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澤走出營門,騎上剛剛送到的坐騎“越影”,率領十名武士朝城守府疾馳而去,跑到一半,忽然聽到城守府方向的喧鬧聲漸漸平息,隨後便是一陣急驟的馬蹄向莒州西門而去。


    不好,有人走脫了!


    洪天澤迅速撥轉馬頭,快馬加鞭,想在逃敵出城之前攔住。


    “越影”神駿異常,幾個縱躍之後便將騎乘普通戰馬的日本武士拋出數個馬身的距離,如同雪地上的一道黑色閃電,劈向黑黝黝的城門。


    數息之後,城門遙遙在望,按照武鋒軍的計劃,此處非但應該早已拿下,而且要封閉城門,嚴防死守,可此處非但悄然無聲、空無一人不說,燈籠的映照之下靠近城門內側的積雪竟然被疾風吹拂的滿天飛舞,不難推測,城門是洞開的。


    洪天澤的馬快,可逃敵也不慢,三匹戰馬從城守府後門的小巷狂奔而出,馬匹首尾相接,幾乎連成一條黑線,戰馬四蹄翻飛,馬腹緊貼地麵,速度提升到極限,衝在最前麵的敵人與城門之間,還剩一段不到五十步的街道而已,而“越影”離城門還有將近兩百步,而在逃敵的正後方,追兵的聲音剛剛離開城守府。


    洪天澤不再催逼戰馬,而是放開韁繩,全靠雙腿控馬,讓“越影”平穩奔馳,反手從背後摘下弓矢,長長吐口氣,彎弓搭箭,瞄準最前麵的逃敵。


    騎射之術,本已極難,洪天澤與亨利一起勤加習練,白晝之下,百步之內,也不過十中三四而已,如今四周漆黑一片,僅有光亮便是百餘步外,城門洞上方的兩盞燈籠而已,可謂難上加難。


    然而,除此之外,洪天澤沒有更好的選擇,一旦敵人出城,遁入夜色,便無計可施了,而莒州距離沂州不過兩百餘裏,快馬疾馳,當日可達,沂州無論是派兵反攻,還是徑直南下侵襲清河,都不好應付。


    數息之後,敵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百步之內,洪天澤一箭射出,堪堪從最前麵的敵軍頭頂飛過,當他剛剛把第二支箭達上弦,最前麵的騎兵已經衝進了城門洞,中間騎兵的馬首眼看也要越過牆壁,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匆忙瞄準最後麵的騎兵,一箭射出。


    敵軍哀嚎聲裏中箭落馬,失去主人的戰馬繼續前衝,消失不見,洪天澤收起弓箭,換上鐵矛,催馬追進城門洞,恰好看見兩具屍體從疾馳的馬背上轟然落地,牆邊的兩道黑影正在緩緩還刀入鞘,凝神望去,隻見兩人一樣的打扮:鬥笠、披風,將略顯單薄的身體遮掩的嚴嚴實實,不過,細長的太刀泄露了身份。


    “鶯歌兒?小次郎?”


    洪天澤急忙勒馬,小次郎緩步走到門洞中間,衝著前者微微欠身,“敵將拿下!”


    鶯歌兒反倒沒有理會洪天澤,而是疾步走到城門外,衝著漸漸遠去的三匹戰馬,接連不斷發出一陣陣悠長舒緩的唿喝,等到洪天澤翻身下馬,走到她身後,踢踏的馬蹄聲響了起來,一個接著冰霜的馬頭從夜色中探了出來,接著是第二匹第三匹。


    “哼,行軍打仗不能帶上女人,可今天若是沒有我們女人,會怎樣?”鶯歌兒迴身望著洪天澤,搶白道:“哥哥,你怎麽說?”


    洪天澤原本就有些心虛,慌忙滿臉堆笑,迴道:“妹妹,那是大宋軍營的規矩,不是哥哥定的啊!再說,哥哥官職低微,不敢違抗軍令啊!”


    “哼,人家看都是借口。”鶯歌兒嗤之以鼻:“哥哥,妹妹沒讀過多少書,都知道韓世忠夫人梁紅玉擂鼓助戰,難不成那是假的宋軍?”


    洪天澤理屈詞窮,幹笑幾聲,鶯歌兒又道:“蒙古軍,金軍,都沒聽說有這些曲裏拐彎的規矩,唯獨宋軍有,可打仗呢?唉!”


