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很是害怕,自己再也不要當將軍了。


    他隻想迴家!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這幾日,他噩夢連連,那些因為他決定而死的士兵將領們一個個來找他索命!


    可是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他想念他的母後,想念他的皇後。


    更想念,那從小到大,一直令他想出去看看如囚牢一般的紫禁城!


    哪怕隻是牢籠,也比在瓦剌留學,寄人籬下好太多了。


    可現在,那個令他一生改變的男人又來到了他的營帳。


    帶著審視貨物的目光,眼中帶著滿意。


    “皇帝陛下,你也不想你的子民受到傷害吧?現在我們瓦剌大軍已經兵臨京城門下!”


    果不其然,朱祁鎮聽到他們瓦剌兵臨城下,眼中帶著驚恐。


    “那今日太師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為了向我耀武揚威?”


    不知道何時,或許是那幾次叫門的失敗,又或許是紫荊關那些將士拚死沙場的慘狀。


    他不再自稱為朕了。


    而是稱我。


    他也在思索著,朕這個詞的含義。


    卻悲哀的發現原來朕這個字,不光是一個皇帝的威嚴,更是一個皇帝的責任義務。


    而他,沒有資格!


    也先桀桀一笑:


    “皇帝陛下說的哪裏話?臣是為了陛下著想,為了我們兩國和平著想,現在京城就在腳下,還請陛下修書一封,吾派人前往京城!談談咱們之間的和平,屆時,送陛下迴家。”


    朱祁鎮一聽,好嘛,你特麽又想讓老子當賣國賊?


    老子都已經稱我了!


    “太師,不必喊我陛下了,我現在隻不過是一介俘虜,隻是,太師還想利用我,不覺得可笑嗎?”


    聽到朱祁鎮居然還有膽子拒絕自己。


    他不屑的咧了咧嘴,這麽多天相處下來,朱祁鎮什麽玩意他還不知道?


    “哼!陛下可能是忘了本太師發飆的樣子了吧?陛下難道就能夠容忍自己的皇位被你那放肆的弟弟給坐了?”


    見朱祁鎮有所動搖,喜寧也在一旁附和:


    “陛下呀,太師可是誠意很足,有意放過咱們大明,您想想咱們那深宮之中的太後,想想那還在閨中等您的皇後呀,太師講道理,可是瓦剌終究比不得咱們大明。”


    說罷好像自己在經曆一般:


    “要是城破了,就咱們太後娘娘那個風韻猶存,就咱們皇後娘娘貌美如花,兩個母儀天下的女人,瓦剌可不似咱們大明,粗蠻的很哦,到時候城破之日,太師也不好管一些屬下呀!”


    威脅之意濃厚。


    翻譯過來就是,咱們現在好好談還是開戰,主動權可都在你朱祁鎮手裏。


    你也不想看到太後和皇後備受折辱吧,還是當著你朱祁鎮的麵!


    這是針對朱祁鎮的陽謀,無解。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事實上證明朱祁鎮沒有腦子。


    此刻他哪還能想著什麽國家社稷。


    腦海裏麵全是喜寧那公鴨嗓說出的話。


    「瓦剌可不似咱們大明,粗蠻的很哦,到時候城破之日,太師也不好管一些屬下呀!」


    甚至腦海裏麵已經有了畫麵。


    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好!我答應你們,答應你們還不行嗎?還望太師遵守諾言!”


    也先看著如小醜一般的朱祁鎮,跟哄小孩似的:


    “好說好說,陛下既然願意配合,某自當守信。”


    這話也先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打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嗬,什麽太後皇後?


    那特麽是草原勇士們的戰利品!關你朱祁鎮什麽事情啊。


    在也先溫和的筆墨伺候下,朱祁鎮含淚寫下了這份書信。


    “太師,我餓了,既然我已經配合了,您看今天晚飯?”


