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許久。


    才答道:


    “聽楊副將說,好像是叫張…張…哦對了!叫張大洪!”


    “名字很普通,聽也沒聽過。”


    不知道是哪家的。


    他嘴裏說得隨意。


    邊上聽著的曲連虎的瞳孔卻是驟然收縮了下。


    心裏暗道一聲不妙。


    他身為北魏大使,當然對整個大魏的情況都有所了解。


    據他所知。


    東邊率領大軍遠征的公孫將軍,其副將就叫張大洪!


    難道公孫將軍的大軍已經被全殲了?


    他心中有些慌亂,麵色上也有些掩飾不住。


    而一直在觀察他的王玄策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這些變化。


    他又笑了笑,再次問出了那個問題:


    “曲使可認得這人?”


    曲連虎仍是強作笑容,搖頭答道:


    “還是沒聽過啊。”


    “也不知是哪個無名小卒的名號。”


    王玄策當然不會信。


    故作可惜地答道。


    “是嗎?”


    “本來還想做些好事,將這位將軍的屍骨還與你們北魏呢。”


    “但你們好像也不熟,要不就算了?”


    曲連虎被這話噎了下。


    他當然是想將這屍體帶迴去的。


    大魏一軍之將,其屍體豈能放在這裏任由梁人曝曬唾罵?


    陛下若是知道他對此無動於衷。


    怕是當場就會砍了他。


    剛想說些什麽找補。


    王玄策卻再次開口了:


    “不過這樣也不好。”


    “曲大人說認不得,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沒準就是曲打人記性不好呢?”


    “雖是敵軍將領,也總該有些尊嚴。”


    “既然曲大人不知道,那本使親自帶去洛京,為這位將軍找找家人吧!”


    他語氣很是陰陽怪氣。


    臉上表情也頗為浮誇。


    曲連虎聽得嘴巴微張,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雙拳緊握,咬牙切齒。


    他算是明白了。


    這家夥很清楚他心裏想法。


    就純粹在逗自己玩兒!


    曲連虎心中氣急,那猥瑣的麵容看上去更加猙獰。


    但饒是如此,他也拿王玄策沒有辦法。


    隻能閉上嘴巴,再不開口。


    身為同樣巧言善辯的人。


    他很清楚,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能成為敵人攻擊自己的利器。


    若是因為憤怒而開口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他真是無言再去麵見陛下。


    於是乎,索性不再說話。


    反正張將軍的屍骨最終都會迴到大魏。


    他也不用做什麽。


    見他腦子略微清醒過來。


    王玄策也不再逗他。


    轉頭對那兵士道:“小兄弟,這屍體可否交給本官帶去北魏?”


    “呃…”


    這問題問得著實唐突。


    兵士都被問得愣了下。


    他張了張嘴,就要拒絕。


    但看麵前這人儀態不凡,該不是普通人。


    便試探著問道:“敢問大人您是?”


    “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


    王玄策笑了笑,從懷裏掏出秦檜簽發的文書,道:


    “因為諸位將軍兵士的英勇奮戰。”


    “北魏被打的狼狽不堪,隻能遣使來求和。”


    “陛下已答應他們和談,故而特意派遣本使北上向北魏索要各種賠償。”


    “啊?”


    “陛下要和談?!”


    兵士吃了一驚。


    說話聲音也有些控製不住:“我們大軍氣勢正盛!為什麽要和談啊?!”


    “就不能殺進洛京,看了北魏那賊廝的腦袋嗎?!”


    “小兄弟莫急。”


    王玄策麵上笑容不改,按著那兵士的肩膀安撫道:


    “此次和談,也是陛下定下的方針。”


    “聖上英明神武,素來富有遠見。”


    “或許另外有所謀劃呢?”


    “你就能保證,自己所見,一定比陛下更好嗎?”


    “啊…這…”


    兵士說得啞口無言。


    還真沒法反駁。


    他雖然在軍中也算勇猛,卻真沒想過能與當今陛下去比較。


    不僅是他。


    馬謖從南珠郡招募的所有郡兵中。


    最為感謝,最為崇敬的人,除了主將馬謖,便是那位皇帝陛下了。


    若不是這兩位。


    他們根本不會有今天。


    不過,雖沒了理由反駁。


    這兵士仍是遲疑道:“可…百姓們正要拿這宣泄怒氣呢。”


    “您要是帶走了…”


    “無妨。”


    王玄策擺擺手,轉頭站到前麵,麵對下方百姓道:


    “諸位!”


    “本官乃是陛下欽定北上大使。”


    “欲要將這北魏賊將的屍體帶去,不知諸位可否暫借?”


    這莫名的要求,打斷了下麵百姓的談論,讓他們都有些愣神。


    有人不解問道:“這麽個屍體,帶去北魏作甚啊?”


    “難道是要還給他們?!”


    “這怎麽行?”


    “諸位放心!”


    王玄策雙手按下,安撫道:“本官再怎麽也是大梁子民,豈能做這般不要臉的事情?”


    “那你到底要做什麽?”


    “哈哈!那還用問?”


    王玄策爽朗地笑了兩聲,坦然地說出了心裏想法:


    “當然是去北魏耀武揚威啊!”


    “相信諸位在梁都都住了許久吧?”


    “可還記得每次北魏的使臣來梁都都是什麽樣的態度?”


    “趾高氣昂,目中無人,恨不得把鼻子翹到天上去!”


    “難道你們看了就不氣?!”


    “當然氣啊!”


    下麵百姓還真見過那般場麵,情緒被調動,紛紛怒吼道:


    “怎麽可能不氣?”


    “恨不得當場把那賊廝砍了!”


    “所以說嘛!”


    王玄策攤手道:“如今,這樣的機會到我大梁了,難道你們不想還迴去?!”


    “當然要還!”


    “當然要還!”


    下麵百姓齊齊怒喝起來。


    有人更是喊道:


    “官爺您盡管帶去!狠狠殺殺那群魏人的威風!”


    “讓他們知道,我們梁人也不是好惹的!”


    “是啊是啊!”


    所有人都翹首以盼地看著王玄策。


    眼中既有怒火,又有激憤。


    “這自然不會讓諸位失望!”


    王玄策笑道:“本官身為陛下欽定使臣,此行北上的主要目的,就是談割地賠款!”


    “當年北魏吃下我們大梁的,所有都要吐出來!”


    “吐雙倍!”


    “好!”


    “好!”


    “好!”


    ……


    一番話語,說得下麵百姓群情激奮。


    都為王玄策助威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很興奮。


    除了曲連虎。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王玄策那番言語,還是讓他胸中鬱氣難泄。


    就差沒直接開口喝罵譏諷了。


    可想起方才被戲弄的感覺。


    他隻能強行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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