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及時雨
惡毒女配隻能抱團取暖 作者：暢然天地遊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當天晚上，縣令便率領一隊人馬趕到了山間破廟。雖然這場火災發生於荒山之上，但卻沒引起大規模的山火。眾人撲滅了破廟中的火焰後，不廢吹灰之力便找到那道暗門。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撬開了這座沉重的銅門後，眾人便進入了那條載滿了血腥與罪惡的暗道。
眾捕快一進去便發現了倚靠在一起陷入昏迷的婦女兒童。一個年輕捕快推開鐵門便撲過去摸他們的脈搏，驚喜地轉頭對著同伴們大喊道：“有活人！這裏有幸存者！”
眾人在裏麵進行了一番仔細搜尋，不僅發現了多名昏迷的幸存者，還發現了唱歌犬失敗品的屍堆以及那一張張老人皮。幾個年輕的捕快當場嘔吐不止，縣令的那張老臉也黑成了鍋底一般。
自己治下的城鎮發生了這般惡性事件，當朝大將軍之子還為此橫死他鄉，而盛京派來巡鎮撫民的當朝儲君，不日就要到達此地了！縣令深知自己的官位是鐵定保不住了。到了這般境地，唯有拚盡全力查獲這起驚天拐賣大案，將這些拐子一網打盡，才能讓他和他手下的一幹親信免受牢獄之災！
幸好老天爺還給他留了一條生路……昨夜的那個預知夢中，有兩個景象皆已應驗。他若是趁著這群拐子還未來得及逃離的時機，帶著大批人馬挨個按照夢中的景象搜查過去，想必一定會有所收獲！
但是當他迴到縣衙後，看著來來往往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手下人，不由得又犯起了難。
縣衙內本就人手短缺，如今他手下的人，要麽留在破廟和客棧那裏走訪調查，要麽留在縣衙內馬不停蹄地記錄著客棧慘案幸存者的口供。所有人在這般緊要關頭皆已分身乏術。他該從哪裏抽調出可用的人手，並依仗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來說服他們跟著自己去他處探查那些拐子的行蹤？
或許是覺得這位縣令實在是太過倒黴，老天爺貼心地為他送來了一場及時雨：次日清晨，騎著高頭大馬的蕭凜領著手下一幹親信幕僚和大批潛龍衛，迎著熹微晨光踏入了這座多災多難的城鎮。
進入城鎮後，蕭凜下馬前行，見道路兩旁的百姓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什麽事，心中不由得感到好奇，便命令潛龍衛去向他們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趣事。
那個潛龍衛和百姓們交談一番後不由得露出了無比古怪和複雜的神色。他迴到了蕭凜麵前，踟躕了半晌後，悄聲對蕭凜道：“昨天鎮上最大的客棧失火了，聽說有個京官的兒子被活活燒死了。”
蕭凜聞言並未感到奇怪。此時的荊州天幹物燥，民眾搭建的房屋大多為木質結構，發生火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隨口追問了一句道：“死的是哪個京官的孩子？”
那個潛龍衛再度麵露猶豫之色，囁嚅著迴答道：“聽說是葉家的孩子......”
