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元奚子蹦蹦跳跳地跑進東君的寢殿。興高采烈地喊道:“師父師父,你的禁足被解封了,元奚子給您帶了一壇仙人醉,是蕪茗姐姐讓我去鸑鷟岡拿的。”


    可他進入了寢殿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床邊的紗幔被風吹得飄了又落。


    東君迷迷糊糊間仿佛置身幻境,他在一片昏黑的虛無中行走著,看見前方有一團微弱的白光,忽明忽暗,好像隨時會熄滅。他緩緩走近,當看清時才發現是雲中君,他靜靜地躺著麵上沒有一絲血色,仿佛沒了氣息,周身散發著如冰雪般的寒氣。


    東君想大喊卻發現自己怎麽都喊不出來,突然間,他感覺身體被什麽力量迅速拉遠。


    “雲兒!”東君突然坐起身大喘著粗氣,額頭上冒出一片冷汗。


    “東君大人,您這夢裏都不願和人分開啊,真是片刻都離不了啊。”那聲熟悉的慵懶語氣從東君前方傳來。


    東君這才看清楚自己是坐在了鸑鷟上,在他前麵駕馭鸑鷟的就是經常在東皇太一邊上晃的那個蕪茗仙君。


    “我怎麽會在這裏?”東君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心想著自己昨晚明明沒喝酒,為什麽會頭疼。


    “不要問,問就是無可奉告。跟著我到了地方,再慢慢告訴你。”蕪茗說道。


    “唉,好吧,反正肯定是雲兒,咳咳,雲中君把我交給你的,我無條件相信。”東君又躺下把手枕在腦後,翹起腿慢悠悠晃了起來。


    “嘖嘖,又沒別人,有什麽好改口的。天界誰還不知道你們兩位風華絕代的天君情意綿綿,情比金堅。”蕪茗抿著嘴忍笑道。


    東君被說的老臉一紅,他側過身去假裝沒聽見。他一翻身突然感覺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雲中君的天君令,純白的的玉牌上麵寫著一個好看的“雲”字,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它會在自己這,但光是看著就覺滿心歡喜,於是他立刻珍藏著放迴了懷中。


    東君百無聊賴地朝邊上的風景看了看,發現這裏已經是過渡之地的第三重境了。更奇怪的是不遠處有一位乘著黑色朱雀的紅衣白發男子與他們迎麵而來,那人周身散發著魔氣,目不斜視,好像什麽都不放在眼裏。


    “他好像是動冥本極的極主,怎麽就這麽大搖大擺的上來了?”東君疑惑道。


    蕪茗默默看了東君一眼,並沒有做聲。


    “他手上好像有仙界的通行令牌,看樣子是被東皇請過來的。”東君自言自語的揣測道。


    太一神殿上,八位天君站在最上之神位。底下的高階仙者整齊的排列在殿前一言不發,氣氛很是凝重。


    “此次本君召開三神大會,主要是商討動冥提引道人意外身故之事,以及如何安撫動冥帝尤族以及魔君。提引道人是現任魔君之母,這母子二人在帝尤族中威望極高,甚至蓋過其族長。可就在昨日提引道人在九重境被埋伏,導致喪命。務繚,務師,既望仙君當日可是你們當值?你們要怎麽解釋。”東皇太一沉著怒氣問道。


    “天君大人饒命,我們一直恪盡職守。可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頭暈眼花,天旋地轉。等恢複了就發現...發現提引道人已經被困在原塵結界,那結界威力之大您也知曉,一旦觸發無論仙魔都會化為灰燼。”駐守邊界的務繚仙君求饒道。


    “天君大人,老朽有個推論,不知可否能講。”井宿老星君上前說道。


    “既然是推論,就先噎著,等證實了再說!”東皇太一心裏很清楚這個老井宿要說什麽,便將人堵了迴去。


    “還有那弧矢可是你座下?”東皇太一反問道,他想著既然井宿星君敢出來說話那就好好敲打一下。


    “他,算是老朽這邊的星君。”井宿老星君不得不接下弧矢這個燙手山芋。


    “前些陣子,他負責了這三位仙君的法器,就本君所知,是額外裝了什麽東西對嗎?”東皇太眯著眼道。


    “好像...好像是...那個...”井宿星君吞吞吐吐許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左右為難,既不能說那是天姥親自安排的,又不敢得罪東皇太一,真想一頭紮到土裏。他們這完全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之前還有鸑鷟被設計丟失法器之事,本君可以作證。,這三位仙君的法器確實被有心之人盯上了。”少司命正聲道。


