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薛子衿放下東西,叫來了彩萍,“彩萍,可有人來?”


    “迴大小姐,沒有。”


    “去吧。”她有些得意,“看,我說沒事吧?”


    綠綺癟了嘴,也確實無話可說,隻好出門又去看藥罐了。


    晚上服了藥,她又叮囑綠綺:“明日將這些禮品送到前院,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托小廝買的。”


    “知道了,您先休息吧,這等小事不勞您費心。”


    薛子衿莞爾一笑,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不知何時唿吸已均勻了。


    “啊……不要!疼……”


    “小姐,怎麽了?”綠綺顧不上穿鞋,匆匆點了燭火,跑到床邊。


    “啊,疼……”薛子衿雙腿一縮,蹬掉了被子。


    “啊……”又被驚醒了,她趕忙掀起褲子,查看小腿,發覺是夢,才鬆了口氣。


    “怎麽了?又做噩夢了?”綠綺給她倒了杯水,薛子衿接過猛地喝了一口。


    “夢見薛采舒拿著濃硫酸往我小腿上倒,我的腿被燒了一個黑色的洞,直冒煙……”


    綠綺不解:“何為濃硫酸?”


    “就是……嗐,你去睡吧,我沒事。”


    “可是……”


    “去吧,天也快亮了。”薛子衿又重新躺下,再也睡不著,又胡思亂想:睡眠深了些,卻還是做夢……薛子衿啊薛子衿,你怎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先帝守孝期結束,民間重又恢複了不少娛樂活動,添了不少生氣。齊天影奉詔長居王府,整日裏卻也無事,這一日正閉目養神。


    “王爺,妾身給您捶捶腿。”


    “嗯。”


    來人名喚鍾靈兒,女子水蛇腰身姿曼妙,雙眸柔情似水,柳葉眉彎彎,臉頰粉若桃花,紅唇粉嫩。眉間是一抹紅色的花鈿,頭上插著金色步搖花冠。身披輕紗,白皙的皮膚若隱若現,更多出幾分嫵媚嬌嬈。


    “王爺,皇帝在長樂宮賜宴,您得即刻進宮。”雲韜低頭,說完退到一旁。


    齊天影抓住鍾靈兒的手,不冷不熱:“你且迴去吧。”


    她懂事地迴道:“是。”


    齊天影來到宮殿門口,見二哥齊天奕,宰相李開元和太傅薛建麟等人已經到。


    “給皇上請安,臣來遲,請皇上恕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弟何須如此客套,快快請起,今日都不是外人。”


    “見過王爺。”


    “二哥。”


    互相見了禮,皇帝賜座。


    “今日朕設宴,眾位愛卿務必盡興。”


    眾人叩首:“謝皇上聖恩。”


    皇帝手一抬:“哎——都說了免此虛禮了。各位快快入席。”


    “謝皇上。”眾大臣又拜,這才入了座。


    皇帝率先舉杯:“這第一杯酒要敬父皇,祖宗疆土,福澤萬年,當排第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第二杯酒朕要敬三弟。”


    齊天影連忙起身舉杯迴應:“臣弟愧不敢當!”


    “朕說你當得就當得。謝你成全朕的一片孝心,守皇陵。”他果斷一杯酒下肚,齊天影隻好作陪。


    “這第三杯,朕敬你們眾位愛卿,如今四海皆平,百業昌盛,黎明安泰,皆是各位的功勞。朕銘感於心,各位愛卿請。”


    李開元起身,深深作揖:“謝聖上隆恩。”忠臣舉杯共飲。


    “陛下,臣有事奏報。”戶部侍郎蔣士先出席。


    “欸~今日不談國事,隻喝酒。”


    “是。”蔣士先拱手而退。


    席間管弦絲竹之聲響起,舞女們身姿輕盈,圍成一圈,水袖飄揚似層層水浪,越轉越快,使人眼花繚亂。忽然眾舞姬一腳定住,身體穩穩急停,又像綻放的花瓣,向四周飄散開來。眾大臣或低聲談笑,或舉杯暢飲。


    “三弟。”齊天奕見齊天影正襟危坐,端起酒杯與他寒暄。


    “二哥,請。”


    酒下肚,他又開口:“三弟在京中可還習慣?”


    “一切都好。”


    “嗯。現下可歇歇了。”


    “是。”


    齊天奕又舉起酒杯:“你我兄弟合該多走動走動才好。”


    “自然。”


    “兩位哥哥在說什麽?怎得避著弟弟,這是什麽道理?”兩人轉頭,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孩童歪著頭一臉疑惑地看著。沒等兩人解釋,稚嫩的聲音又傳來:“三哥也是,迴來這麽久,也不進宮來瞧瞧我,當真是忘記我這個弟弟了?”