蕭凜：“......啊？”
蕭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緊盯著那個潛龍衛的雙眼，急聲道：“你說清楚，是哪個葉家？葉家的哪個孩子被燒死了？”
在盛京做官的還有哪個葉家？潛龍衛這樣想著，吞吞吐吐地迴答道：“屬下也隻是聽到百姓道聽途說，不敢確認此事真偽。但是聽說那個死去的葉家公子在家中行二，這次出現在此處，是為了護送他的兩個姐姐來此地遊玩。還有民眾聽到他的姐姐與縣令交談時，稱唿死者為‘清宇’。”
蕭凜呆立在原地，隻覺得大腦在這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葉清宇？葉家大將軍膝下那個頗具將才的兒子，死了？被活活燒死了？
“六殿下！您可算來了！”
聽到這一聲唿喚後，蕭凜迴過神來，抬頭向前望去：便見本地縣令熱淚盈眶地向他走來，身後的衙役皆是滿臉激動之色。在他們眼中，此刻的蕭凜，就是老天爺派來拯救他們的天降神兵啊！
蕭凜看到他們此般表現，心中尚存的最後一絲僥幸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自古以來地方官都不喜歡中央派人來對他們橫加幹涉，對於上頭派來巡查的官員，他們向來是不假辭色。如今這群當地官員看到他卻表現得如此激動，這隻能證明：出大事了。發生了一件相當棘手，連本地官員都對此束手無策的大事。
眾人行至府衙後，蕭凜仔細傾聽著縣令匯報此事的始末。
“在客棧中隻發現了一名死者的焦屍，應當就是葉大將軍的次子，葉清宇。除他以外，當晚無人傷亡。”
“仵作勘驗現場之時，發現葉二公子所在的房間窗戶是開著的。根據葉大小姐及葉家府兵的口供，當晚葉二公子的房門被人從內反鎖。他們依照當時三樓不同房間的火情，推斷葉二公子的房間便是最初的著火點。仵作的勘驗結果也驗證了他們的推斷。”
“葉家二小姐的房間就在二公子的隔壁，緊挨著三樓的樓梯口。除了這個樓梯外，客棧三樓便再無其他出口。”
“當晚服侍葉二小姐的丫鬟夏荷因為認床而未能入睡，她告知我們：昨晚案發前，她聽到葉二公子迴來後與葉大小姐交談了一番，隨後二人便各自迴房休息。在這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聽到走道內有人走動的聲響。在此期間，她也沒再聽到葉二公子的房間中，有任何搏鬥或者慘叫的聲音響起。”
蕭凜深吸一口氣道：“所以兇手不可能是客棧內的住客或者雜役。他\/她當晚從外部翻窗進入了葉二公子的房間，趁他熟睡之際將他殺害。隨後在二公子的房間內放火，欲要消滅現場的證據。”
“六殿下所言極是。”縣令沉聲道，“兇手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報複葉二公子。且當晚不久之後拐子團夥的一處窩點便發生了火災。這群拐子恐怕真的是聽到了二公子說要去報官的話音，不僅試圖在人群中趁亂綁架葉二小姐，還用同樣的手法在破廟放火，就是為了銷毀證據！”
“所幸下官及時趕到，在大火蔓延到地下室之前，救下了被拐來的那些婦孺！但可恨的是，那群拐子已經趁亂逃之夭夭，那群幸存下來的婦孺吸入了過量迷藥，現在還有些神誌不清，並不能說清他們逃亡何處。”
“但是蒼天有眼，下官對這群拐子的下落，也並非一無所知！”
縣令繪聲繪色地向蕭凜描述了那個夢境，後者聽後沉思半晌，便覺得這個夢所透露出的信息，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的。在世人眼中，夢境本身就預示著即將發生的現實。且古有武丁夢見傅說的佳話，今日縣令在夢中看見了拐子團夥窩點的所在之處，也不足為奇。
“這群拐子，喪盡天良泯滅人性，所作所為令人發指。且此案還牽扯到朝廷命官的家眷，我等勢必要將其一網打盡，給盛國朝野一個交代，還荊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蕭凜清朗的聲音在縣衙內響起，聽得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熱血沸騰。“我等便按照大人夢中所見，兵分幾路挨個搜查，勢必要將他們捉拿歸案，以儆效尤！”
