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真國,皇城一處茶肆內,說書人醒木一拍繼續下卷,“上迴說道天殘蛛輕悄悄爬到皇上寢殿的房頂上,吐出長長的蛛絲,將床上的兩人死死纏住,就要下口之時,突然間一道藍光將那天殘蛛的頭砍了下來,黑的綠的嘩啦啦地往下淌啊,那場麵把床上的兩個人嚇得差點暈過去。還好咱們上真大將軍顧統帥及時趕到...”


    “呸,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就不能講點風花雪月的。”一位坐在前排的聽客啐了一口,憤怒地打斷道。


    “你聽不下去就出去,我們還想聽後續呢,別管他他接著講!”


    “我付了錢憑什麽出去?我就要聽顧大將軍他弟弟和宮裏那位的豔史。”


    “那些陳年爛穀子事有什麽好稀奇的,再說顧統帥那可是真正的大英雄,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哪像現在這位……”


    “咳咳。”這聽客人還想再說幾句,卻被老板的咳嗽聲打斷。


    這聽客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噎了迴去,就一邊指向對麵胭脂香氣撲鼻的玉嵐軒一邊嘲諷道:“你不聽聽顧帥的豐功偉績,竟聽些宮廷豔史不如去玉嵐軒和她們一桌。”


    “你!”


    就在茶肆中的眾人七嘴八舌爭論不休時,卻不知旁邊的玉嵐軒早已熱鬧起來。


    “還有一刻鍾,城門就要開了!”一個小丫鬟對癡癡望著窗外的富家小姐們興奮道。


    玉嵐軒閣樓上的臨窗席位在這天千金難求,因為這些富家小姐隻為一睹現任鎮靈師統帥蘇墨的真容,高價預訂這些位置,她們有些甚至是從皇城之外的城池不遠萬裏而來。


    也不知她們從哪得來的消息,聽說鎮靈師統帥今日迴城會從這條街路過,為搶到更好的位置,爭得頭破血流。


    眾人還在議論紛紛時,隻聽見“轟”的一聲,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富家小姐們屏住唿吸紅著臉望向窗外。


    隻見從城外走進來一人一騎,黑色駿馬之上坐著一位身姿英武的男子,他膚白若雪,唇似含丹,下頜的輪廓俊秀堅冷,隻可惜上半張麵容卻被麵具遮住。他如墨般的長發在腦後綁成一束,隨身後的紅色披風在風中飄揚。


    一隊的人馬緊隨其後,隊伍徐徐而行,整齊劃一,絲毫不會碰到路旁的菜攤小販。


    “什麽嘛,蘇統帥還是帶著那半截破麵具!”一位富家小姐盡力伸著白皙的脖子向窗外看去,當看到男子被焰紋麵具遮住的上半張臉時,心中如數寒冬。


    “切,是誰傳的假消息,說統帥大人在對戰時弄丟了那煩人的麵具。”


    “不過能看到統帥大人英武不凡的身姿,我也此生無憾了。”另一位從外城趕來的富商家大小姐紅著臉說道。


    在這上真界存在著不同於修士與魔族的一類人,名為鎮靈師。


    鎮靈師,顧名思義,即為震懾仙靈與魔靈之師,能壓製魔族亦能束縛仙家。而他們所用的則是“鎮靈之力”,這種力量源於靈石,其名“溟淵”。


    想成為鎮靈師並不用過人天賦,隻需會運用靈石“溟淵”,這是其一。通曉陣法,此乃其二。


    這人們口中的鎮靈師統帥正是蘇墨。他是上真國長公主的長子,幾天前前去上真國邊境查看結界異動,今日才得以班師迴朝。


    “都給我滾開,你們這群賤民!”正在此時,不遠一隊人馬叫嚷著飛奔而來。他們適才縱馬飛馳而過,將原本擺放在路口的幾處小攤販盡皆踢翻,因去勢太急,連帶踩倒了許多行人。


    而正在此刻,兩個大約三,四歲的孩童追逐著跑到路中央,眼看著來勢洶洶的人馬就要撞上這兩個孩子。


    蘇墨眼神一凜,立刻飛身下馬抱過一個孩子,當他還想繼續救下另一個時,卻隻見一白衣身影突然閃過,另一個孩子在原地瞬間消失了。蘇墨將孩童交到了一位急慌慌跑來的婦人手中,還沒等那婦人答謝就轉身上了馬。


    “不必言謝,以後還請多加小心些便是,在下先告辭了。”一個溫潤如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周圍嘈雜聲不斷,可偏偏就這個聲音引得蘇墨轉頭看去,隻可惜當他看過去時,隻看到一頎長的白衣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是哪個賤民敢擋本大爺的路。”蘇墨被一聲兇惡的怒吼拉迴了注意。眼前卻是一兇神惡煞的獨眼地痞惡霸。


