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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直隸轄安慶府、廬州府、揚州府、鳳陽府、揚州府和淮安府都在江北,現在還在清廷的統治下。


    廣東也自有勢力。


    翟哲和鄭芝龍的協議都隻是兩人的長遠規劃。但至少兩人之間沒有直接衝突,鄭芝龍沒想在富庶的江南分一杯羹,翟哲也默認了鄭氏對福建的統治。


    徽寧池提督張天祿率軍往在上遊護送博洛安然都鐸渡過長江,張煌言趁機率義軍收複寧國府。清廷在南直隸北方五府匯集了十六萬大軍,長江南岸則有明軍二十多萬人。


    唐王駕臨南京還有時日。


    翟哲命閻應元統領江陰義軍駐守常州府,李誌安率本部兵馬駐守蘇州府,王之仁守鬆江府,鄭氏水師守鎮江府,蕭之言駐守南京,其餘大軍在丹陽立營。


    丹陽大營。


    義軍士氣高漲,正在學唱寧紹軍鎮的軍歌。除常州府義軍全歸閻應元統領,逢勤和左若這幾日正在忙碌把其餘十二萬義軍編列成隊,編入寧紹軍鎮的老兵為百總和千總,從最基本的隊列開始訓練。


    翟哲這幾日一直在與鄭芝龍對交易的細節討價還價,今日一大早從鎮江返迴丹陽。


    孟康賊兮兮的溜到中軍大帳。


    方進出門引路,悄聲說:“大人在等你。”


    翟哲才換了一身寬鬆的戰袍,見孟康進來,招唿他到近前,說:“你過來!”


    方進閃身出門,守衛在門外。


    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孟康現在不敢叫翟哲小哥了,單膝跪地請命:“大將軍有何吩咐?”


    翟哲說話的聲音很小,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你馬上率本部兵馬迴寧紹。”


    孟康沒有多問,拱手道:“遵命!”


    “知道我讓你迴去幹什麽嗎?”翟哲迴過神來,兩眼微微眯起盯著孟康。


    迴寧紹,當然是保護寧紹的安全,但翟哲既然這麽問,說明沒這麽簡單。孟康抿抿嘴,沒亂說話。


    翟哲目光掃過帳頂,緩聲說:“我聽說魯王去了台州,他能為大明退監國位,是深明大義,但我擔心有些心底陰暗的人不能容他,你此去寧紹之後隻有一個任務。”


    此時魯王退監國位的詔書還沒發布,軍中將領沒這麽快得到消息,孟康閃過一絲驚訝,很快恢複常態,說:“末將明白了!”


    朝廷的爭鬥與他沒有關係,他知道自己沒有左若和逢勤那樣的軍事天賦,但他從草原開始就下定決心一門心思跟著翟哲。大明換一個皇帝,他還在平虜將軍府下當武將。


    翟哲看孟康拍打胸脯的模樣,還是有些不放心,加重語氣叮囑道:“切記,切記,此事關天,決不可出一點岔子。”


    “末將願立軍令狀,若魯王有事,願提頭來見。”


    孟康本就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翟哲起身踱步,垂頭走了好幾個來迴,下定了決心,擺手道:“你去吧!”


    半年時間,江南來迴換了兩個主人,也許隻有失去後才知道珍惜,江南各地百姓踴躍支持明軍。


    宗茂和陳子龍正在各地收取今年的田賦。平虜將軍府號令,今年的田賦隻收五成,按照寧紹的舊例,百姓可自由選擇繳納銀兩或者是稻穀。


    第一個趕到南京的重要人物是朱大典。


    雖然還沒有正式公布,但唐王已答應任命他為首輔。黃道周在徽州兵敗後聲名掃地,眼下形勢一片大好,也沒人再來提追究他的戰敗之罪,但再無法坐在首輔的位子上。


    鄭芝龍和翟哲都在鎮江府兵營,朱大典率一千兵丁從廣德府進入南京,大搖大擺想進入南京城內,竟然被守城的兵丁攔住。


    翟哲與朱大典有舊,蕭之言不好出麵,攔住朱大典的正是鄭芝龍的胞弟鄭彩。


    信使飛馬往朱大典軍前,稟告:“我家將軍奉鎮海侯及平虜將軍之命守衛南京,沒有將令不許進入。”


    朱大典乘興而來,被當頭打了一棍子,當即暴跳如雷,竟然把信使綁縛住,要斬首示眾。鄭彩大怒,點本部兵馬出城,把朱大典的一千人團團圍住。朱大典這才想起來眼下魯王沒有正式退位,他這個首輔還留在唐王的嘴邊,鄭氏兵馬在把他當外人。


    南京城下這鬧騰了半天,近在咫尺的鎮江府竟然毫無反應,翟哲和鄭芝龍都沒有出麵。


    朱大典不敢當真斬了鄭氏信使,無奈親自往鎮江府,他先往丹陽兵營,去見翟哲。


    大明的文臣和武將的地位不再像從前了,無論翟哲還是鄭芝龍都不是好相如的主,朱大典突然覺得自己辛辛苦苦爭到這個首輔之位未必是好事。但該做的都做了,到了眼前也沒有退縮的餘地。


    十幾天前兩人才在於潛縣城並肩戰鬥過,翟哲得到消息,出大營三裏路迎接。


    那個時候,朱大典做好在於潛城頭戰死的準備。但他既然沒死,大明又收複了江南,兩人的關係再無法迴到那一日。


    “翟將軍!”


