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廈沉默。


    自從幫太子殿下試過衣服後,她就寡言少語了。


    就算現在已經脫離了北昭軍的監視範圍,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樣,急於把憋了幾天的話都倒出來。


    聽到太子殿下要給自己請功,姬廈依然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宋翊漸漸察覺出她的異常。


    心中微動:小姬難道是發現了什麽?


    比如那天讓她幫忙試衣服,自己安排得太絲滑了……


    可在所有人的眼中,姬廈是個男人。


    他也明知道姬廈是男扮女裝……


    那他讓姬廈去試衣服,難道就不怕露餡兒?


    ——正因如此,姬廈才開始懷疑,自己難道身份暴露了?


    這個想法讓姬廈心情沉重。


    若真如此,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太子殿下,或許就連軍營她也無法待下去了……


    “小姬啊,你不用不好意思,這份功勞非你莫屬啊!”宋翊咧嘴笑得一如既往的肆意,並沒有半點不自在,一副以為姬廈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都沒想到你當時會把衣服接過去!”


    此話一出,滿心沉重的姬廈驀地一愣。


    姬廈吃驚地扭頭望著太子殿下。


    聲音低沉地開口:“殿下這話何意?當時你將那小物件兒遞來,莫非不是要我試穿給北昭公主看?”


    孰料她話音一落,就見太子殿下更加驚訝地看著她。


    “小姬你在扯什麽,你是個大老爺們兒,怎麽能試穿那娘兒們穿的小衣?”


    姬廈:( ̄△ ̄;)


    所以……


    是自己會錯意了???


    她頓時羞赧慚愧地低下頭,十分果斷地認錯:“抱歉了殿下,屬下太愚鈍,竟沒有領會殿下的意思……”


    頓了頓,姬廈又忍不住小聲追問:“所以,當時殿下是想?”


    太子殿下一臉理所當然之色:“我那會兒就是單純指著你,跟那北昭公主說我夫人也就是你的身上就穿著這麽一套小衣!


    “也正是這套小衣,才襯得我夫人氣質出眾,清冷絕塵——賣東西不都這樣嗎?


    “要給女人推薦她沒見過的東西,必須要找個現成的例子給她看,而這個現成的例子就是模特,懂嗎?”


    姬廈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來如此!


    殿下的思路還是如此令人難以揣測,她實在佩服極了!


    “小姬,你是個男人,你不會告訴我,你當時真的把那小衣穿上了給她們看吧?”


    姬廈忽然聽到太子殿下驚疑的問話,霎時羞愧得臉都紅了。


    “屬下慚愧……”


    “不是,你怎麽做到的啊?”太子殿下“震驚”地打斷她的話,“你這一試穿不就暴露了嗎?!”


    見太子殿下急了,姬廈這才意識到,這件事不僅僅是自己會錯意那麽簡單,此次的北昭之行是殿下苦心積慮籌備許久的,連這些自己聞所未聞之物都拿出來了,可見殿下付出多少心血。


    若自己當真露餡兒,對殿下來說,恐怕他就要擔心目前北昭軍放人,是不是另有企圖了。


    一旦殿下思維走入錯誤的方向,必定會讓他之後的計劃隨之改變,很有可能就讓殿下這些日子的努力付諸東流……


    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姬廈立即正色道:“請殿下放心,屬下絕沒有暴露身份,當時屬下進去後……是穿著裏衣試穿的那套小衣,所以屬下的偽裝沒有露餡兒……”


    對不住了殿下,屬下在此撒了謊,其實屬下是把衣裳脫光了換的小衣,但殿下大可放心,屬下確實沒有“露餡兒”,至少屬下沒有拖累殿下的大計……


    姬廈在心中內疚地補充道。


    她本不該欺騙殿下,但她別無選擇。


    和心理負擔重到不行的姬廈不同,宋翊見她能夠自圓其說,心裏總算放鬆了下來。


    本想著要主動給對方遞梯子呢,想不到小姬這麽爭氣,都不用自己操心!


    “哎,還別說,姬副將你扮女子真挺像的。”


    小路子對這位姬廈副將也很有好感,此時便笑嘻嘻地加入話題,


    “若姬副將你是個女子啊,小路子敢說全京都——不,全大慶都找不到比您更好看的姑娘了,小路子見過的女子中,也就那北昭公主,有姬副將女裝的一半姿色。”


    姬廈拱了拱手,“多謝路公公謬讚了。”


    小路子嘿嘿笑了起來,“要不說咱家喜歡姬副將呐!換做尋常男子聽見咱家這話,不但不會高興,反而還要動火氣,還是姬副將脾性好呐!”


    姬廈認真想了想,才慎重地迴答道:“是男是女,不過是一副皮囊,於我而言並不重要。”


    她不在乎路公公的那番言論,並非是因為自己的女兒身,而是她的心裏早已容不下太多雜念。


    比起那些,還是戰場上多殺幾個敵人更值得她在意。


    因為殺的敵人越多,自己越能盡快進入朝廷權力中心,盡早為滿門伸冤。


    身上的重擔一旦超過個人能夠承受的範疇,那麽,是男是女是美是醜……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


    隻是,對於別人的誇獎,她的教養讓她本能地道了謝。


    “好了,天快黑了,大家專心趕路。”


    就在這時,宋翊揚聲說道。


    隊伍後方的人立即高聲應了:“是!”


    此次到手一百四十八匹駿馬,而沒有其它的貨物,所以宋翊也不好厚著臉皮再和姬廈擠在一匹馬背上。


    這就導致他沒法和姬廈聊天,不然後麵的人看到領頭的都在邊走邊聊那麽散漫,也就跟著懶懶散散了。


    既然自己都不能聊,小路子憑什麽能和姬廈聊那麽開心?


    ——有著小心思的宋翊並不知道,姬廈一直不遠不近地護衛在他身後,專注的目光也時不時落在他的後背。


    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姬廈會第一時間衝上去護住太子殿下。


    雖然這本就是穀老將軍交給她的任務,但即便穀老將軍不說,她也會這麽做的……


    好在,之後的路程依然是平靜的。


    想象中的危險並沒有發生,顯然,宋翊的計策和偽裝都很奏效,沒有引來北昭軍的追殺。


    但宋翊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眼前這三不管區域,其實才是變數最多的。


    隻有離開了這部分地區,他們才算真正安全。


    可有道是,怕什麽來什麽……


    “咻咻咻——”


    突然間,從蒼茫的雪地中射出了一排排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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