今這個匪患四起的局麵,雖然有天災的因素在,但更多的還是滿清官員們的肆意妄為,以及朝政的腐敗,才會有那麽多的流民沒飯吃,活活被餓死。至少在陝西這裏,鹿傳霖就該負主要的責任。


    從四月開始,陝西大部分地區就沒有再下過雨,這給原本已經很幹旱的西北大地雪上加霜。成片成片的麥苗因為缺水不能結出飽滿的麥穗,或是收割出來產量也幾乎隻有以前的零頭。


    為了不影響自己的政績,也或許是對自己能力太過自信,鹿傳霖和很多地方官一樣,刻意隱瞞了這個情況,加上各道的巡察禦史不作為,直到九月中旬,戶部尚書翁同龢那裏才知道實際情況。


    可無論農民收成有多慘,稅收絕對不能少,所以,地方官府還是得按往年的稅收額度來壓榨百姓。這就導致很多中小農民階層破產,無地的佃農階級更加不堪,隨時可能餓死。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除非由強力的中央政府介入,無論是賒予還是免費派發,隻要提供糧食能讓百姓們挺過這一年,等來年災情緩解,又能恢複安定的生產。


    可滿清政府其實就是個殖民政府,防漢甚於防夷,他們寧可將白花花的銀子賠給洋人,也不願施舍給窮苦漢人,還想著他們能救濟百姓,那是在做白日夢。


    因此,李言準備從思想上瓦解守城青壯們的抵抗意誌,畢竟大家都是漢人,也都是窮苦人,何必自相殘殺呢。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將槍口一致對外,殺貪官汙吏、推翻滿清暴政。


    有了這個先決條件,李言的計劃執行起來就非常容易了。他篩選出幾百嗓門比較大的流民,提供給他們能夠吃飽的夥食,隨後讓他們分處四個方向,一刻不停叫喊著:鹿傳霖有罪、推翻滿清、秦人不打秦人等等口號。


    這麽一番鬧騰,原本就處於高度緊張,且時刻恐懼心理狀態下的守軍一下子繃不住了,不少人放下刀槍逃迴了家中,還能守在城頭上的也是看在每天管兩頓飯的份上,隨時一有不對勁的情況立馬閃人。


    得知這一變故,鹿傳霖心知自己完了。守城是肯定守不住的,朝廷也不可能派來援兵,逃跑?四麵都被幾十萬亂匪給圍了,他能往哪裏逃。


    既然注定要死在這裏,他決定用一種悲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青史留名,以報皇恩。


    很快,他召集了一直跟隨自己走南闖北的數十親衛老人,他們一把火燒掉了僅存的那一點兒糧食,然後紛紛騎上馬,打開城門,朝著之前查看到的亂匪大營方向衝去。


    “駕!”鹿傳霖用力催動馬匹,現在已經不用愛惜馬力了,所以,能讓戰馬跑多快就跑多快。


    最初聽到馬蹄聲,還給秦軍造成了一陣混亂,可當有人聽出隻有不過幾十匹馬的動靜,紛紛安定了下來。開什麽玩笑,幾十騎就想突破幾十萬人的包圍圈,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趙媚娘對戰馬奔騰的聲音最為敏感,她第一時間便穿好護具來到前方查看,等借著清晨的魚肚白微光和大片營火的亮光看清來人,頓時心中一喜,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笑歸笑,趙媚娘的戰鬥素養毋庸置疑。她從手下人的手中接過馬韁,一個漂亮的翻身便騎到馬背上,隨即衝著身邊喊道:“兄弟們,前方打頭的就是鹿傳霖那個狗官,隨我去殺了他,西安城就不攻自破了。”


    “遵命!”幾十騎笑著答應下來。


    “駕!”趙媚娘一夾馬腹,她身下的那匹棗紅馬便躥出去數丈,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簡直不要太英武。


    鹿傳霖看到敵營中也有幾十騎躍出,立馬撥轉馬頭朝著那個方向徑直衝去。騎兵可比流民金貴多了,殺十個百個流民也抵不上一個騎兵。既然碰上了,那就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來吧!”鹿傳霖左手抓緊韁繩,口中一聲呐喊,橫起了長劍。


    “砰砰砰…”馬頭以及人體間碰撞的聲音在戰場上不斷響起,沉悶而又震撼。


    “噗呲”的一聲,鹿傳霖感覺手上微微一沉,他的長劍好像劃過了某個人的身體。此時來不及多想,他緊了緊右手的長劍,準備再解決掉一個敵人。但在這時,兩支騎兵隊已經擦身而過。


    他迴頭數了數自己這邊的人數,加上自己還剩八個人,而對方起碼還剩二十人。他巍然不懼,狠狠一咬牙,再次怒吼道:“衝呀!”


    然而,這一次似乎老天爺沒有再眷顧他,當他和一個女子一錯而過的瞬間,腰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顯然已經中了一刀。


    他強忍著沒有摔下馬來,但身體裏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一般,感覺越來越沉重。


    “唿…唿”,鹿傳霖按住腰間汩汩流出的鮮血不停做著深唿吸,他想自己還能衝一次,哪怕是最後一次。


    可惜,不等他反應過來,身後響起了一道清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點兒一點兒靠近自己。


    “噗嗤~”鹿傳霖忽然感覺天空在不停旋轉。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了騎在馬上的那具無頭騎士,以及那名英姿颯爽的女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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