    洪天澤趁著鶯歌兒連連搖頭,暫時沒有出聲,忙道:“妹妹,天寒地凍,你這一路北上怕是吃了不少苦,來,快隨我到軍營裏好好歇息。”


    話才出口,鶯歌兒便把頭扭向一旁,哽咽道:“你還曉得關心人家嘛!”


    洪天澤頗為尷尬,下意識的將鶯歌兒攬在懷中,後者順勢依偎著他溫暖的胸膛,黯然垂淚。


    洪天澤邊溫言撫慰,邊順勢迴身看了下雙臂環抱雙眼緊閉仿佛老僧入定般的小次郎,耳畔猛然響起鶯歌兒的話,“若是今天沒有我們女人……”,急忙全神貫注上下打量幾眼,結果,小次郎仿佛突然雙眼一睜,與洪天澤對望一下,旋即眉頭輕皺,扭腰側身,望向城內,那瞬間的風姿頗有些妖嬈。


    洪天澤恍然大悟,這才醒悟師傅所言的“這個小次郎有古怪”是什麽意思了,他正打算問問鶯歌兒,城門內側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個異常魁梧的影子驚喜的說道:“統領,你把他們截住了?”


    洪天澤忙帶著鶯歌兒迎上去,把她纖細的肩膀晃晃,“是鶯歌兒同小次郎!”


    “非常感謝!”


    亨利連連鞠躬致謝,然後上前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亨利按照事先商定的計劃,兵分兩路,一路封堵後門,一路從前門突入。順利解決門前的兩名漢軍守衛之後,亨利帶隊進入城守府大門,剛剛走進中庭,便被從閣樓射出的箭矢放倒了三人,連亨利自己都差點中箭。


    亨利率隊衝到樓梯口,用盾牌護麵,抹黑硬衝上前,沒成想,上麵的兩名蒙古暗哨竟然順著早準備好的梯子到了後院。


    待得重整隊伍繼續往裏麵攻,城守府內已經是滿府皆驚,闔府軍卒和兵丁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聚集在一起,接著房舍的掩蔽殊死抵抗,偷襲變成了強攻不算,守軍的數量似乎比田寶打探出來的多了一倍。


    關鍵時刻,隻得由善戰無前的亨利力挽狂瀾。


    亨利盾牌護體,重劍開路,逐個房間的將守軍擊退、驅趕出來,再由部下趁機攻殺,鏖戰了小半個時辰,連續斬殺了十餘人之後,敵人終於放棄抵抗,分頭逃遁。


    然而,埋伏在後門的軍卒僅僅抓住數十名漢軍步卒和府中奴仆,唯獨沒有找到城守巴特爾和他的蒙古親兵,亨利反複搜索才發現,他們竟然直接將側麵的牆壁打通,連人帶馬跑到巷子裏,等到追出來,已經晚了一步。


    末了亨利奇道:“鶯歌兒,小次郎,你們真是厲害呀,竟然能預先在此處埋伏。”


    洪天澤先命人將閉門落鎖,然後笑著問鶯歌兒:“你們師徒二人是不是一直跟在我們後麵啊?”


    “當然啦,哼,你們笨死了,被人跟了幾天都不知道。”


    亨利極為讚同:“是的,我們都是笨蛋。”


    洪天澤又問:“鶯歌兒,負責攻打此處的軍卒呢?怎麽全都不見了?還有,為何會城門大開?”


    鶯歌兒搖搖頭,“不知道,我和師傅也是從南門進城的,入城之後先登上城樓遠眺,察覺此處異常安靜,便從城牆上潛行而來,結果發現滿地血跡,城門大開,地下還有咱們五鋒軍兄弟的屍體,幾個元軍正在將他們往城外搬。”


    “我們當即動手,原想留個活口問話的,可這些元軍不但武藝了得,而且力戰不降,小次郎正想用暗器來著,結果城內就有動靜了,不得已隻好痛下殺手,再把屍體也搬到城門外藏起來。這邊還沒打掃完,就看到蒙古人逃過來了,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奇怪,怎會如此?”


    亨利滿臉的疑惑,洪天澤心中一動,忙道:“我大約知道了!來,咱們快上馬,去跟劉黑塔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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