“大人，你且去召集如今縣衙內所有可用的人手。葉家此次應當亦有府兵相隨，保護他們來到荊州。爾等去將那些府兵也召集起來。他們的主子橫死他鄉，這群府兵想必會傾盡全力，來親手為葉二公子報仇！”
“是！”
眾人聽到蕭凜的吩咐便紛紛開始行動。蕭凜忽然想起了什麽，叫住了一位衙役，輕聲問道：“葉家其他人，如今可還好？”
衙役恭敬地迴答道：“啟稟殿下，葉家其他人都沒有受傷，隻是受到了一些驚嚇。我等在事發後第一時間便記錄下了葉家兩位小姐和她們的婢女的口供，隨後便將她們送入縣令家中先行安置。”
那個衙役小心觀察著蕭凜的麵色，迴答道：“葉家兩位小姐如今身體並無大恙。隻是葉家大小姐昨日自從得知了二公子的死訊後便哭泣不止，葉家二小姐也一直神色困頓。兩位小姐被叫去認屍後，看到二公子屍體的慘狀便當即暈了過去。如今她們都在縣令大人家中休息，尚未醒來。”
蕭凜聽聞葉冰裳沒有受傷，心裏便鬆了一口氣。聽到她因巨大的悲痛而不停哭泣之時，隻覺得心如刀絞。他給這位衙役塞了一錠銀子，在對方歡天喜地地退下後，他便招來親近的小廝，對其輕聲說道：“葉大小姐橫遭此禍，心中定是悲痛無比。你之後且去附近藥店抓一些養氣安神的藥材，隻求她不要為了葉清宇的慘死而傷神傷身。”
“是，殿下。”
無論是查案的官員還是蕭凜，都不認為葉清宇的死亡與葉冰裳有任何幹係。
且不說她一個弱女子沒這個本事殺死葉清宇這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就算她有這個本事，也沒有動機去殺害自己的親弟弟。
縱使世家女子終有一天會嫁做他人婦，但她們的榮辱依舊與娘家的興衰息息相關。葉嘯的長子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唯一一個能振興葉家門楣的兒子便是葉清宇，在世人看來，葉冰裳身為葉家女，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不智之舉。
但是有另外兩個知曉內情的人卻不這麽想。
失去了親弟弟的打擊讓葉夕霧這個小霸王難得的蔫兒了下來。往日一貫喜歡讓丫鬟們十二個時辰都貼身服侍的葉夕霧，在縣令家的房間內安置下來後就把夏荷秋菊轟了出去，說是要自己靜一靜。
於是二人便在隔壁的傭人房歇了下來。剛一關上房門，秋菊便滿麵無措地向較為年長的夏荷走去，急聲開口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葉清宇...葉清宇怎麽會死！他不是應該做皇...”
這個字剛一出口，夏荷便麵色大變，趕忙上前死死捂住秋菊的嘴，厲聲道：“小心隔牆有耳！在古代說那兩個字，你不要命了！”
秋菊的麵色驟而變得慘白，她扇了自己一個巴掌，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放低了聲音，麵上的焦慮惶恐卻絲毫沒有減輕：“可是我實在是已經六神無主了，夏荷姐姐，這到底是什麽事啊！劇情走到現在，已經完全亂套了！”
夏荷問道：“會不會我們其實是來到了小說中的世界？”
秋菊擺手道：“不可能！書裏葉家的庶子庶女可多了！但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隻有葉冰裳一個庶女，這分明是劇中世界啊！”
“對了，葉冰裳...”秋菊提到這個名字，喃喃自語著陷入沉思狀，然後電光火石間一道念頭閃過，她好似醍醐灌頂一般，猛地一把抓住夏荷的手急聲道：“夏荷！你說，我們現在會不會在一本葉冰裳重生的同人文的世界觀裏？”
夏荷垂眸沉思片刻後問道：“你覺得殺死葉清宇的兇手，就是葉冰裳？”
秋菊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一定是正確的：“你想啊，葉清宇是主角團的人。葉冰裳在劇中一直覺得她失去了一切是因為葉清宇在澹台燼誘導下叛國了。所以她完全有動機在遠離京城之時下手殺死葉清宇！”
夏荷平靜地看著秋菊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昨晚在葉冰裳和葉清宇各自迴房之後，三樓客棧走道之上就再也沒有傳來過有人活動的聲響。葉冰裳的房間離我們和葉清宇所在的房間很遠，如果她要入室行兇殺人，我不可能毫不知情。”
