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騎兵前腳撤退,後腳洪天澤就帶著武鋒軍騎兵悄無聲息打道迴府。


    窮寇莫追,更何況對手是野戰無敵的蒙古騎兵,洪天澤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武鋒軍借著暮色的掩護,打掃戰場,救治傷兵,修補部分被損的營壘。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斥候迴報,蒙古騎兵已經全部撤走,蹤跡全無,消息傳出,營壘內立時響起一片歡唿之聲——初戰告捷了!


    營壘中央簡陋的議事廳內,洪天澤端坐中間,問道:“羅校尉,戰果如何?”


    羅剛迴道:“稟統領大人,此戰我軍共斬殺敵軍一百三十七人,俘敵二十八人,繳獲戰馬八十二匹,弓兩百餘副,刀一百五十口,箭矢千餘。”


    “死傷了多少軍卒?”


    “戰死二十八人,傷十三。”


    武鋒軍大半都是自己的家鄉子弟,哪怕是戰死一人也讓洪天澤頗為難過,但轉念一想,自己已然是統兵大將,斷不可有婦人之仁,便歎口氣,吩咐道:“勞煩羅校尉將陣亡將士登記造冊,上報朝廷,按例撫恤之。此外,再由我自家給銀錢五十緡,今後但凡我武鋒軍戰死疆場者,皆按此例。”


    羅剛應聲準備退去,洪天澤喚住他,吩咐道:“傷兵立刻送到七棵鬆將養救治,不要留在河北。”


    羅剛下去之後,劉黑塔當即出聲問道:“統領大人,那些蒙古俘虜雖然做了階下囚,可依舊兇悍無比,留下乃是禍端,不如將他們——”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亨利連連擺手,“他們已經失去了自衛能力,這樣殺他們,不公平的!”


    劉黑塔冷笑道:“嘿嘿,他們屠戮婦孺之時,可曾想過是否公平?可曾有半分憐憫之情?”


    劉黑塔既想為李璮複仇,也是為自己過去幾年遭受的苦難出氣,自然想將俘虜殺掉。


    陳巨見洪天澤悄悄望向自己這邊,便輕輕咳嗽兩聲,將爭論雙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沉聲說道:“殺俘虐囚有違天道人倫,對主將不祥啊!長平之戰,秦將白起坑殺趙國降卒四十萬,天怒人怨,最終被秦王賜死,身死功滅。西楚霸王項羽,坑殺秦軍二十萬,結果落得個自刎烏江,所謂前世之事後事之師,不可不防啊!”


    劉黑塔雖然不願相信,可心裏自然也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洪天澤身上,見陳巨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隻得重重歎口氣,“那你們說怎麽辦?殺不能殺,放不能放,總不能當大爺供起來吧?”


    洪天澤笑道:“宋蒙之戰已經持續數十年,咱們今日打勝了,俘獲了他們的人,保不準哪天便吃了敗仗,被他們抓了人過去,咱們先把他們看管好,到時候可以把人換迴來啊!”


    “倘若沒有俘虜,拿他們跟蒙古人換些馬匹迴來,也比殺掉他們,單純出氣劃算啊!”


    洪天澤畢竟是商賈出身,時刻不忘算計,聽他這麽一說,亨利頓覺遇到知音,連連點頭,“不錯,在我的家鄉,打仗最豐厚的獎賞便是贖金,假如能俘虜個公爵、侯爵的話,可以抵上好幾年的稅收。”


    劉黑塔無奈搖頭,“好,聽你們的,隻希望咱們今後全打勝仗,沒有一兵一卒被俘虜。”


    陳巨嗬嗬一笑,道:“昨日靠了統領大人的妙計大獲全勝,隻望統領大人妙計迭出。”


    洪天澤明白師傅擔心自己誌得意滿,便馬上接過話頭,說道:“昨日之戰,其實勝的有些僥幸,一來是咱們知己知彼,應對得當,二來敵軍主將又驕狂自大,倘若敵軍集結重兵而來,擺開陣勢打,便沒有那麽好對付了。”


    眾人心知肚明,紛紛點頭,洪天澤看著劉黑塔,問道:“據羅剛說,山東元軍統帥名叫博羅歡,此人怎樣?”