    “少司命天君,可這沒有找到那有心之人,這,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


    “這些人,你自己看吧。”大司命手一揮,幾個被捆仙神綁著的仙君出現在大殿之上。


    “要你們自己說還是本君來問。”東皇太一語氣危險道。


    “天,天君大人,我們隻是被弧矢星君脅迫的,他說若是不按照他說的做,就讓我們在人界的後代世世為奴為娼。”其中一位仙君喊冤道。


    “區區一個低品星君,竟能有如此權利,井宿,你可真了不起啊!”東皇太一震怒道。


    “天君大人,這弧矢本就不算老朽座下,僅僅是被天姥硬塞給老朽的啊。”井宿老星君意識到不能再和稀泥了,這個時候必須要站隊天君這邊。他這話一說所有星神已經能夠明確的感覺到了風向。


    “東皇大人,本尊來天界可不是來看各位互相推諉的,還請交出元兇,本尊也好迴去給魔君一個交代。”站在最後的紅衣白發男子開口冷聲道,他渾身散發著死氣,緩緩朝著殿中飄來,其他仙者看到他都避之不及。


    “沐辰君不要心急,本君自會給你們魔君一個交代,隻是查明真相需要時間,還請使尊迴去轉告靈珠子,耐心等待。”東皇太一語氣中似乎帶了些警告。


    “東皇大人這是緩兵之計嗎?想一再拖延,直至消磨整個帝尤族的怒氣嗎?”沐辰君語氣危險道。他握緊了手中的長鞭,身上的黑氣愈發的明顯。


    “據淩虛所提供的記載,當日是另一位‘智’控製了原塵結界的觸發。而根據駐邊仙君法器丟失一事來看,這是早有預謀。若追究下來,應當是安排弧矢星君裝其‘智’之人的過失。”這時雲中君的一句話讓整個大殿炸開了鍋,誰都沒有想到雲中君竟會將矛頭直接指向天姥。此時,各神各仙對天姥開始有所質疑,尤其是組成三神的高階神君們對此都頗有微詞。


    東皇太一心中咯噔一下,雖說這都是在私下和雲中君說好的套路,但不知怎麽得還是感到非常的心慌。


    “雲中君,汝的意思是說,元兇就是吾嗎?”


    突然間,大殿上方浮起一紅色的光團,那冰冷的聲音讓九君再熟悉不過,是天姥。


    “本君隻是在闡述事實,並無妄加揣測。”雲中君不卑不亢道。


    “哼,東皇,一個蒙騙成性之人的話也可行嗎。”天姥說道。


    “這是何意?”東皇太一看著天姥疑問道。


    “還記得上次的仙界之戰嗎?這一切都源於這位高高在上的雲中君!”


    天姥此話一出,太一神殿一片嘩然。


    人界,荊雲山上,東君和蕪茗來到山頂處一個天造地設的溶洞中,這山洞之頂有個巨大的朝天洞,可吸收正午之陽,以及子夜之月光。


    “這裏就是人界的靈脈之源,此前雲中君大人就是為了找它才離開了三個月。”蕪茗解說道。


    “為何要到這裏來?”東君問。


    “你們的淩虛需要巨大的能量體才可匹敵強大的天姥,所以若是真的想替掉天姥就必須找到像天脈,地脈,靈脈之一,與淩虛通聯。”


    “雲兒都已經準備到這個程度了麽,你說吧,要怎麽做?”東君之前聽雲中君說要淩虛替代天姥,卻沒想到現在已經悄無聲息地進行到了最後階段。


    “若要將淩虛與靈脈相通連,首先...”


