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大荒誌異記載,河首西南四百裏,曰昆侖之丘,是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麵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有獸焉,其狀如羊而四角,名曰土螻,是食人。有鳥焉,其狀如蜂,大如鴛鴦,名曰欽原,蠚鳥獸則死,蠚木則枯。有鳥焉,其名曰鶉鳥,是司帝之百服。有木焉,其狀如棠,華黃赤實,其味如李而無核,名曰沙棠,可以禦水,食之使人不溺。有草焉,名曰薲草,其狀如葵,其味如蔥,食之已勞。河水出焉,而南流東注於無達。赤水出焉,而東南流注於泛天之水。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於醜塗之水。黑水出焉,而西流於大杅。是多怪鳥獸。


    這是定國侯從皇室翻閱古籍得到的大荒誌異原篇。


    蕭複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幾遍。


    他本就對這些稀奇古怪的山川大河興趣極大,一時間入了迷。


    “好了沒?”霍封居催道。


    蕭複迴過神,看了霍封居一眼,沒有說話。


    霍封居想了想,果斷道:“告訴我位置,我自己去。”


    蕭複無奈一笑:“知道危險又怎能讓你單刀赴會,更何況,古籍記載的也不一定準確。”


    趙凝見狀,運起真氣,憑空生出一方術數命盤。


    蕭複趕緊攔下,怒道:“你做什麽,萬一又是九死一生,到時候天道反噬,還想昏過去多久?”


    趙凝苦著臉道:“我這也是為大家考慮,上次沒經驗,這次不會了嘛。”


    蕭複從上到下看了她一眼,輕聲道:“等等吧,至少破了三境再說。看你的真氣程度,想必還未到昆侖便也差不多了。”


    趙凝嘿嘿一笑:“有道理,到時候可不準再攔我。”


    蕭複沒有立馬答應,轉移了話題:“按圖索驥,先找到所謂的河首,往西南方向走四百裏,便是昆侖山。”


    霍封居聽到這個陌生的地名,奇道:“何謂河首?”


    蕭複思索道:“神州浩土,廣袤無邊。有一江一河孕育了華夏子孫,所謂河首,自然說的便是北方的那條龍脈長河。河之首,按照尋龍分金之術的說法,便是其龍頭。”


    霍封居聽出了些什麽,問道:“你懂堪輿?”


    蕭複白了他一眼:“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隻是看過一些書,真正找還得費一番功夫。”


    不動道:“既然已經有了線索,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啟程。”


    蕭複提了個建議:“要不要換身行頭?定國侯的戰報裏畢竟沒提到咱們,是死是活天下皆是不知,若是被人認出來上奏陛下,至少也占一項未能及時述職之罪。”


    霍封居思忖了一會兒,輕聲道:“確實有必要。”頓了頓,看向蕭複,“可是換什麽行頭好呢?”


    蕭複陰險一笑:“我早就想好了,咱們就扮作北上探親的一家老小。”


    霍封居豈能不知道他打的是何主意,當即便要問清楚:“哦?不知蕭兄怎麽安排這誰老誰小?”


    蕭複嘿嘿一笑:“聽說孟姑娘精通易容術,先前化為老嫗,連冠軍侯都分辨不出,自然是一老。”


    說完,也不管霍封居極為難看的臉色,大大咧咧道:“唉,我本想自己混個長者的尊位,但又怕某些人瞎吃飛醋,隻能委屈一下了。”


    霍封居恨不得把他的嘴給撕爛,反觀孟青依卻在一旁咯咯咯的笑,被蕭複逗的不行。


    蕭複接著大言不慚道:“我們之中,以不動年紀最小,也最為藏不住心事,所以隻需改換容貌即可。”


    不動委屈著小臉,煞是可憐。


    蕭複見其默認,隨即小心翼翼的看向另外兩個女子:“不知趙姑娘、風姑娘,誰願吃點虧與不動扮作一對姐弟?”


    話音剛落,霍封居哈哈大笑:“你這廝的嘴臉當真有趣,算盤珠子都蹦到我臉上了,吃虧的怕不是與不動同輩,而是與你出雙入對吧!”


    趙凝羞的低下頭去,脖子都紅了些。


    風吹雪此刻看向蕭複的眼神如同一具屍體:“別打我主意,也就凝兒願意跟你過家家。”


    蕭複見木已成舟,當即拍板:“那就這麽定了。”


    孟青依搖頭失笑:“那麽,誰先來?”


    ......


