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舒是徹底醒過來的了。


    路羨青似乎也終於相信了自己並不是在夢裏。


    但是他卻還是有些後遺症。


    比如,寸步不離。


    黎舒舒去哪裏他都要跟著,做什麽都要陪著,一整天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個小時,兩個人都不會分開。


    即便是黎舒舒去上廁所,他也會用一根紅繩拉著她的手腕,守在門口。


    “路羨青,你是真的變態。”


    外麵的人沒有聲音。


    她也快要習慣了。


    這種事情,隻能讓他慢慢去相信,慢慢去適應。


    畢竟他是親眼看見了她的肉身腐敗,又在一夜之間活了過來的。


    確實有點難以接受。


    在黎舒舒休養生息的時候,新帝來過一次。


    葉之行見到黎舒舒的時候,眼神裏似乎流露出一點害怕。


    黎舒舒攤開手,語氣坦然,“我不是鬼。”


    “朕知道。”


    “我也不是什麽亂七八糟巫術弄迴來的。”


    這下葉之行不迴答了。


    天地良心,黎舒舒現在是百口莫辯,她又不可能跟所有人去解釋。


    算了,就這樣吧。


    就當她是什麽妖魔鬼怪吧。


    反正隻要路羨青不覺得,別人也無所謂了。


    “陛下今日來,是有什麽事嗎?”


    葉之行這才將視線挪開,放在了一旁路羨青的身上。


    他頓了頓,“太傅,你辭官的奏折,朕不同意。”


    “陛下,如今臣想要的一切都已經得到,隻想帶著舒舒去走遍大江南北,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還望陛下成全。”


    葉之行麵色不悅,“這些事,等你們老了不也可以做。”


    路羨青知道,一個簡單的,或者真實的理由不足以讓眼前人答應他。


    所以他看了一眼黎舒舒。


    那眼神裏帶著幾分珍惜和恐懼,“臣沒有時間了。”


    黎舒舒第一個聽出他語氣裏的意思。


    臉上並沒有表露什麽。


    反而看向葉之行道:“確實,我等不到老了的。”


    “所以陛下,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如今新帝登基,黎舒舒請求他收迴了自己的封號,她如今已經不再是映月公主。


    隻是黎舒舒。


    葉之行恍然大悟地看著黎舒舒,這才總算是點頭同意了路羨青辭官的請求。


    送走了葉之行,兩個人踱步從府門口往玉水院走。


    “你為什麽騙他?”


    黎舒舒勾著他的手,一臉的愜意,“還是你也不相信我是真的迴來了。”


    “我相信你。”


    路羨青另一隻手覆蓋在她的手背。


    兩個人的背影看著是那麽的親密無間。


    “你還記得當初在瑞祥殿內的一切嗎?”


    黎舒舒微微頷首。


    “當初的一切,是我提前告訴了陛下,我告訴他,家宴上葉臻會反。”


    “至於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是他自己籌謀的。”


    “也包括黎家軍?”


    路羨青唿出一口氣,隨後點點頭。


    “我們這個陛下啊,心思縝密,他不可能什麽都沒發現的。”


    “眼下,我於他有教導之情,輔助之恩,他自然希望能留下我。但是難保日後這些通通會變成他猜忌我的理由。”


    黎舒舒認同地點點頭。


    “畢竟他們是一個姓的,說不準骨子裏是不是都一樣。”


    路羨青繼續道:“眼下我想要的已經得到,舒舒可還有什麽事未了啊?”


    黎舒舒想了想後,搖搖頭。


    突然,她停了下來。


    覺得還是應該將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路羨青。


    她拉著他的手,輕輕的握著。


    路羨青卻驚奇的發現,“舒舒,你的手。”


    “怎麽啦?”


    “不冷了。”


    “你不知道,從前你的手總是很涼,涼得叫人心疼。任憑我如何捂,用什麽手爐都捂不熱。”


    頓了頓,他有些猶豫。


    但還是說了出來,“就像是一顆石頭一樣,冷冰冰的。”


    黎舒舒聽見他的形容,不禁勾唇一笑。


    “是啊,從前我就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不想再做一塊石頭了,我想做一個炭。”


    “有火就會發熱,沒有火就在那擺著也挺好。”


    路羨青卻不滿地蹙眉,“不好,炭火燃燒完就沒有了。”


    “那你說,做什麽比較好?”


    他迎上她的視線,眼神澄澈專一,“就做你自己,想是什麽樣都好。”


    “好嗎?”


    黎舒舒迴答得很幹脆,“好。”


    沒有了那些糾結,沒有了那些負擔,她也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去體會不一樣的人生。


    留下來,還不錯。


    黎舒舒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路羨青。


    對麵的人徹底沉默了。


    “我知道,這種事情你可能覺得無法相信,你就當是聽了一個故事吧。”


    路羨青沒給任何迴應。


    他隻是牽著她的手,來到了靜心苑裏。


    看著他在房間裏翻翻找找,最後留下了幾張東西後,便遞給她了一個箱子。


    黎舒舒猶豫著沒有將箱子打開。


    “這是什麽?”


    “這是路府所有的房契,地契。還有路府倉庫的鑰匙,加上陛下的賞賜,應該不少。”


    黎舒舒更詫異了,“你不是已經把所有錢都給我了嘛,幹嘛還給我這些東西。”


    路羨青不容拒絕地將箱子放在她的手裏。


    “你放心,母親養老的院子我給她了,剩下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


    話說到這裏。


    再遲鈍 的人也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


    黎舒舒沒開口。


    倒是路羨青搶著說,“你為了留下來放棄的東西,我想補償你。雖然不知道這些東西夠不夠。”


    “但我想全都給你。”


    片刻後,他有些擔憂的問,“夠嗎?如果不夠的話,我再去掙。”


    “就算不做官了,我也還能經商,還能開學堂。實在不行,我再去做幾年官,多掙些迴來,再辭官也成。”


    夠,當然夠。


    遠遠超過了呢。


    可這一刻黎舒舒才明白,她想要的,似乎也並不是錢財所帶來的安穩。


    而是其他。


    她將箱子放在手裏,隨後一把將眼前緊張地人抱住。


    “路羨青,你給我的已經很多了。”


    “多嗎?我隻覺得虧欠你。”


    黎舒舒搖搖頭,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你給了我一個家。”


    這,便是她最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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