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看著沈禦背後猙獰的傷口,白色衣服都被鮮紅的血浸透,心中感覺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我傷勢無礙,現在最要緊的是喚醒鸑鷟的神智,你我才能脫身。”沈禦忍痛說道,蒼白的嘴角勉強勾起一個微笑,額角的汗珠順著下頜滴落。


    隨著二人接下來的一陣輸出,鸑鷟越來越暴躁,叫聲也越來越淒厲,甚至幾次往山上悶頭撞去。


    “這妖物反抗的力量變弱了,我們再多使些勁,一舉拿下!”風聲在耳邊唿唿作響,熱浪一波接著一波,雖然沈禦就在身邊,蘇墨還是大聲喊道,生怕沈禦聽不見。於是沈禦加快了靈力的輸送速度,就這樣僵持了半炷香時間,終於,二人聽見了期盼已久的碎裂聲,是蠱心被毀了。


    他們剛鬆開手,靈劍“澄虛”就被推出鸑鷟的身體,它渾身的紫黑火焰也瞬間熄滅。隨後是劇烈的下降,還好也這鸑鷟貌似恢複了一些神智,展開巨翅減慢了下降的速度,從而落地時沒有強烈地震蕩而是輕若鴻羽。鸑鷟巨大的身體伏在一大片空草地上,一個光團從它身體中飄出來浮在半空,然後慢慢散開呈現出清晰的虛幻之像,他們猜測這應該是其中一隻鸑鷟清醒時的記憶。


    鸑鷟崗瀑布邊的涼亭中,一個身著青衫白褂的女子懶散地靠在亭台柱邊,悠閑的舉著酒壺時不時仰頭一飲,口中念念還有詞道,“清酒一醉千年逝,不抵片刻眉上愁。”


    “哈哈哈,請問是何愁讓這位仙友如此牽腸掛肚啊?”一位身著寬袍廣袖,英氣逼人的女仙從遠處飛來對青衫女子道。


    “你是何人?為何會來此處。”青衫女子麵色酡紅,帶著一絲醉意懶洋洋地問道。


    “在下是新上天界的散仙,對天界的地形還不熟,誤入此地請仙友見諒。”說話間這位女仙已落到青衫女子麵前,她拱拱手迴答道。這人衣袍華貴在天界地位肯定不低,至少也是個仙官,可這青衫女子估計是在這待得太久,也可能是有些微醉,沒多想便信了那女仙官的話。


    “好,相見即是有緣,不如坐下來喝兩杯再走如何?在下蕪茗,是這鸑鷟崗的弼鸑司,請教仙友名諱。”她說著起身走到亭中石桌邊迴了個禮,然後用手指在茶杯中沾了沾水,在石桌上寫下“蕪茗”二字。


    “在下……繁木。”那仙官思索了片刻答道,她說著也學蕪茗在石桌上寫下了名字。


    於是二人飲酒賦詩,相談甚歡,喝了不知多久,蕪茗看繁木有些醉了,她抬手吹了一聲口哨,一隻紫羽華尾的鸑鷟迎麵飛來,她攙扶著繁木上了鸑鷟。


    “哈哈,沒想到繁木君你這酒量這麽不濟啊,來,本仙帶你吹個風醒醒酒,隨便觀賞一下本仙的鸑鷟崗。料峭春風吹酒醒,我禦長風渡雲間,哈哈哈。”蕪茗雖然陪繁木喝了許多可依然隻是微醺,繁木像是醉了,半睜著眼靠在她肩頭唇角輕揚。她們坐在鸑鷟身上,寬袍青衫隨風而動,一派豪情灑脫。


    像是斷了章的記憶,畫麵忽的一轉,又是另一處景象,神獸鼓瑟,青鸞迴車,日月淩空,照耀金色寶殿。浩浩蕩蕩的仙隊紛紛架雲而去。


    “參見天君!”眾仙皆拱手鞠身道,雲霧繚繞的殿中坐著九位天君,皆是正襟危坐,身著華貴衣袍,氣宇軒昂。而坐在正中的就是在鸑鷟崗自稱是“繁木”的那位仙官,她起身向前走了兩步道,“眾仙免禮。”她身著廣袖龍紋黑袍,腰間佩著長劍。站在玉階下的蕪茗看傻了眼,小聲呢喃道,“東,東皇太一!”


    蘇墨看著前方畫麵中金光閃閃的寶殿和眾多騰雲駕霧的神仙,感覺自己驚魂動魄,眼花繚亂。心中長歎道,“真是有幸能看著如此壯觀之景。”


    此時畫麵又轉迴鸑鷟崗,依舊是蕪茗和東皇太一,不過這次是在蕪茗的洞府中。


    “天君整日來小仙這寒酸的洞府,真是讓小仙招架不住。”蕪茗懶懶道。


    “哈哈,蕪茗還在生本君的氣啊?”東皇太一笑眯眯說道。


    “我自飛升之後一直呆在鸑鷟崗當這個弼鸑司,沒有仙命不可擅自離開,在這守了幾千年,鮮有其他神仙來拜訪,都快與外界斷絕來往了。當日,領仙職時九歌的九位天君見了八位唯獨沒見著東皇太一,我便認為東皇太一應當和他們一樣也是個英武華貴的男天君,沒想到……”蕪茗雖是在抱怨卻無半分慍怒。


