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豈能與兩位太保相比!”翟哲冷笑。


    他的笑容讓馬士英心底發寒,好像兩位太保的命運已經在昭示翟哲的未來。


    去年,他是當朝首輔,眼前這個人深夜到到他的住處拜訪,表示對大明的忠心,那時的他對大明也是一片忠心。今年江南劇變讓很多人顯露出原型,他挺過來了。但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爬到離最的位置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王爺收複江南的功勳,與兩位太保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怕我死後無法葬在這麽好的地方!”翟哲語氣不善,讓馬士英滿肚子的話無法開口。


    “嶽太保因莫須有的罪名而死,於太保……”翟哲停下來,牽涉到本朝的密事,他沒有繼續評論。


    他說出來正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擔心,這條路走下去,不再受自己的控製。不是他想如何,或是不想如何,這就像一片叢林,隻有一個王者在食物鏈的最高端。


    “王爺,江南百姓會記住您的大恩。”馬士英幹笑一聲,說:“我此來是奉陛下之命。”


    “陛下有何吩咐?”


    “王爺準備開考取士,陛下也準備開科取士。陛下的意思,希望平虜將軍府把開考的事往後推一推,等朝廷科考之後在進行。”


    “朝廷何時開科,我怎麽不知情?”


    朝廷中有什麽事能瞞過眼前這個人的耳目?馬士英索性閉口,他隻需等翟哲的決策。翟哲一年前能顧全大局,不同左良玉聯手清君側,今日就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與朝廷公然對抗。


    翟哲在揣測朱聿鍵的心思,也有很多人在猜測他的心思。這是身居高位者的必須要承受的結果。


    兩人並肩在布滿軟草的路上緩步行走。


    過了許久。


    “兩個月!”翟哲伸出兩個手指頭,“等到明年開春,我必須要開考取士,將軍府急缺人手。”


    “好!”馬士英鬆了口氣,他賭對了。


    這是一次試探,翟哲在測試朱聿鍵的底線。


    開科是好事,但好事也可能變成壞事。


    朝廷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要準備開科取士難度極大。如果其間再出現什麽叉子,會讓朝堂的威望蕩然無存,希望那不要有把柄留下來。


    馬士英得到準確的答複後,當日匆匆從杭州返迴南京。幾天後,消息傳遍江南,平虜將軍府開考取士變成朝廷開科取士。不得不說,眼下朝廷的號召力要比平虜將軍府大得多,各地士子紛紛趕往南京。


    平虜將軍府仍然在有條不紊的運轉。


    翟哲前往杭州,召見宗茂、柳全、方以智等幕僚,以及胡才厚等一幹商人。


    幾個月間,商盟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依據平虜將軍府的便利,柳全近乎壟斷了鹽貿,同時兼營糧食、棉布和絲綢,柳全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得到了迴報,讓胡才厚和朱沾雲等人眼紅。


    “鳥銃二十兩銀子一杆,鏈子甲三十二兩銀子一副,………”翟哲仔細看宗茂在幾家商號收購武器清單的價格。


    從短期來看,把兵甲和火器外包給商人做會增加平虜將軍府的財政壓力,但這條路才是他最長遠的布局。


    金錢的****無人可以抵擋,那才是世間萬惡之源。從現在開始,兵仗局和軍械局將隻作為監工和驗收。他需要一個蒸蒸日上充滿活力的平虜將軍府,而不是被緊緊束縛,被鞭子抽打前行的平虜將軍府。


    “這個價格你們有錢賺嗎?”


    胡才厚和朱沾雲交換了個眼色,說:“有!”


    “生意就是生意!”翟哲把清單放下,“你們的目光要放長遠些,我可不希望過半年聽說了你們破產的消息。”


    “不會!”


    “不要隻盯著眼前這幾種兵器,我聽說廣東有更新的火器,隻要你們能製備出來,甚至城防大炮,平虜將軍府均可以從你們那裏采購。”


    翟哲在軍火製備上首先放手,是形勢所逼,也是在釋放一種信號。在平虜將軍的治下,沒有生意不能做。他無法用自己的力量來打破這個牢籠,所以釋放出一個更可怕的魔鬼。


    貪婪是人性最大的弱點,但也是推動人類進步的源泉。


    眼下的火器製備不算複雜,幾位東家正在推動熟練的工匠招收更多的徒弟,隻要幹這個能賺到能養家糊口的銀子,會有更多的人從事這個行當。


    一年聽取了兩天的匯報,翟哲心裏有了底。


    宗茂作為總兵府主管,他的腦子就是一本賬冊。一次抄了三百多大戶,這一兩年的花費漸漸有了著落。他並不是完全認同翟哲的主張,但他有他的權限。


    諸般事了,幾位東家返迴寧紹,胡才厚為了方便運輸粗鐵,正在準備把火器製作工坊搬運到杭州來。


    宗茂見翟哲心情不錯,獨自一人請見。


    他開口時很為難,但這件事情讓他辦起來奉為難。錢謙益的名聲太響,他不敢擅自做主。所以必須要請示:“五日前,蕭總兵給我傳來書信,為常熟錢謙益的家人說情。”


    “什麽?”翟哲頗感意外,“蕭總兵怎麽摻和進來了?”


    若是陳子龍說情,他一點也不奇怪,蕭之言和那些文人毫無交集。


    難道是顧眉?


    宗茂默不作聲,他知道這是大忌諱。也就是蕭之言與翟哲的關係特別,若是別的軍中將領敢為此事出頭,一定要倒黴。


    “誰說的情?”翟哲看向宗茂,他知道宗茂既然敢向自己稟告,一定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搞清楚了。


    “半個月前,柳如是曾經來杭州拜見過陳子龍,後來陳大人隱晦的向我提及過此事。我近日事務繁忙,還沒來得及反應,蕭總兵給我來了書信。”


    “柳如是?”翟哲想起那個女子。那是極少數他一見之下,能在腦海中留下些印象的女人。


    宗茂有些不安,說:“柳如是是錢謙益的侍妾,兵丁去常熟抄家時,她不在錢家。坊間有傳聞,她與錢家人相處的並不和睦。錢謙益剃發北上後,她就與錢家人斷絕了關係。”


    翟哲沉吟良久,說:“竟然蕭總兵開口了,你就把錢家人放了,你迴信給他,讓柳如是親自來領人。”


    他這麽做正是要告訴蕭之言,此事他已知情,並且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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