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後的早上,死牢大門外,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便是一聲高喊:“我等奉大理寺正卿曾大人之命,前來提犯官洪天澤過堂,牢頭速速開門。”


    倪阿六早早便躲在門邊,從門縫偷眼向外一看,不禁一愣,慌忙三步兩步跑到洪天澤的囚室門前,低聲道:“洪將軍仔細了,今日過堂,非同小可!”


    說罷轉身一溜煙朝大門口跑去,嘴裏連聲應道:“來了,來了!”


    大門開出,一名滿臉殺氣的帶刀校尉闖了進來,後麵緊跟著二十名衣甲鮮明的禁軍士卒。


    校尉在洪天澤囚室外站定,衝裏麵微微拱手,“洪將軍,請!”


    洪天澤緩步走出牢門,校尉吩咐左右上前將腳鐐裝上,再次道了聲:“請!”示意洪天澤在前麵走。


    校尉雖則十分客氣,但雙眼時刻不離洪天澤的雙手,同時手按刀柄,全神戒備,他的部屬亦是如此。


    洪天澤從兩排軍士中間闊步而過,隻隨意打量幾眼便發覺有異,這些軍士與領軍校尉顯而易見都是久經沙場的悍卒,用他們取得差役,用意不言自明。


    刑堂門外,寒風之中,靜靜肅立著數十名全副武裝的禁軍士卒,門內的位置,則站滿了拿著皮鞭、棍棒等物的差役,在他們身後,擺滿了各色刑具。


    校尉在階下站定,躬身向台上行禮:“人犯帶到,卑職交令。”


    “退下吧。”


    一個幹澀的沙啞的聲音從堂上傳來,洪天澤凝神望去,隻見日前曾堅的位子上已經換了位矮胖的中年官員,麵孔黝黑,看人時總是眯縫著雙眼,散發出一股陰鷲之氣。


    “本官乃是禦史中丞張銳,奉欽命主審此案。”張銳將目光投下堂前,冷冷問道:“階下之人,可是武鋒軍都統製,洪天澤?”


    “正是某家。”


    “好,好。”張銳點點頭,“既是犯官,見了本官,為何還不下跪?”


    洪天澤迴道:“禦史彈劾,並未定罪,朝廷亦未將本官革職,為何要下跪?”


    這時,曾堅的聲音從張銳的左手邊響起:“洪天澤的官職是武功大夫,正七品的武將,按製——”


    “曾大人,本官忝為主審,爾等既為輔佐,倘若沒有問你,便不要插話。”張銳語帶威脅:“哼,如你大理寺這般婆婆媽媽,如何能將謀逆之徒繩之以法!?”


    曾堅隻得閉口不言,對麵的羅寺丞見機不對,悄悄在桌子下麵暗暗擺手。


    教訓完曾堅,張銳慢悠悠的問道:“洪天澤,本官是主審,這裏的規矩便由本官來定。本官再問你一次,跪還是不跪?”


    洪天澤雙拳緊握,“不跪。”


    “來人,幫幫他。”


    四名差役從兩旁撲過來,想將洪天澤按倒,沒成想,後者一聲暴喝,轉身掄起鐵鏈劈頭蓋臉砸過去,隨即血花四濺,哀嚎滿堂。


    “果然神力驚人。”張銳好整以暇,端起茶杯,“都愣著幹什麽?上啊!”


    兩旁的差役原本被洪天澤的聲勢嚇得臉色煞白,悄悄後退,此刻聽得主官下令,不得不將牙一咬,掄起棍棒皮鞭鐵鏈,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上,洪天澤夷然不懼,揮動鐵鏈,全力反擊,刹那間,刑堂內人影晃動,分分合合,慘叫連連。


    隨著時間的推移,差役們接二連三被擊倒在地,餘下的幾乎個個帶傷,在洪天澤周邊遊走,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但卻再也不敢近身。


    “沒用的東西,全都給我退下。”張銳放下茶碗,衝著門外高聲喝道:“楚校尉何在?”


    “小將在此。”


    “該你們上了!”


    帶頭押送洪天澤的校尉縱身躍入刑堂,雙眼鎖緊洪天澤,沉聲說道:“洪將軍,得罪了!”