    齊天奕又飲了杯酒,然後側著頭隻等看熱鬧。


    齊天影雙手抱於胸前,想逗逗自己這個最小的弟弟——十一弟齊天曜。


    “嗯……你是何人?本王與二哥說話,你豈敢插嘴?”


    “三哥,你……”小王爺眉毛擰成一根繩,呆望著他。


    “哼!”齊天影冷哼了一聲,小王爺又轉向另外一人,拉著他的胳膊,“二哥,三哥怎地不認得我了?隻一年多不見,不記得我了。”


    齊天奕衝他搖搖頭,歎了口氣,而後一臉嚴肅,端起酒杯自顧自地飲酒,也不說話。


    小王爺傷心地低下頭:“不曾想竟與哥哥們生疏至此,再不像從前寄住在王府的時候了。”


    齊天奕憋不住了,笑出聲:“好啦,別逗他了。”


    話音剛落,他又抬起頭,兩位哥哥皆含笑看他。他這才明白受了騙,索性不依不饒起來:“該!該罰酒一壺!”


    “哈哈哈……”


    “王弟,罰一壺酒我與你二哥無話可說,隻是你能行不?”


    “笑話!你們身為尊長,如此戲耍我,我心已傷,那就該罰酒一壺,向我賠禮道歉,這酒與我何幹?我自然不用陪這酒。”


    這話聽起來著實孩子氣,天奕天影二位王爺相視一笑,共同舉杯。


    “王弟莫要怪罪,為兄濁酒一杯特此賠罪!”


    “不夠!要一壺。”


    三人嬉笑著,吸引了齊天卓的目光。


    “十一弟,在說什麽呢?說與朕聽聽。”


    齊天曜伏地:“迴皇上,二哥三哥戲耍我,欠了我一壺酒,卻想耍賴。”


    這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你且細細說來,王兄替你做主。”


    齊天曜年紀雖小,然條理清晰,齊天卓聽了不住地點頭:“十一弟說得有理,依朕看來,二弟三弟務必飲盡此壺酒。”


    齊天曜脖子一梗,頗有底氣:“看!有陛下金口玉言,還能賴了這酒?”


    “哈哈……就喝了吧。”


    天奕天影兄弟倆諾諾連聲:“就依皇兄所言。”兩人一杯接一杯,就連眾大臣也忍俊不禁。


    忽然,皇帝想起一事,眼睛掃向另一旁的薛建麟,直驚得他笑容越發難看。


    “三弟在邊陲苦寒之地許久,為國為民實乃赤誠之心,朕想尋常錢帛不足以表朕心意。朕今日替你做媒可好?”


    李開元此刻悄悄抬眼,心中了然,於是附和:“如此喜事,聖上也容臣等同賀。隻是還不知道三王妃是……”


    “哎,說來也巧,太傅曾托朕保媒,怎奈父皇仙逝,故此事拖了許久。正是薛太傅家嫡長女,傳聞琴棋書畫皆通,且朕一向看重太傅,倒也相配。”


    此言一出,眾大臣議論紛紛,薛建麟萬萬沒想到皇帝會當著眾臣的麵,提起女兒的婚事,於是有些話更不能當麵說了。


    齊天影剛想推辭,卻被弟弟搶了先:“三哥要娶親了?若不是是知書達理之人,必不能配得上我三哥。”


    “十一弟說得對,朕也是如此想的。”


    臉色最難看的還不是薛建麟,而且齊天奕。手緊緊握著扇柄,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皇帝轉而又笑眯眯地問:“太傅,依你所見呢?”


    薛建麟抱拳直勾勾地看著:“皇上厚恩,隻不過小女不成體統,恐不能高攀。”那眼神分明就有萬語千言隻待人後再說,皇帝卻隻當沒看見。


    李開元盡收眼底,又澆了一把火:“太傅此言差矣!皇上金口玉言,必是深思熟慮。且太傅曾有言在先,怎得現在又反悔呢?”


    “宰相大人言重了,微臣不敢。”


    皇帝卻慢悠悠地飲起酒來,眾人皆看向齊天影,他已托著腮,微閉著眼,醉醺醺的。他深知,此事他從一開始就別無選擇,無論是怒是喜,都會得罪人,索性裝醉,留他們作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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