    “朱閣部!”


    兩人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又無法明白的說出來。該發生都已經發生了,但誰先說出口,誰就更被動。魯王退監國的詔書就放在朱大典的衣袖裏,但翟哲還有反悔的機會,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


    朱大典單刀直入,問:“翟將軍收複南京,恢複留都,是重振大明的首要功臣,準備何日迎聖上歸京?”


    翟哲猶豫片刻,說:“眼下清虜大軍還在江北,戰事隨時可能再起,我與鎮海侯商議,眼下還不是陛下迴到南京最合適的時候。”


    兩人都沒有明說是哪個陛下。


    朱大典有些不高興,冷笑一聲,說:“聖上不畏清虜,願與百姓士卒共禦南京。”唐王已經給他傳過話,越早到南京越好,這件事早日定下來,讓他了卻一樁心病。一日不把魯王徹底擊倒,他一日不能安心。


    翟哲攤開雙手,表情似笑非笑,說:“做臣子的難道還能阻攔聖上迴京嗎?將士們浴血奮戰,收複江南,早在期盼聖上的賞賜了。”


    他從衣袖中摸出一份名單,放在朱大典手中,接著說:“我軍中將領你都熟悉,可鑒別這上麵的功勞是否屬實。”


    朱大典瞬間明白了翟哲的意思,封賞不到,別說是他這個未來的首輔,就連唐王也別想進入南京城。魯王還在浙東,翟哲隨時可能翻臉不認人。


    “翟將軍,這是挾功自重了!”朱大典鼓著嘴,胸口起伏。他自以為已經足夠給翟哲麵子,以內閣首輔的身份與武將商議行事,但翟哲也是有越國公爵位的勳臣。


    “我隻是想陛下別讓將士們寒了心。”翟哲的口氣仍然很和善,不急不慢的又加了一句:“鎮海侯的意思與我相同。”


    “啊!”朱大典的藏在衣袖中的雙手在輕微抖動。翟哲與鄭芝龍竟然聯手,讓他覺得衣袖中費勁心機的得到的詔書變成了一張廢紙。難道這二人還敢奉魯王為君嗎?


    “朱閣部,您迴去麵見聖上,我與鎮海侯同在南京恭候陛下迴京。”


    後麵翟哲還說了不少冠冕堂皇的話,朱大典聽了一半,再也坐不住了,當即告辭快馬加鞭離開南京。


    唐王正在北上的道路中,隨行有福建的十位內閣大學士。這十人都是他精挑細出來的,如黃鳴俊在擔任浙江巡撫時與翟哲水火不容,當然不能再在隨他北上。還有些人在福建有些名聲,但放在江南明顯聲望不足,自動退出內閣。即便如此,這十個大學士,加上浙東那四五個人,大明從未有過這麽多閣臣,到了南京後隻怕還要精簡。


    但每個人都覺得被踢出去的人不是自己。


    朱大典迴到金華府正是時候,唐王剛剛才到衢州府。他匆匆趕前去迎駕。


    唐王一行有近千人,與留在衢州府的楊文聰的義軍匯集,擴充至四千多人。


    朱大典在金華府邊緣接到唐王,把在南京的經過簡單說一遍,一臉不悅,說:“翟哲無禮,鄭芝龍跋扈,軍鎮倚仗收複江南之功,已成為大明的隱患。”


    “何止是隱患?”朱聿鍵暗自苦笑。他在福建就是鄭氏的籠中鳥,現在看來,到了南京不過是從一隻籠子跳入另一隻籠子。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嘴裏不能這麽說,他不知道自己隨意一句話會不會傳入那兩個人的耳朵裏。再說,來日方長,他慢慢想法子總能解決這個難題。


    朱大典提醒,說:“浙東的幾位內閣大學士還在紹興,沿路富陽、杭州等地兵馬沒有接到平虜將軍的命令,要想入江南隻怕還有些難處。”


    “傳張國維、宋之普和馬士英到金華,浙東有功之臣,朕當不吝賞賜。”朱聿鍵想了半天,說:“翟哲和鄭芝龍收複江南,理當封賞,恢複半壁江山,這是該封王的大功!”


    朱大典心中咯噔一下,叩頭道:“陛下不可,若封王,此二人豈不是更加得意。”


    朱聿鍵歎息一聲,說:“若不不如此,翟哲為何要舍魯王,讓江南艱難免於戰亂之苦。”


    “翟將軍擊潰清廷二十萬大軍,有收複江南的大功,但鄭氏隻是錦上添花,如何能封王?”


    朱聿鍵沉默不語,他不會隻封翟哲為王,同時封賞鄭芝龍,正是存在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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