“而且客棧走水之後，葉冰裳比我們更晚離開自己所在的房間。她當時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寢衣和一件外套，披頭散發，連鞋都沒穿，一看就是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模樣。”
秋菊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她一定有幫手！”
夏荷不置可否道：“如果她有幫手，你覺得會是誰？我對劇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隻有你才有可能想到這個可能會成為她的幫手的嫌疑人。”
秋菊不由得語塞，她凝神思索了半晌，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按理來說......就算葉冰裳重生了，但她自始至終都是凡人，從哪裏去找來這個神通廣大的幫手。”
夏荷的語聲依舊冷靜異常：“你還記得，是誰把蕭凜要去荊州的消息帶給小姐的嗎？”
秋菊一臉茫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
夏荷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我們的身份嗎？”
“身份......穿越者？”
“是的。很有可能在原劇情之中，留在粥那裏監視葉冰裳和蕭凜的那個丫頭，並沒有將蕭凜要巡查荊州的消息告知於小姐！所以在原劇情中，這趟荊州之行很有可能並未發生。”
秋菊聞言哭喪著臉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穿越過來的蝴蝶效應，導致了葉清宇被那群拐子害死了嗎！”
夏荷搖頭道：“我不清楚。但是我方才的這個猜測，無法解釋有一個在原劇情中不應該死去之人，此刻卻是生死不明！”
秋菊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春桃！”
“沒錯。”夏荷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道，“可是我不知道蝴蝶效應和你那個葉冰裳重生的猜測，究竟哪個才是正確的！我們如今掌握的情報太少，不足以排除這兩種可能性。甚至有可能......我們的這兩個猜測，都是錯誤答案！”
秋菊神色惶惑道：“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在這個世界隻是兩個身份低微的丫鬟，抱女主大腿苟到太平盛世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可是如今的劇情走向如此混亂，我們......到底該怎麽辦啊！”如果連黎蘇蘇的穿越都被蝴蝶掉了的話......她們難道要一輩子跟著葉夕霧這個暴戾的主子嗎！
夏荷的臉色亦是不好看，但還勉強維持著鎮定：“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們如今無法肯定這兩個猜測到底哪個是正確的，就隻能做兩手準備。我們是葉夕霧的丫鬟，是葉冰裳的死敵。若是貿然投誠，葉冰裳隻會心懷警惕。”
“我們要在不會被小姐責罰的情況下，盡量不留痕跡地向葉冰裳示好了。若是發生了什麽對她不利的事，我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雪中送炭向她伸出援手。假如她真的像你所猜測的那樣是個重生者，那她未來若是記掛我們這一份恩情，也會在亂世中拉我們一把。”
事到如今，秋菊依然不喜歡葉冰裳。甚至在發現葉冰裳可能是個重生者後，她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被對方先前的溫情麵具所戲耍的惱羞成怒之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倘若葉清宇之死真的是葉冰裳所為，夏荷所提出的方案，才是眼下對她們最有利的。
秋菊點了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隻能如此了。”