    劉黑塔正色說道:“老謀深算,陰險毒辣——博羅歡是蒙古忙兀部人,少年老成,十六歲便做了本部落的斷事官,在蒙古內亂之時早早投靠了忽必烈,深得寵信,算得上是心腹愛將。李璮將軍便是為他所擒,濟南城破之後,又縱兵大肆抄掠益都、萊州,以此來收買軍心,可憐我山東百姓,卻飽受其荼毒。”


    陳巨點點頭,“如此看來,是個狠角色,怕是不好對付。”


    洪天澤附和道:“部下中了計,損兵折將,卷土重來之時,必然會步步為營,咱們武鋒軍兵微將寡,同樣的招數也不能再用,必須小心應付。”


    “深溝高壘,以守為攻。”


    陳巨說的這八個字,眾人深以為然,紛紛點頭。


    洪天澤道:“敵軍吸取教訓,再次來攻之前,必然要帶上步軍和攻城器械,征募軍卒和製造軍械,耗時甚多,咱們趁這個機會,把咱們這清河城修築的固若金湯,把糧草軍械儲備充足,便可進退自如。”


    亨利想了想,補充道:“此次獲勝的關鍵在於掌握了敵軍的行止,所以我以為還應該派些細作,進入敵境,摸清虛實。”


    “有道理。”洪天澤眼前一亮,笑道:“咱們恰好有合適的人選。”


    劉黑塔以為洪天澤說的是自己的部下,連連搖頭,“我手下的弟兄打仗還行,隨機應變差得太多了。”


    亨利搖搖頭,“劉黑塔,你再想想。”


    劉黑塔見洪天澤也是笑嘻嘻的望著自己,猛然醒悟過來,“統領大人原來說的是田寶和薑貴啊,不錯,確實沒人比他們更合適了!”


    田寶和薑貴隨船迴到洪家莊之後,洪天澤按照兩人的意願,將他們分派到山東老鄉占多數的劉黑塔軍中,擔任隊正,各領兵五十,幹得有聲有色。


    洪天澤說道:“當年你們追隨李璮將軍起事,聲勢最盛之時,兵力達十萬之眾,蒙元雖然征剿了這許多年,蟄伏或化身為盜匪者應不在少數。田寶與薑貴兩人過去,除了打探軍情之外,說不定還能再聯絡上一些,對我們來說,會大有裨益。”


    劉黑塔把腦袋摸了摸,歎道:“唉,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亨利聽了之後想了想,問道:“那個官老爺,何,何紀綱,怎麽辦?”


    劉黑塔搖搖頭:“這小子在元朝是官居五品的千戶,比咱們統領的官還大,又不是主動投過來的,哪裏敢派他過去?”


    陳巨望著洪天澤,問道:“統領大人對他禮遇有加,想來必有用處。”


    洪天澤微笑點頭,“抓到何紀綱之後,我越看他越覺得不對勁! 此人雖然膀大腰圓,有把子蠻力,可他那武藝委實稀鬆平常,竟然也能做到千戶,想來必有過人之處。可我反複試探之下,並未看到有何特異之處,細細思量之後,便明白了。”


    劉黑塔忙催問道:“統領大人,這老何身上難不成有秘密?”


    洪天澤反問道:“你說八莊盟為何推舉我為盟主?”


    “你武藝高強,洪家莊兵精糧足,財雄勢大,盟主當然隻能是你。”


    “嘿嘿,武藝高強並不重要,隻要我洪家莊兵精糧足,財雄勢大,即便某家武藝低微,這盟主之位也還是我的。”洪天澤言道:“何紀綱的家族想來必然是日照,甚或莒州的世家大族,元庭對他委以重任,應該是借重其家族之力以安民心。”


    陳巨微微頷首:“有道理。”


    劉黑塔訕笑道:“可惜,劉某乃是濟南人,不知道莒州的情形,待會下去問問。”


    洪天澤擺擺手,“不用了,我已經問過田寶和薑貴。”


    劉黑塔哦了聲,又問:“那你打算怎麽用他?”


    洪天澤說道:“做生意講究奇貨可居,自然要留在手上。如今咱們是守勢,這何紀綱算不上什麽,可一旦真的要收複山東,他,便是我們的奇貨,待到將莒州握在手中之時,便可派上用場了。”


    劉黑塔嘿嘿笑道:“統領果然是深謀遠慮的生意人,哦,不對,是將軍,深謀遠慮的將軍!”


    話音未落,已是滿堂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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