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這具軀體隻不過是區區的魂衰之境,對於一場由古神來決定勝負的戰爭,什麽也做不了。”六道輪迴盤的話語有些冷酷,但這是事實。


    說起來,這具軀體的境界比華雲飛的本體強大了好多倍,按照如今九天十地的體係來看,魂衰便是大聖。


    然而,在滅界之戰麵前仍然不夠看,說他是螻蟻都是高看了,在古神存在的眼中,恐怕隻有神境強者才有資格被稱為螻蟻。


    華雲飛不再言語,他能猜到六道輪迴盤可能藏有一些後手,否則的話何談什麽了結夙怨與因果?


    但是他沒有出聲詢問,現在的六道輪迴盤比他看的要遠的多,一切順其自然為好。


    他有種預感,自己不會隻是一個旁觀者。


    說實話,華雲飛與這一界的生靈真的沒有什麽關係,這一界也不是他的母界,他就算旁觀也沒什麽,況且僅憑他也沒有能夠幫助他們的力量。


    可是,這具軀體中傳出的悲涼情緒無時不刻在感染著華雲飛。


    那是來自仙古紀元九天十地的悲,哪怕經曆過無盡歲月,哪怕大仇已然得報,這種悲,依然沒有被磨滅。


    這是來自六道輪迴仙王的情緒,是仙古紀元九天十地眾生的慟哭。


    看著又哭又笑的各族天驕,華雲飛自身有深刻的感觸。


    他們都是被命運束縛著無法掙脫的人,即便他們不甘,想要掙紮,想要發出自己的聲音,也無法改變什麽。


    六道輪迴盤說過,這一界不是唯一一個被黑暗侵蝕的界麵,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似乎預示了這一界的悲慘結局。


    恍惚之間,華雲飛仿佛看到了一條奔騰的命運長河,它浩浩蕩蕩,奔流不息,帶著一股毀滅的大勢,奔湧而來,沒有人能夠阻擋這股洪流,就是古神想要阻擋都會粉身碎骨。


    華雲飛捏了捏拳頭,他曾極盡一躍,跳脫命運長河,魚苗化鯤,他曾為了斬破枷鎖,引來三尊黑暗至高,魂飛魄散後僥幸逃出生天。


    而今,他開辟今世泉欲修命運,他在遮天世界改變許多人物的未來,逆轉他們的結局,於這個過程中,不斷體悟主掌命運的真諦。


    但是麵對這一界眾生的命運,他真的無能為力。


    “道天?你也趕過來了嗎?”


    一個身著光明甲胄的年輕男子叫住了華雲飛,他通體光輝燦燦,非常的耀眼,像是一尊光明神。


    事實上,他祖輩的尊號便是光明,是一尊俯瞰天上地下的強大古神,為此界人族三大古神之一。


    做為光明古神的後代,他自然是全場的焦點之一,身邊圍了很多年輕俊傑。


    華雲飛走了過去,這具軀體曾與對方交過手,算是舊識。


    在華雲飛還沒有降臨這具軀體前,是六道輪迴盤控製它以道天之名行走世間,所以,道天與其他人並非沒有交集。


    其實,當華雲飛第一次聽見別人稱唿他為道天時,他便懷疑六道輪迴仙王的本名就是“道天”,當然,他沒有去找六道輪迴盤印證。


    “冷均。”


    “你這樣的人死在這裏有些可惜。”


    名為冷均的光明古神後裔毫不避諱的說道,言下之意便是留在這裏的人都將敗亡。


    旁邊的年輕俊傑們都是大族天驕,聽到冷均的話語之後他們沒有驚慌失措,仿佛早已經知曉了即將到來的結局。


    華雲飛搖了搖頭。


    “黑暗生靈會把整片世界都犁上一遍,又能躲到哪裏去?


    這一戰是最有希望擋住黑暗鐵蹄的一戰,如果敗亡,黑暗長驅直入,整個世界將生靈塗炭,無一幸免。”


    “確實,不過我聽說在魂衰之境與你齊名的那幾人都被送到了冰神界,做為後世反攻此界的後手。


    能去往那一界的名額有限,我以為你會占有一個。”


    這時,六道輪迴盤的話語聲在華雲飛心底裏響起。


    “冰神界就與仙古紀元的仙界一樣,因為怕被黑暗物質侵染,對這一戰選擇袖手旁觀。”


    華雲飛頓時明了了,這簡直就是一件輪迴的舊事。


    六道輪迴接著說道:“那名額被我婉拒了,說實話,這一界生靈確實有可敬之處,在大是大非麵前很少出現讓人不恥的事。


    我控製這具軀體修行,從來不與某個勢力或是大人物有所沾染,到最後那珍貴的名額卻有我一份。


    這一界的古神,皆是有大氣魄的存在。”


    華雲飛暗暗點頭,他看著冷均迴答道:“名額確實落到了我的頭上,不過被我拒絕了。”


    “那可是生的希望,連我們這些古神後裔都沒有資格涉及,唯有至強的年輕強者才有可能獲得名額,結果你竟然拒絕了?”冷均有些發呆,不明白對方到底是什麽想法。


    旁邊的年輕天驕們也有些不解,能選擇生,又何必選擇亡?