與此同時，荊州一座隱秘的山洞之內。
幾個紅袍邪修齊聚一堂。昨天夜晚，他們感受到了自己在破廟的窩點被人強行摧毀。他們剛從深山中趕迴到破廟附近，便驚駭地發現大批官兵正在那裏仔細搜查。他們監聽官兵的對話，才知道昨晚客棧中有個公子哥被燒死了，然後那群無能的地方官就把這個屎盆子扣在了他們的雇主頭上！
在打探到在仙門修行過的六殿下不日便會到達此地時，幾個邪修立馬屁滾尿流地逃竄迴了自己的窩點之中。他們雖然常年在本地橫行霸道，但是對於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眾人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和三大仙門的天才相比他們連屁都不是，真和仙門的人對上他們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老大，”一個邪修看向為首的紅袍人，戰戰兢兢地問道：“那群拐子......會不會把咱們給供出來？”
那首領閉上眼睛，沉聲道：“所以這處據點也不可久留了。我們抓緊時間將此地的物資轉移到他處，然後這幾個月便躲藏起來，待風聲過去後，兄弟們再出來活動。”
“哦？”一個沙啞的女子輕笑聲在入口處響起，“那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誰！”眾邪修聞聲一道亮出兵器嚴陣以待。隻見一道紅芒一閃，一個踩著滾滾黑霧，身著血色襤褸衣衫，頭戴青麵獠牙厲鬼麵具的女子便出現在眾人麵前。在她身後，一個三人高的巨大灰色鬼影緊隨而至，其身上近百雙眼睛盯著眼前的邪修們，目光中皆是一片幽冷。
下一刹那，上萬條黑霧凝結的巨蟒便張開血盆大口，嘶叫著向邪修們衝去！
眾捕快一進去便發現了倚靠在一起陷入昏迷的婦女兒童。一個年輕捕快推開鐵門便撲過去摸他們的脈搏，驚喜地轉頭對著同伴們大喊道：“有活人！這裏有幸存者！”
眾人在裏麵進行了一番仔細搜尋，不僅發現了多名昏迷的幸存者，還發現了唱歌犬失敗品的屍堆以及那一張張老人皮。幾個年輕的捕快當場嘔吐不止，縣令的那張老臉也黑成了鍋底一般。
自己治下的城鎮發生了這般惡性事件，當朝大將軍之子還為此橫死他鄉，而盛京派來巡鎮撫民的當朝儲君，不日就要到達此地了！縣令深知自己的官位是鐵定保不住了。到了這般境地，唯有拚盡全力查獲這起驚天拐賣大案，將這些拐子一網打盡，才能讓他和他手下的一幹親信免受牢獄之災！
幸好老天爺還給他留了一條生路……昨夜的那個預知夢中，有兩個景象皆已應驗。他若是趁著這群拐子還未來得及逃離的時機，帶著大批人馬挨個按照夢中的景象搜查過去，想必一定會有所收獲！
但是當他迴到縣衙後，看著來來往往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手下人，不由得又犯起了難。
縣衙內本就人手短缺，如今他手下的人，要麽留在破廟和客棧那裏走訪調查，要麽留在縣衙內馬不停蹄地記錄著客棧慘案幸存者的口供。所有人在這般緊要關頭皆已分身乏術。他該從哪裏抽調出可用的人手，並依仗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來說服他們跟著自己去他處探查那些拐子的行蹤？
或許是覺得這位縣令實在是太過倒黴，老天爺貼心地為他送來了一場及時雨：次日清晨，騎著高頭大馬的蕭凜領著手下一幹親信幕僚和大批潛龍衛，迎著熹微晨光踏入了這座多災多難的城鎮。
進入城鎮後，蕭凜下馬前行，見道路兩旁的百姓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什麽事，心中不由得感到好奇，便命令潛龍衛去向他們打聽究竟發生了什麽趣事。
那個潛龍衛和百姓們交談一番後不由得露出了無比古怪和複雜的神色。他迴到了蕭凜麵前，踟躕了半晌後，悄聲對蕭凜道：“昨天鎮上最大的客棧失火了，聽說有個京官的兒子被活活燒死了。”
蕭凜聞言並未感到奇怪。此時的荊州天幹物燥，民眾搭建的房屋大多為木質結構，發生火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隨口追問了一句道：“死的是哪個京官的孩子？”
那個潛龍衛再度麵露猶豫之色，囁嚅著迴答道：“聽說是葉家的孩子......”