    “知道本大爺是誰嗎?”那獨眼道。


    “我不需要知道。”蘇墨冷冷道,他黑色紅焰紋麵具上的眼型冷淡嚴厲,從中射出寒冷的目光,讓人不敢逼視。


    蘇墨說完揚起手中馬鞭狠狠抽去,直抽得那獨眼地痞嗷嗷直叫。


    “你,你,你大膽,我可是佐二公子的……嗷,嗷,嗷,大爺饒命。”直到那獨眼滿地打滾,不停求饒蘇墨才罷手。


    那獨眼身邊幾個小混混看頭被打成這樣,便也不敢再觸怒這位“大爺”,灰溜溜架著那惡霸落荒而逃,隻留佐冊一人站在原地。


    “你還呆在這作甚?”蘇墨轉頭看向佐冊說道。


    佐冊環顧四周發現身邊的人全跑光了,他指著蘇墨大聲辱罵道:“統帥就可以隨便打人了?還有沒有王法了,我們普通百姓無權無勢,你們這群狗娘養的就可以隨便欺負了....”


    此時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有罵佐冊無恥的,也有說他說的有道理的。這時邊上的伍謙實在受不了了,他立刻對蘇墨請命道:“大人,是否將此人立刻押走。”


    “伍謙,不用理會他,這些百姓的損失,從府中賬上出。”蘇墨說完便帶著人朝府中方向去。任那佐冊還在不停地咒罵。


    蘇墨剛迴府,皇上的賞賜便也送到了侯府中。


    “皇上說這是輸給統帥大人的,還請統帥大人收下。”吳公公在宣完聖旨後又拿出一個紅色盒子遞給了蘇墨。


    等吳公公走後,蘇墨打開盒子,裏麵隻躺著一塊普通的圓石,蘇墨輕輕彎了彎唇角然後將盒子放入了懷中。


    “邊界異動這種小事也需要勞煩統帥大人去查看嗎?”蘇老侯爺也就是蘇墨的父親在他身後說道。


    “我既為統帥,就該確保上真國的安全,就算是小的異動也不容忽視,大意乃兵家大忌。”蘇墨語氣冷淡道。


    “你就不怕半路有人出來截殺你?”


    “什麽意思?”蘇墨抬眼問道。


    “哼,你自己想吧,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靖羽,你在和誰說話,吵得我頭疼。”這時一位高貴嫻靜的夫人款款而來,她皮膚生的晶瑩剔透,眼角下微微泛紅,濃密的眉毛微微擰起,看到蘇墨時眉眼瞬間展開,滿臉洋溢著喜出望外之情。


    她說著快步走上來心疼的撫著蘇墨的臉心疼道:“墨兒,你迴來怎麽不提前告訴娘親,一路上多辛苦啊,都瘦了。”


    這人便是蘇墨的母親冷凝軒,也是上真國的長公主,曾經作為輔政司為上真做出過不少貢獻。


    蘇老侯爺卻在一旁冷哼了一聲道:“這點苦也吃不得?”


    冷凝軒轉頭看見老侯爺臉色難看,頓時很不高興道:“蘇靖羽,你也是,怎麽墨兒剛迴來你就擺出這張臭臉。”


    “唉,都是被你寵壞的。”蘇靖羽歎了一聲便摔袖而去。


    “不和你爹計較,這次迴來就在府中待上十天半個月,好好氣氣他,那統帥府哪有家裏好。”


    “娘親,我這次迴來就想看看您和慕清。”蘇墨將手輕輕搭在冷凝軒的手背上溫聲道。


    “既然如此就搬迴來住吧。”


    “可……雖說現在沒什麽戰事,但上真國邊界還是有些不平。我幾日沒迴去,戰報應該都快堆成山了。”蘇墨苦笑道。


    “那就辭了這統帥之位迴家來陪著娘。”冷凝軒玩笑道。


    “娘親別開玩笑了,我若辭了這統帥之位……”


    “咱們蘇家就要被流放到古荒之地了對吧?”冷凝軒接話道。


    蘇墨沉默不語,又將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冷凝軒有些鬆弛地手背。


    “墨兒,都怪我們沒用,讓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你一人身上。”冷凝軒歎了口氣道。


    “娘親別這樣說,您和慕清能一直安全地呆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心滿意足,其他都無所謂。”


    “墨兒……我的墨兒長大了。”冷凝軒一把將兒子攬入懷中,眼眶漸漸濕潤。


    蘇墨靠在冷凝軒的肩上,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著這久違的安心之感。可突然間腦中閃過噩夢中麵色慘白的慕清。


    他猛然直起身對冷凝軒說道:“對了,慕清的頭痛之症可有好轉?”