    距離幽冥鬼城之禍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早春的盎然青意開始在世間的每一處角落蔓延。


    蕭複一行人輾轉已至黃河中遊,上了一條商船,往上遊摸索行進。


    這些天以來,霍封居試過很多次,隻要一運氣,渾身便沉重難當,心魔叢生,每次皆不敢往下進行。


    佛門法寶最克鬼道陰氣,不動將他的禪杖交給了霍封居,叮囑其日夜伴身,不可大意。


    有此佛寶壓製,霍封居才覺得身上的陰氣清明了些。


    這是一艘前往西域他國的商船,蕭複打聽過,船隻沿黃河一路到底,行至不能前方才靠岸。與他們一行的目的不謀而合。


    霍封居與孟青依此刻待在船艙裏,不曾出來走動。


    船頭其餘四人皆在。


    商船上的年輕人很多,大都是跟著父輩一起行商,磨煉經驗閱曆。


    他們性子也是極野,從小便與江河湖海打交道,深知水性。幾個約莫二十歲的小夥子,正在嬉笑打鬧,不時有男子跳下河如浪裏遊蛇,戲的累了方才順著船隻的繩子爬將上來,落的一身水漬。


    蕭複看了半天,調笑道:“不動啊,你與吹雪也下河玩玩唄,入鄉隨俗嘛。”此時他易容成一個中年人,胡子拉碴,儼然一副憨厚的父親打扮。


    不動小臉憋的通紅,他不會遊泳。


    風吹雪怒聲道:“我看是父親大人渴了,想下去喝口水吧!”


    蕭複趕緊嚇得退了半步,委屈道:“不去就不去,又生哪門子氣。”


    這個又字用的極妙,不動倒還好些,風吹雪這幾日發火的頻率越來越高,究其原因當然是因為蕭複隨口便能占她便宜。


    這讓她極為憋屈。


    早知如此,當初哪怕與不動扮一對冷麵鴛鴦,也好過每日受氣。


    “好啦好啦,別吵啦,蕭複你就別惹她生氣了。”趙凝將頭發紮了起來,改頭換麵,樸實的與村婦並無兩樣。


    蕭複知道樂趣又來了,嘿嘿一笑:“娘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趙凝這幾日臉紅的頻率比風吹雪生氣的頻率有過之而無不及,紅著臉大罵道:“沒個正形,就隻知整天欺負人!”


    風吹雪拉起趙凝的手,冷冷道:“走,別理他。”


    待二人走的遠了,不動見蕭複還在滿意的足觀望,提醒道:“走遠了,都沒人影了。”


    蕭複笑了笑,也不尷尬,由衷感歎道:“這種日子,真好啊。”


    不動大為不解:“你天天嘴上占便宜,有些過分了。”


    蕭複神秘一笑:“你懂什麽,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說完竟美滋滋的品味起來。


    不動無奈搖頭,說起了正事:“船上我這幾日看了,沒什麽可疑的人,隻是那商隊老大,似乎有些修為。”


    蕭複奇怪道:“什麽修為?你看不出來麽?”


    不動堅定的搖了搖頭。


    蕭複大驚:“你不早說!四境之上?”


    不動翻了個白眼:“天下哪兒那麽多四境,觀其真氣,絕對沒到那個地步,應該是身上帶有藏氣的寶貝。”


    蕭複聞言點了點頭:“商隊行商,路途遙遠,留些後手隱藏實力也情有可原。”他轉頭看向不動,“有沒認出是哪派的高手?”


    不動答道:“有心隱藏,自然難以辨別。”


    蕭複眼神微眯:“隻願對我們無礙便好......”


    ......


    風吹雪與趙凝來到了船艙,霍封居看二人臉色都不太好,頓時了然:“又被那小子膈應了?”


    趙凝立馬告狀:“他整天娘子娘子的,也不害臊!”


    孟青依將這倆人天天看在眼裏,自然心中有數,意有所指的道:“莫氣莫氣,以後這樣的日子還多著呢。”


    趙凝聽出了弦外之音,俏臉通紅:“你也取笑我!”說完,連船艙也不待了,快步跑迴了自己房間。


    孟青依掩嘴一笑,她與霍封居之事蕭複可是出了大力,如今看這兩人整天眉來眼去,自然要推波助瀾一把。


    風吹雪淡淡道:“這小妮子,怕是早已被蕭複這個混賬勾了魂去。”


    霍封居笑了笑:“哦?風姑娘也看出來了?”


    風吹雪瞥了他一眼:“自那日凝兒從長安城暗中追出,便有些苗頭。”


    霍封居隨意感歎了一句:“強良若是在就好了,定有辦法治治那小子。”


    風吹雪噗嗤一笑,顯然大為讚同。


    閑聊了會兒,霍封居問道:“可知何時能夠靠岸?”


