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元三十七年,新帝登基,改國號為‘同壹’。


    新帝有五個兄長,三個弟弟,朝堂之上,各種勢力分割盤踞。


    新帝為穩固權利,尋求前任丞相的幫助。


    丞相給新帝謀劃了三個計策,第一,分化皇權,就是讓各個皇子自請封地,成為藩王。


    第二,籠絡朝臣,就是利用後宮,將朝臣的女兒迎入皇宮,成為妃子。


    第三,廣施天下,就是興修水利,摒棄苛捐雜稅,讓人民過上好日子。


    這三個計策,雖然看上去簡單,卻足足花費了新帝五年的時間。


    五年間,新帝隻做到了一點。


    便是籠絡朝臣。


    後宮頻繁有人入宮為妃。


    他的勢力也在和這些女子的婚姻中得到了加強。


    至於廣施天下,五年未見成效。


    可真正讓新帝和丞相出現分歧的,是分化皇權。


    丞相的計謀,隻為讓各位王爺離開禦都這個權力中心。


    新帝卻覺得,這是在放虎歸山。


    兩個人因此心生嫌隙。


    最後,新帝的兄弟裏,隻有一個人成功從禦都離開,成為了藩王。其餘的,要麽死了,要麽因犯事入了天牢。


    從這時開始,丞相謀劃的便是從此離開朝堂。


    而新帝謀劃的,卻是其他。


    新帝登基的第七年,丞相家裏被搜查出和各位皇子曾經通信的信件。


    那些信件,本是丞相因為仁義,勸解各位皇子離開的書信,卻成為了指控他謀逆的證據。


    丞相九族當晚被誅。


    全族一百九十三口人。


    上至耄耋,下至嬰童,無一幸免。”


    路羨青用著最平靜的聲音在敘述著一個故事。


    可聽的人卻張大了嘴巴,她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朝堂之上的暗流湧動。


    就像是平靜海麵下的波濤洶湧,隨時都有可能賠上自己甚至全家人的性命。


    這一刻,伴君如伴虎如此的具象化。


    隨後,路羨青的聲音再次響起,“故事裏的新帝,便是當今聖上。”


    “唯一出逃離開禦都的藩王,便是齊王殿下。”


    “他離開禦都的時候,不過四歲。”


    黎舒舒猶豫地,還是問出了口,“那故事裏丞相,是誰?”


    “丞相名為夏諄。”


    路羨青停住了,整個身體都僵直在那裏,仿佛停留了半個世紀。


    良久後,他低下頭,在黎舒舒的手掌心裏寫下了兩個字,‘父親’。


    黎舒舒沒忍住地顫抖了一下。


    她握緊手掌心,胸口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快要將她吞噬。


    好不容易,她才從喉嚨裏發出來一點聲音。


    “你……”


    “我是在新帝登基時出生的,那時候我快要過七歲生辰。”


    “求了父親好久,才終於讓他鬆口準許我去外地習武。隻是我沒想到,等我再迴來時,家沒了。”


    “父親母親兄弟姐妹,都沒了。”


    “與我同行的,是府中的管家。忠心赤誠,為保我性命,便給我改了名字,換了身份。”


    “我和他兩個人混在難民裏,一路往南逃走了。”


    黎舒舒想起他從前說過的事,“你是在逃走的時候,遇見了黎大將軍?”


    路羨青沉默地點點頭。


    所以,黎大將軍告訴他的那句,路羨青其實有別的理解。


    有的路,總要有人走。


    有的仇,總要有人報。


    黎舒舒瞬間握緊了路羨青的手,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們逃到南方安定了下來,管家為了掩人耳目,就開始做起生意來,再後來娶了周氏,但為了我,他不曾在世間留下一兒半女就離開了。”


    “周氏隻以為他是鰥夫,卻不知道我們真正的身份。”


    話音落地,兩個人皆是沉默。


    黎舒舒還在消化著他 剛才說的那個故事。


    片刻後,她又再次看向路羨青,“所以,你要報仇?”


    “你要殺……”


    黎舒舒的話沒有說完全,就被人捂住了嘴。


    路羨青麵對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最後更正道:“皇權難以撼動,我一個人,不過是蚍蜉撼樹,根本沒有能力可以做更多。”


    黎舒舒拉開他的手,用最小的聲音問,“這是你選擇做太傅的理由?”


    路羨青詫異地看著他。


    “你知道在這個皇帝身上做不了任何,所以想將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你想讓他將來繼位後為丞相全族平反?”


    她猜得沒錯。


    隻是路羨青驚訝於她的遠見。


    不過唿吸間的功夫,就看破了他的意圖。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一脈相承的父子,即便你用盡心力,也未必會是一個明君。”


    黎舒舒沒有見過太子。


    但是父親已經如此,她實在難以想象,太子能好到什麽地方。


    “我見到太子的時候,他才九歲。那時候,他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渾小子。我一度想要放棄自己的這個想法。”


    “可直到我看到,太子不顧陛下的嗬斥和懲罰,也要將一窩沒了母貓的小貓養在殿裏的情形時。我在想,至少這個孩子,有善心。”


    “日後若是悉心教導的話,或許能不一樣。”


    黎舒舒沒有置喙。


    她對不曾見到的人,不過多的評價。


    她隻是問,“那容琳身後的人,應該是葉臻了。”


    話鋒轉換得有些疾馳。


    連路羨青都還在上一個話題裏,她就已經說起其他事情了。


    黎舒舒認真分析,“你看啊,能知道你身份的人,一定是從前就在這權利中心周旋過的。”


    “要麽是朝臣,要麽是皇子。”


    “若是朝臣,沒有必要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來保一個叛臣之子。而眾皇子裏,也隻剩下了葉臻。”


    黎舒舒咽了咽口水,手若有似無地拉著他的手腕。


    “我當初跟你說的話,並不是騙你的。”


    路羨青睫毛一顫,“葉臻迴禦都的目的?”


    黎舒舒點頭,“他迴來,一定是要爭奪那個位置的。”


    “所以,他才會用這種方式來威脅你,拉攏你,隻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目的。”


    在這一點上,黎舒舒很肯定。


    就是擔心路羨青會不相信。


    就在他們兩個人四目相對間。


    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路羨青拉開床上的簾子,便看到了容琳大搖大擺了走了進來。


    “沒想到啊,大人對公主,倒是不設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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