    冷凝軒也是被蘇墨的反應嚇了一跳,緩了片刻這才答道:“還是老樣子。平時都沒什麽異樣,一旦犯病就疼得死去活來。”


    “曲流婆婆她們還沒有找到能根治的藥方嗎?”蘇墨皺眉道。


    “唉,還沒有。”冷凝軒輕輕歎了口氣又搖頭道。


    “母親,奕旻大哥,慶功宴都準備好了你們為何還在這推心置腹。”蘇汩雖才弱冠之年,語氣卻總是帶著些少年老成。


    “慕清,半個月不見你又長高了,來把這個收好,這是安神石據說能緩解頭痛之症,一直帶在身上說不定可以減少發病次數。”蘇墨摸著弟弟的頭,從懷中拿出那紅色木盒,放在蘇汩手中。半截麵具也擋不住眼中帶著的溫柔。


    蘇汩接過木盒打開瞧了一眼,還是那寵辱不驚的神態,不過蘇墨可以看出慕清還是比較喜歡的。


    “多謝奕旻大哥。”蘇汩拱拱手,學著儒雅小生般欠身謝道。


    “倒是挺像那麽迴事,看樣子課業應該都完成了吧。”蘇墨語氣調侃道。


    “哈,哈哈,大哥你的夢魘症好些了嗎,我聽伍謙說你又做怪夢了。”蘇汩相當生硬地轉開話題道。


    “少跟我打岔……”


    蘇墨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本書從蘇汩懷中掉了出來。蘇汩趕忙蹲身去撿,卻被蘇墨搶先了一步。


    “九歌秘聞錄,這是什麽書。”蘇墨看著書封上幾個有些詭異字好奇道。


    “這是……”


    沒等蘇汩迴答,他就翻開了幾頁看著上麵幾行字疑惑道:“這是……什麽意思。”


    蘇汩心道不妙剛想伸手搶了過來,不過聽到了蘇墨說的後半句他又決定先不打草驚蛇。


    “什麽叫解裳半掛,對坐抵額,沉浮隨浪,水乳交融。他們在坐船嗎?”蘇墨不解地問道。


    “哈哈,咳,沒錯,就是在坐船。”蘇汩偷偷鬆了一口氣又幹笑了兩聲答道。


    “兩個大男人坐船有什麽好看的。”蘇墨將書一合還給了蘇汩又繼續道:“皇上一月後要舉行殿試,你若是想去可要好好準備一下。”


    “嗯,我今日剛看完《刑司典律》明日就開始讀《策以論》,大哥我們快去晏廳吧,別讓你家副將等急了。”蘇汩催促道。


    “好,娘親也和我們一起去吧。”蘇墨對坐在一旁笑盈盈的冷凝軒道。


    “嗯,走吧。”冷凝軒看著這兄弟情深的一幕甚是歡喜,就拉著二人一齊前往廳室赴宴。


    宴中老侯爺一言不發,一直橫眉冷對,蘇墨也沒再說什麽,草草結束了晚宴。他給幾個位副將安排了住處,便迴臥房休息了。


    迷迷糊糊間,蘇墨感覺周圍好像有人在說話。他緩緩睜眼,就見幾人鬼鬼祟祟地圍在一張石榻邊上。


    “你們在做什麽!”


    “對,對,對不起,我們隻是……”


    那些人瑟縮著讓到了一邊,蘇墨一步一步靠近,隻見冰冷的石榻上躺著一人,他已沒了生氣,暗紅色的血順著蒼白的指尖一滴一滴流下來,砸在發黑的石塊上。


    原本潔淨無塵的白衣此時卻被浸染成了血衣,有的地方也許是時間有些久,早已經結成了暗紅色的板塊。


    蘇墨感覺自己眼前沒上一片腥紅,突然間,他耳邊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


    “殺了他們,就是他們害死了他,快殺掉他們,殺掉所有人!”


    他腦中一邊又一邊迴蕩著這些話,難以言喻的悲痛和滔天的怒氣貫穿著整個身體。待他再次隱約睜眼時隻見自己站在一片屍山血海中。


    無數的骸骨從鮮紅的血海中冒出來,拖著殘缺的身體爬向他,蘇墨緩緩後退卻一腳踩空瞬間掉進無盡深淵。


    蘇墨忽得坐起,大口喘著粗氣,額上盡是冷汗。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發現天色早已大亮。


    “這個夢,到底是……”蘇墨正沉思道,卻看見門外有人影攢動。


    “什麽人?”蘇墨還驚魂未定他萬分警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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