蕭凜：“......啊？”
蕭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緊盯著那個潛龍衛的雙眼，急聲道：“你說清楚，是哪個葉家？葉家的哪個孩子被燒死了？”
在盛京做官的還有哪個葉家？潛龍衛這樣想著，吞吞吐吐地迴答道：“屬下也隻是聽到百姓道聽途說，不敢確認此事真偽。但是聽說那個死去的葉家公子在家中行二，這次出現在此處，是為了護送他的兩個姐姐來此地遊玩。還有民眾聽到他的姐姐與縣令交談時，稱唿死者為‘清宇’。”
蕭凜呆立在原地，隻覺得大腦在這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葉清宇？葉家大將軍膝下那個頗具將才的兒子，死了？被活活燒死了？
“六殿下！您可算來了！”
聽到這一聲唿喚後，蕭凜迴過神來，抬頭向前望去：便見本地縣令熱淚盈眶地向他走來，身後的衙役皆是滿臉激動之色。在他們眼中，此刻的蕭凜，就是老天爺派來拯救他們的天降神兵啊！
蕭凜看到他們此般表現，心中尚存的最後一絲僥幸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自古以來地方官都不喜歡中央派人來對他們橫加幹涉，對於上頭派來巡查的官員，他們向來是不假辭色。如今這群當地官員看到他卻表現得如此激動，這隻能證明：出大事了。發生了一件相當棘手，連本地官員都對此束手無策的大事。
眾人行至府衙後，蕭凜仔細傾聽著縣令匯報此事的始末。
“在客棧中隻發現了一名死者的焦屍，應當就是葉大將軍的次子，葉清宇。除他以外，當晚無人傷亡。”
“仵作勘驗現場之時，發現葉二公子所在的房間窗戶是開著的。根據葉大小姐及葉家府兵的口供，當晚葉二公子的房門被人從內反鎖。他們依照當時三樓不同房間的火情，推斷葉二公子的房間便是最初的著火點。仵作的勘驗結果也驗證了他們的推斷。”
“葉家二小姐的房間就在二公子的隔壁，緊挨著三樓的樓梯口。除了這個樓梯外，客棧三樓便再無其他出口。”
“當晚服侍葉二小姐的丫鬟夏荷因為認床而未能入睡，她告知我們：昨晚案發前，她聽到葉二公子迴來後與葉大小姐交談了一番，隨後二人便各自迴房休息。在這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聽到走道內有人走動的聲響。在此期間，她也沒再聽到葉二公子的房間中，有任何搏鬥或者慘叫的聲音響起。”
蕭凜深吸一口氣道：“所以兇手不可能是客棧內的住客或者雜役。他\/她當晚從外部翻窗進入了葉二公子的房間，趁他熟睡之際將他殺害。隨後在二公子的房間內放火，欲要消滅現場的證據。”
“六殿下所言極是。”縣令沉聲道，“兇手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報複葉二公子。且當晚不久之後拐子團夥的一處窩點便發生了火災。這群拐子恐怕真的是聽到了二公子說要去報官的話音，不僅試圖在人群中趁亂綁架葉二小姐，還用同樣的手法在破廟放火，就是為了銷毀證據！”
“所幸下官及時趕到，在大火蔓延到地下室之前，救下了被拐來的那些婦孺！但可恨的是，那群拐子已經趁亂逃之夭夭，那群幸存下來的婦孺吸入了過量迷藥，現在還有些神誌不清，並不能說清他們逃亡何處。”
“但是蒼天有眼，下官對這群拐子的下落，也並非一無所知！”
縣令繪聲繪色地向蕭凜描述了那個夢境，後者聽後沉思半晌，便覺得這個夢所透露出的信息，還是有一定的參考價值的。在世人眼中，夢境本身就預示著即將發生的現實。且古有武丁夢見傅說的佳話，今日縣令在夢中看見了拐子團夥窩點的所在之處，也不足為奇。
“這群拐子，喪盡天良泯滅人性，所作所為令人發指。且此案還牽扯到朝廷命官的家眷，我等勢必要將其一網打盡，給盛國朝野一個交代，還荊州百姓一個朗朗乾坤。”蕭凜清朗的聲音在縣衙內響起，聽得所有人都不由得感到熱血沸騰。“我等便按照大人夢中所見，兵分幾路挨個搜查，勢必要將他們捉拿歸案，以儆效尤！”