    華雲飛笑了笑,沒有多做解釋。


    這裏是人族天驕聚集的區域,通過六道輪迴盤,華雲飛基本都能認識,他與他們打成了一片,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


    “四個紀元前,與我界毗鄰的明神界被黑暗血洗,那時我們就應該有所警惕,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一個紀元要結束了,緣起緣落,就此隨風而逝。”一位龍族天驕喝的酩酊大醉,徹底放開了自己,毫不掩飾自己的悲觀言論。


    “噗!


    我看到了黑暗降臨大地,我看到了血水漫過高天,看到了天裂,看到無盡的血與火。”小世界內天龜族的一位道衰境老者忍不住推演風雨飄搖的未來,結果受到了反噬,龜甲碎裂,大口咳血。


    “前輩!”


    周圍的天驕連忙上前,想要救治他,然而已經為時已晚,隕滅之勢不可逆。


    華雲飛發呆的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撼無法言說,那可是一位道衰境強者,跨過最可怕的道衰之劫後,便能得見神道。


    結果卻因為推演未來而受到反噬,身死道消。


    不用說,他推演出來的結果必然是極其慘烈的,否則其生前最後一聲大吼也不會那樣悲觀。


    每當大事件來臨時,推演占卜都會變得尤為困難,哪怕他是精通推演之道的天龜族道衰強者,推演這種大事件時也會遭劫。


    天龜族強者充滿絕望的瞪大了雙眼,映照出一個個鮮活、朝氣蓬勃的麵孔,最後,他的身軀開始朽滅,一寸一寸化成了劫灰。


    這個場景深深的震撼與刺痛了每一個在場的修士。


    “嗬嗬,哈哈,這一世已經沒有希望了,各位,來世再與你們神道爭鋒。”


    “好,來世再於成神道路上爭雄。”


    ……


    “說不定今日一別便是永遠,群雄相聚的盛事或許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讓我們共飲下這杯酒!殺敵路上血不寒!”光明古神後裔冷均大聲說道,頓時引起了在場天驕的共鳴。


    正如他所說,過了今日或許就是永別,再也見不到了。


    與黑暗一戰過後,還能剩下什麽?


    一整界的生靈都將被屠戮殆盡,葬下一紀元輝煌,而後開啟屬於黑暗的新篇章。


    “暫忘其他,舉起這杯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


    “叮!”


    有人碰杯,一飲而盡,大笑著落淚,他們是一界最頂尖的天之驕子,有些人注定會成就神境、成就古神,可惜沒有時間了。


    送入冰神界的名額有限,每一個境界都隻有最強的幾人才能得到。


    他們既然出現在這裏,就代表著被判處了死刑。


    許多人都徹底敞開了心扉,不再保守,有些過去不願說的事都講了出來。


    “哈哈,道天,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若我得到一個名額,我是不可能放棄的,我心中的路還未實現,若是給我時間,焉知我不是古來最強天驕?”


    “我真的佩服你道天,既沒有大勢力與家族的支持,靠著自己殺出這般威名,不愧是古來最驚豔的人之一。”


    “道天,你生錯了時代啊,若是給你一萬年,你必然能夠崛起,俯瞰世間,可是現在你沒有機會了。”


    ……


    很多年輕俊傑聽說了道天拒絕名額的事,紛紛走過來與他碰杯,一時間,他成了這片小世界的焦點。


    此刻的巨神之城中,分成了多個小世界,華雲飛所在的世界是專屬於魂衰境修士的小世界之一。


    先前被反噬而亡的天龜族強者本是來這裏看望自族天驕的,被絕望氣氛感染,一時忍不住才做的推演。


    華雲飛遊走在年輕俊傑當中,與他們共舉杯,默默的聆聽那不甘於命運的嘶吼與呐喊。


    “人生在世,就圖個暢快,哪怕末日來臨也要笑著離開,縱是戰死,也要殺個痛快,殺到敵人膽寒。”人族另一無敵古神的後裔站了出來,威武雄壯,氣魄蓋世。


    這是一個人傑,名為陽淩,被認為是這一紀元最有機會成就古神的天驕之一。


    如果去往冰神界的魂衰境名額再多一個,他絕對是首選。


    “沒錯,生在這個時代是我等的悲哀,怨不得誰,大不了戰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讓黑暗知道這一界是硬骨頭,不是他想啃就能啃下來的。”


    “殺!葬下這一世身,我們的血,我們的魂,一同鑄起不朽的神牆,守護萬靈眾生,守護大好河山。”


    “唯有一戰!”