    也先見達成目的,看也不看朱祁鎮,敷衍的應付了一聲:


    “再說吧。”


    就滿臉笑意的領著喜寧出去了。


    隻留下袁彬和朱祁鎮兩人抱頭痛哭。


    這天,朱祁鎮發燒了,燒的特別嚴重,由於天氣轉換,北方白天夜晚溫差極大。


    袁彬看著高燒瑟瑟發抖的朱祁鎮嘴巴裏麵含糊不清念叨著:


    “朕...我..朕要迴宮...皇後...朕好...想你啊。”


    眼中滿是擔憂,隨後朱祁鎮好似凍傻了一般。


    “冷....朕好冷啊....朕要棉被...朕要火爐...”


    要說朱祁鎮這一生最幸運的時候,就是在最落魄的時候遇上了袁彬。


    他看著自己眼前這個衣縷破爛的沒落皇帝,緊緊裹著一床髒兮兮的棉被,已經是燒的神誌不清。


    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將一身衣衫盡數蓋到朱祁鎮身上,而後咬了咬牙。


    見朱祁鎮還是喊著冷。


    整個人撲了上去。


    不得不說,在當時那個年代,一個皇帝能夠遇見一個知己是非常難得的。


    尤其是在這麽落魄的情況之下。


    那一晚,朱祁鎮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如同錢皇後嫁給他的那一夜,他出了一身汗。


    兩個落魄的人相互彼此依偎鼓勵著。


    做著一個叫做迴家的夢。


    而另一處營帳,也先拿著朱祁鎮的書信,洋洋得意的跟眾將們炫耀著:


    “諸位,咱們且先不戰,喜寧公公,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本太師要好好的賞賜你!”


    喜寧此刻坐在營帳一側,席位雖然不夠靠前。


    但好歹也是帳中一員。


    他聽得也先誇獎自己,連忙起身:


    “太師言重,咱家也隻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怎可貪圖賞賜?”


    也先臉色一沉,如告誡般:


    “哼!喜寧公公,想要就要!別給老子整那些虛頭巴腦的,咱們現在是自己人!你說這個話就是嫌棄本太師的賞賜咯?”


    喜寧哪曾想自己一番賣弄,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慌忙迴答:“太師息怒,咱家不敢,不敢呐,謝太師賞賜!”


    也先這才哈哈大笑:


    “對嘛,喜寧公公,咱瓦剌講究有功必賞,有過必罰,公公為我瓦剌殫精竭慮,若是不加封賞,豈不是寒了那些為我瓦剌盡忠的人嘛。”


    一群瓦剌人們也哈哈大笑稱讚:


    “太師說的不錯,咱們就養精蓄銳,看看大明怎麽應對吧,哼,天地君親師,若不是喜寧公公為咱們解釋,咱們都不知道,原來大明的皇帝地位這麽高。”


    “不錯,喜寧公公合該獎賞!”


    聽到眾人誇讚,喜寧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柄羽毛扇輕搖。


    他好似成為了今晚宴會的主題。


    一時之間也誌得意滿,這種感覺。


    是在大明從來沒有過的。


    這,好像就是權力的味道。


    隻是他怎麽搖晃扇子,也少了那種文人謀士的智珠在握,好似東施效顰般可笑。


    一旁的伯顏帖木爾看著喜寧非常不爽,如此賣主求榮之輩,他還是頭一次見,而且還拿著扇子裝謀士。


    “狗太監,你他娘的得意什麽,還拿個扇子擱這扇,你特麽以為你是諸葛亮?去你媽的,你不過隻是一條狗而已!大哥,我們草原的勇士,什麽時候也會這樣了?”


    被伯顏帖木爾這麽一聲怒罵,喜寧當即將頭縮了縮,眼中怨憤一閃而過。


    卻還是慌忙跪拜:


    “賽刊王息怒,息怒!”


    手中的羽毛扇也驚的掉落一旁。


    一下子又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連忙勸解,這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不然,喜寧也先的鞭子抽不到了,但賽刊王的鞭子也是沾了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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