    “沒想到什麽?”東皇太一側頭好奇問道。


    “沒想到是個愛捉弄人的女天君。”蕪茗笑著擺了擺手繼續道,“罷了,天君戲耍小仙應當是過足了癮。是否能迴您的……什麽殿來著。”蕪茗撓著頭苦思冥想。


    “太一神殿。”東皇太一提醒道。


    “沒錯,太乙神殿。”蕪茗終於想起來了,還是個錯的。東皇太一也懶得糾正是什麽殿,於是繼續道,“不然本君給你說說我們天界的趣聞如何,就當賠罪了。”


    對於一個隻能在這與世隔絕的鸑鷟崗上喂養玄鳥的小仙官來說,一些外界的逸聞趣事對其誘惑力是極大的。東皇太一看著蕪茗糾結的樣子偷偷笑了一下,然後又正色道,“看來蕪茗是對此不感興趣啊,那本君先……”


    “那先罰酒三杯再說。”蕪茗還是沒抵擋住誘惑,終於讓了步,還生怕東皇太一真的走了於是趕忙拿出三個酒杯斟滿了她平時最愛喝的荊挑釀。


    “要說有趣的事嘛……”東皇太一思索了一陣然後眼神一亮說道,“不知這事有沒有傳到你這來,就是去年的九歌清宴上,東君喝醉了酒然後……”她頓了頓猶豫要不要說。


    “然後如何了?別賣關子啊!”蕪茗好不容易提起了些興致,平時總是耷拉著眼皮的眼睛此時也有了些神采。東皇太一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噗嗤笑了出來,繼續說道,“然後便強吻了雲中君。”蕪茗麵露驚異之色,然後笑道“哈哈哈,沒想到你們天界還會有這等趣聞!之後呢,那雲中君是何反應?”


    “為何叫我們天界,你不也是天界之人?”東皇太一假裝不滿道。


    “這裏隻能算半個仙界,而我也隻能算個半仙。好了無需在意這些,快說之後如何了,雲中君有沒有大發雷霆將東君揍一頓。”


    “然後也沒什麽,雲中君一句話沒說就起身離席了。”東皇太一說著瞄了一眼蕪茗又要耷拉下來的眼皮。


    “你說這東君雖說平時豪放灑脫,到處蹭酒,但對人從來無半分越舉行為,沒想到喝了酒就像變了個人。不過據說東君為了賠罪,在雲中君的萬朔宮前掃了三個月的玉階。”東皇太一笑道。


    “甚好,我家仙鷲總是禿著尾迴來,一問才知就是那東君幹的好事,沒了天狼給他射殺,他就拿我家仙鷲練手。”蕪茗解氣道。


    “唉,現在眾仙在私下偷偷議論,說九位天君都沒個正形,我們天界的顏麵都快被這些混世魔王給丟盡了。這雲中君清雅俊逸,平時沉默寡言卻為人謙和,可以說是我們九位天君中最配的上‘神仙’二字的天君。多少仙娥對他春心暗動,經這次事情之後不知要哭死多少仙娥。”


    東皇太一歎了口氣,拿起手邊的荊挑釀,一飲而盡。“罷了罷了,隨他們去,本君也管不了這麽多,隻要不出什麽大亂子隨他們怎麽折騰。既然今日蕪茗你請喝酒,就不能壞了興致,來,我們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蕪茗舉起手中的酒杯,白玉杯相碰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酒過三巡,東皇太一歪在一棵月桂樹下,輕撫額頭,纖纖玉手,麵色微紅,笑盈盈地看著前方飛舞的鸑鷟,蕪茗頓時來了興致,提筆在玉案上畫了一陣,她盯著畫上的人微微一笑,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可這片祥和之象並不長久,突然畫麵上紅雲密布,紫色火焰在鸑鷟崗上熊熊燃燒,畫麵也晃動不斷,東皇太一從遠處飛來看到這副景象後,震驚不已,忙揮袖掃滅了鸑鷟崗上的大火,她架著雲霧四處尋找,口中焦急地喊道,“蕪茗!你在何處?快迴答我!”


    突然,空中浮現出一個身影的殘象,可畫麵越來越模糊,隻能聽到從那個殘影中發出一個男人的聲音,“東皇太一,你若是還想見到你的蕪……這兩隻孽畜真是……用炎冥蠱縫在一起才更有趣……”畫麵忽隱忽現,聲音也斷斷續續,最後隻能聽見東皇太一說道,“蕪茗你等著,本君現在就趕去救你!”


    幻象消失了,隻留下些許星星點點的亮光,蘇墨和沈禦對視了一下,忽然感覺到他們手上的“弦月”和“澄虛”開始躁動起來,仿佛受到了什麽東西召喚一般,震顫不止,頓時蘇墨感覺自己頭痛欲裂,仿佛是魂魄在被什麽東西瘋狂撕扯著。


    身體裏的那股力量又開始躁動起來,這次與往常不同。平時都是在蘇墨意識薄弱時,魔魂才有機會出來。例如他產生了激烈的情緒或是在沉睡的夢中。而這次卻是它自己強行衝破蘇墨的意識,試圖掌控他的身體。


    蘇墨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越來越模糊,雖然心中還在強烈地想著一定要壓製住,不能就這樣放棄了,可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


    就在他以為自己這次可能真的要喪命於此時,卻在迷迷糊糊間感到一個溫軟的唇覆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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