    風吹雪答道:“蕭複去問過了,約莫一個月行程。”


    霍封居算了算時間:“與我計算的差不多,應該沒什麽隱患。”


    風吹雪的臉冷了些:“我可提醒你,沒有麻煩倒還好,若是真有什麽意外,你可千萬不能出手。”


    霍封居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知道啦知道啦,一個個的,一天嘮叨八百遍。”


    風吹雪得到承諾,也不久留了,起身便走。


    船艙內又隻餘下霍封居與孟青依。


    “今日你的傷如何了?”孟青依輕聲問道。


    霍封居感應了一番,道:“死不了,就是提不了氣。”頓了頓,他想到了什麽,看向孟青依,“與在奈何橋邊如出一轍。”


    孟青依趕緊表忠心:“這次我可沒下毒!”


    霍封居淡淡一笑:“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看到你這張臉,與那時的前輩一模一樣,有些懷念。”


    孟青依大為窘迫,裝作生氣的模樣:“你什麽意思?原來的我不好看麽!”


    霍封居沒想到一席話點了火藥桶,趕緊尷尬的咳嗽了兩聲,隻當是沒聽見。


    ......


    “你說,為什麽連佛祖都找不到呢?”蕭複看著遠方景色,頭也不迴的問道。


    不動知道他的意思,給出了自己推測:“思來想去,大概也隻有幻陣之類的能辦到。”


    蕭複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一座山脈可不是尋常物件,說消失就消失。應該是用了什麽障眼法。”


    不動歪著頭,思索道:“若是如此,我們哪怕真到了山腳下,不也找不到?”


    蕭複手指輕敲著船舷欄杆,堅定道:“有辦法的。”


    不動大為好奇:“什麽辦法?”


    蕭複嚴肅道:“此事我已經想了許多天,恐怕霍封居也是如此。我們不需要看到山脈,隻需要確認何處有大陣即可。”


    不動順勢問道:“如何確認?”


    蕭複搖了搖頭:“有些頭緒,但還沒想好,大方向上應該沒錯。”


    不動提醒道:“要不要找霍封居商量商量?”


    蕭複無奈道:“他也沒想好,並且想的定是與我一樣,這本就是比較容易想到的答案。我沒有找他,他也沒有與我聊起這些,自然是進度差不多,無須浪費時間。”


    不動大為震動:“你們現在這麽有默契?”


    蕭複白了他一眼:“那也是被你們幾個逼出來的。”


    .......


    霍封居此刻正在船艙內做實驗。


    他教會了孟青依一座小型幻陣,約莫麻袋大小。


    這座陣,隱去了桌子上的蘋果。


    無論從何種角度看,桌子上都空無一物。


    孟青依奇道:“這是幹什麽?”


    霍封居眉頭緊鎖:“該怎麽才能發現此處有個隱藏蘋果的幻陣呢?”


    孟青依伸出手把蘋果拿了起來:“這不就發現了?”


    霍封居無奈道:“我的意思是你假裝不知此處有蘋果,又如何發現。”


    孟青依將蘋果放了迴去,又消失在了桌麵上,奇道:“這有什麽用?”


    霍封居輕聲道:“找到蘋果,便能找到昆侖山。”


    說完,他將自己的猜想說給了孟青依聽。


    孟青依也仔細思索起來。


    半晌,二人還是毫無頭緒。


    突然,孟青依一指真氣,擊向蘋果,因為幻陣的作用,並沒有看到裏麵的狀況,但猜也知道,蘋果定然被洞穿。


    霍封居輕歎道:“這招我試過了,裏麵的情景,看不見,聽不著。”


    孟青依此刻卻一改苦色,神情極為激動,她上前搖著霍封居的手臂:“我有辦法了!”


    霍封居大為驚奇:“啊?可是什麽都看不到啊!”


    孟青依神秘一笑:“有時候,不是要注意看到什麽,而是要注意沒看到什麽。”


    霍封居沒聽明白,問道:“此話怎講?”


    孟青依自信滿滿:“適才那束真氣極為細微,擊中蘋果之後再無餘力,所以是見不到的。但是......”她放慢了語調,突然又是一指,點向窗外!這次的真氣極為亮堂,一道紅芒迅捷無比,飛了極遠依舊清晰可見。


    孟青依迴過頭,看著霍封居:“但是若無幻陣,這道細微的真氣可是能飛很遠的。”


    霍封居聽罷豁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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