    校尉將手一招,原本肅立在門外的禁軍士卒越門而入,先將洪天澤團團圍住,緊接著,後麵進來的兩名士卒甩手拋起一張漁網,劈麵罩來。


    洪天澤一見漁網,心知不妙,連退三步,堪堪避開。


    楚校尉當即抽刀在手,大步向前,劈麵便是一刀。曾堅和羅寺丞見狀大驚失色,齊聲喊住手——犯官尚未定罪,擊殺當場,如何能說得過去?


    洪天澤運足氣力,橫舉雙臂,用鐵鏈擋住鋼刀。


    然而,楚校尉毫不猶豫的倒縱退出,洪天澤這才發覺,方才看似全力一刀,實則毫無力道,還沒等他想明白,突然腳下一個趔趄,低頭一看,禁軍士卒已經兩人一組,扯起一根根鐵鏈,縱橫交錯,將他死死困住。


    洪天澤將腰往下一沉,正待發力,頭頂陰影閃過,兩張漁網從天而降,將他雙臂裹住。


    禁軍士卒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按背的按背,摁頭的摁頭,硬生生將洪天澤高傲按倒在地。


    張銳點點頭,方才被痛毆的差役們如狼似虎衝將上去,掄起棍棒皮鞭便是一頓痛打。


    “混賬,全都給我住手!”


    曾堅斥退眾差役,扶案而起,怒道:“張大人,這裏是大理寺,可不是你禦史台!犯官尚未定罪,你如此用刑,倘若將他打死了,誰來擔責?”


    張銳陰笑幾聲,語帶威脅:“曾大人,好似洪天澤謀逆一案的主審官是我,不是你。”


    曾堅點點頭,“不錯,你是主審官,可此處乃是我大理寺的刑堂,如若有人枉死此處,當然找不到你頭上。”


    張銳嘿嘿一笑,“原來曾大人是擔心這個,那本官便給你一句話,今日便是將犯官擊殺當場,也與你沒有關礙,他日官家追究起來,陳某一力承擔,你看如何啊?”


    曾堅冷笑迴道:“人死在我大理寺刑堂,我如何能撇得清?哼,既然張大人是主審,又勝券在握,那便請大人將犯官提走,到你禦史台去,你想怎樣審便怎樣審。”


    曾堅將袍袖一抖,高聲喝道:“大理寺眾官,全都隨我退出。楚校尉,你是張大人帶來的,便勞煩你將犯官帶走。鄭頭何在,與楚校尉簽押交接。”


    大理寺眾官員紛紛離座,楚校尉被弄得不知所措,張銳眼珠急轉,臉色連變數變,終於還是沒有發作起來,反倒仰天打個哈哈,滿臉堆笑,朗聲道:“曾大人請留步。”


    曾堅在大門處停住腳步,頭也不迴的問道:“你待怎樣?”


    張銳迴道:“本官保證不再輕易動刑,咱們繼續審問,如何?”


    增加哈哈大笑:“繼續審問,犯官被你們打得不成人形,如何審?怎樣問?”


    張銳一愣,旋即迴道:“曾大人,楚校尉與禁軍士卒是我帶來的,可他們隻負責拿人,動刑的,可都是你大理寺的差役啊!眾目睽睽之下,可不能胡亂攀扯啊!”


    楚校尉見洪天澤一動不動,知道事關重大,忙道:“正是正是。”


    動手打人的差役一見形勢不對,慌忙撲通跪倒一片,“張大人,方才是你老下令我等才動手的……”


    張銳反問道:“你等且說說,本官到底是如何下令的?”


    眾差役麵麵相覷,無言以對,這才醒悟全都被賣了,慌忙轉頭望向自己的主官,“曾大人,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曾堅無奈搖頭,吩咐道:“蠢材,還不看看犯官死了沒有?倘若死了,哼,爾等便等著坐牢吧。”


    楚校尉見形勢不對,已悄悄命令部下將漁網鐵鏈悉數拿走,班頭慌忙跪爬到洪天澤頭旁,探手試試了他的鼻息,又摸了摸脖頸,這才長出口氣,驚喜迴道:“稟大人,沒死,犯官沒死,還有氣。”


    刑堂上下,包括張銳在內,全都鬆了口氣。


    曾堅依然沒有轉身,沉聲喝道:“速速將他送迴牢房,請郎中盡快醫治。”


    張銳幹笑幾聲,“好,咱們便等他將養幾日再審。”


    曾堅邁步走出,將一聲冷哼留在堂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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