    東君按照蕪茗說的一步一步完成,在他施法通聯靈脈之後,淩虛“智”石之上逐漸聚集起白色的仙霧。“等雲兒來了,和我一起喚醒淩虛,屆時淩虛就能直接接替天姥了。”東君看著“智”石淩虛,心中有些激動道。


    突然間一束強烈的蔚藍色光芒直衝雲霄,太一神殿中的景象栩栩如生地出現在了兩人的周圍,仿佛身臨其境。


    “他這是在做什麽?”蕪茗不解道。


    “好像在說什麽重要之事,認真聽。”


    東君朝殿上的神位看去,就見雲中君麵色凝重的站在那,下麵的仙君都在底下竊竊私語,看到這他心中開始覺得隱隱不安。


    “雲中君汝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曾想在安放佩笙的假魂魄時,吾並沒有沉睡,所以汝所做之事盡收於吾之眼底。”天姥述說完雲中君導致上次天界之亂的前因後果,還不忘數落一番。


    東皇太一見勢不妙立刻召喚出雲中君腳下的傳送陣,沒想到竟被天姥搶先一步,一股強大的靈壓衝散了傳送陣,暗紅色的光柱陣將雲中君牢牢困在原地。強大的威壓讓雲中君動彈不得隻能勉強維持站立之姿。


    “怎麽會這樣!按理來說天姥不可能離開預言石,更不能踏出墨淵之地!”東君大驚道,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


    “不對啊,東皇大人和我說的是等他們讓天姥失去三神的擁護,就立刻換上淩虛,可現在事態發展不對啊!”蕪茗擔憂道。


    天帝創天姥之初,為防止了有人籠絡天姥而一人獨權,或是天姥自己獨斷專橫,就定下了三神共棄的規則。就是說當高品階的人神,天神,星神超過半數一同決定放棄天姥時,天姥就必須沉睡幾千年,直至三神重新擁護。


    雖然九君淩駕於三神之上但他們會被天姥所牽製。天姥與九君有同命相連的命契,若有一方動了滅殺之心並誅之就必會遭到反噬。


    “無故誅殺仙者,入仙牢打入輪迴,那導致成百名仙者喪命者,又該如何處置?”天姥厲聲質問道。


    整個神殿鴉雀無聲,東皇太一右手的拳頭緊了又緊,關鍵時刻為何天姥會破石而出,雲中君為何又會做出這等荒唐事,為何這些她都不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突然,她毫無準備,毫無言辭反駁,毫無辦法。


    天姥看無人應答,她便自己冷冷地迴答了出來:“其罪當誅!”


    話音剛落,隻見一道暗紫色的天罰直直劈下,正中那暗紅結界中的雲中君。


    “雲中君大人!”


    瞬時間,一把畫著墨蘭的紙傘倏地撐開提前擋在了雲中君上方,但這無疑是螳臂當車,隻霎時間,白色的傘瞬間化為飛灰,而傘下之人淡青色的眼眸中逐漸失去生氣,魂元如同被狠狠擊碎的玉一般,散落的到處都是。


    東皇太一瞪大了眼睛,渾身都在顫抖,她完全不敢相信,隻是一瞬間一位存在了幾千年的天君就此隕落,更不敢相信天姥竟冒著自噬的風險毫不猶豫的誅殺了一位天君。


    眾神仙看到這一幕時都被震懾地不敢動彈,一代天君就此殞命,那他們這些籍籍無名的小仙又怎麽抵得住天姥的震怒。沐辰君看到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自覺留在此處也沒什麽意義,便轉身默然離開。


    天界,人界,動冥都下起了白色的雪,那雪花泛著隱隱微光,仿佛承載了一片片破碎的魂魄。


    雲中君的仙體重重仰倒在大殿上,他麵無顏色,雙眸輕合,即便神毀元滅也如出生於雲端那時潔白如雪纖塵不染。


    東君愣愣的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他踉蹌地去伸手接雲中君的虛影,可無論如何都無法觸碰到那薄如紙張的仙體。


    隨著雲中君的逝去,淩虛漸漸失效,周圍的鏡像也慢慢消失,恢複成那個冰冷而黑暗的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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