    ……


    悲涼的氣氛驅散了不少,許多天驕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他們相約要笑著上路。


    華雲飛沉默的看著這一切,眼角微微有些酸澀,這些年輕的麵孔,個個都朝氣蓬勃,他們本有著無限光明的未來,會在世間留下傲人的傳說,閃爍發光。


    可是現在,卻不得不來到這座邊關之城,迎接黑暗,迎接死亡。


    這是怎樣的一種絕望與無奈?


    華雲飛思緒起伏,夢迴仙古,他看到了一張又一張鮮活且年輕的麵龐,他們微笑著,慷慨激昂,充滿了希望,結果到頭來卻一個接著一個喋血,倒在血泊中。


    這是六道輪迴仙王的記憶,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身著五色寶衣的凰女被一根血羽擊穿,無力的倒下,手持光明仙金劍的青年身體在瓦解,徹底凋零,鮮血濺起十幾尺高,懷抱白色小麒麟的少女被一縷灰色霧氣籠罩,血光濺起,她雙眸失神,口中不斷的吐出血沫子……


    他看到了這一切,怒吼著想要阻止,然而不朽之王太多了,圍攻他,讓他力不從心。


    ……


    良久之後華雲飛才迴過神來。


    “這一切會重演嗎?”


    “咚!”


    一聲宛如驚雷一般的巨大鼓響穿透小世界界壁傳了進來,震顫人心。


    緊接著,蒼涼悲壯的號角聲被吹響,讓人血液逐漸變得沸騰。


    人們知道,大戰來了,滅界之戰,守住則生,失敗則死。


    “紀元終結的號角聲響起了,走,我們一同迎擊黑暗。”


    “啪!”


    有人摔碎了酒杯,以壯氣勢。


    “哈哈,終究還是來了嗎。”


    “這該死的時代啊,我寧願做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凡人。”


    “說這些做什麽,我們去將魂衰境的黑暗生靈殺到膽寒。”


    ……


    冷均取出了一柄光輝燦燦的長劍,整個人氣勢瞬間變了,無比的淩厲。


    “道天,上一次棋差你一招是我一生的遺憾,這一次我想再與你比一次,比誰殺的魂衰黑暗生靈多,如何?”


    華雲飛笑了笑,手中出現了一杆銀色大戟,這是他標誌性的兵器,手持它時,華雲飛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好!”


    “哈哈,我也來。”


    熾陽古神的後裔陽淩大笑著說道,要與這兩大天驕來一場另類的較量。


    三人的豪情不知不覺間將眾天驕的感傷衝淡了不少,一些心頭不安者被他們感染,逐漸鎮靜了下來。


    “殺敵怎可少的了我巨人神族?”一個渾身散發金光的巨人大聲說道,隆隆作響,整個小世界都在震動。


    “還有我龍族。”


    “……犼族。”


    “……神靈族。”


    ……


    小世界中的數萬天驕全都起身,高喝著朝通道走去,朝氣蓬勃,鬥誌昂揚,熱血澎湃。


    魂衰修士聚集的小世界不止這一處,至少華雲飛看到了十個以上。


    這是整整一個大界幾乎全部的魂衰天驕,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萬。


    不止魂衰,還有堪比準帝、至尊的道衰修士,與聖人王相當的肉衰修士,與聖人相差仿佛的血衰修士……


    在高天之上,更有雄姿偉岸的神境強者,他們立在城牆之上的蒼穹之中,宛如一座座不朽的豐碑,於黑暗中照亮前路。


    華雲飛跟著眾天驕從小世界走出,他的周圍,有人怒目而視,仰天長嘯,有人背影落寞,連聲哀歎,感歎命途多舛,有人不舍,迴頭凝望故土……


    這一刻,華雲飛仿佛聽到了眾生不甘的呐喊聲,宛如末日的進行曲。


    “於人道世界中,聆聽這一曲末日的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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