“大人，你且去召集如今縣衙內所有可用的人手。葉家此次應當亦有府兵相隨，保護他們來到荊州。爾等去將那些府兵也召集起來。他們的主子橫死他鄉，這群府兵想必會傾盡全力，來親手為葉二公子報仇！”
“是！”
眾人聽到蕭凜的吩咐便紛紛開始行動。蕭凜忽然想起了什麽，叫住了一位衙役，輕聲問道：“葉家其他人，如今可還好？”
衙役恭敬地迴答道：“啟稟殿下，葉家其他人都沒有受傷，隻是受到了一些驚嚇。我等在事發後第一時間便記錄下了葉家兩位小姐和她們的婢女的口供，隨後便將她們送入縣令家中先行安置。”
那個衙役小心觀察著蕭凜的麵色，迴答道：“葉家兩位小姐如今身體並無大恙。隻是葉家大小姐昨日自從得知了二公子的死訊後便哭泣不止，葉家二小姐也一直神色困頓。兩位小姐被叫去認屍後，看到二公子屍體的慘狀便當即暈了過去。如今她們都在縣令大人家中休息，尚未醒來。”
蕭凜聽聞葉冰裳沒有受傷，心裏便鬆了一口氣。聽到她因巨大的悲痛而不停哭泣之時，隻覺得心如刀絞。他給這位衙役塞了一錠銀子，在對方歡天喜地地退下後，他便招來親近的小廝，對其輕聲說道：“葉大小姐橫遭此禍，心中定是悲痛無比。你之後且去附近藥店抓一些養氣安神的藥材，隻求她不要為了葉清宇的慘死而傷神傷身。”
“是，殿下。”
無論是查案的官員還是蕭凜，都不認為葉清宇的死亡與葉冰裳有任何幹係。
且不說她一個弱女子沒這個本事殺死葉清宇這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就算她有這個本事，也沒有動機去殺害自己的親弟弟。
縱使世家女子終有一天會嫁做他人婦，但她們的榮辱依舊與娘家的興衰息息相關。葉嘯的長子是個不成器的紈絝，唯一一個能振興葉家門楣的兒子便是葉清宇，在世人看來，葉冰裳身為葉家女，絕對不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不智之舉。
但是有另外兩個知曉內情的人卻不這麽想。
失去了親弟弟的打擊讓葉夕霧這個小霸王難得的蔫兒了下來。往日一貫喜歡讓丫鬟們十二個時辰都貼身服侍的葉夕霧，在縣令家的房間內安置下來後就把夏荷秋菊轟了出去，說是要自己靜一靜。
於是二人便在隔壁的傭人房歇了下來。剛一關上房門，秋菊便滿麵無措地向較為年長的夏荷走去，急聲開口道：“這到底是怎麽迴事！葉清宇...葉清宇怎麽會死！他不是應該做皇...”
這個字剛一出口，夏荷便麵色大變，趕忙上前死死捂住秋菊的嘴，厲聲道：“小心隔牆有耳！在古代說那兩個字，你不要命了！”
秋菊的麵色驟而變得慘白，她扇了自己一個巴掌，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放低了聲音，麵上的焦慮惶恐卻絲毫沒有減輕：“可是我實在是已經六神無主了，夏荷姐姐，這到底是什麽事啊！劇情走到現在，已經完全亂套了！”
夏荷問道：“會不會我們其實是來到了小說中的世界？”
秋菊擺手道：“不可能！書裏葉家的庶子庶女可多了！但是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隻有葉冰裳一個庶女，這分明是劇中世界啊！”
“對了，葉冰裳...”秋菊提到這個名字，喃喃自語著陷入沉思狀，然後電光火石間一道念頭閃過，她好似醍醐灌頂一般，猛地一把抓住夏荷的手急聲道：“夏荷！你說，我們現在會不會在一本葉冰裳重生的同人文的世界觀裏？”
夏荷垂眸沉思片刻後問道：“你覺得殺死葉清宇的兇手，就是葉冰裳？”
秋菊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一定是正確的：“你想啊，葉清宇是主角團的人。葉冰裳在劇中一直覺得她失去了一切是因為葉清宇在澹台燼誘導下叛國了。所以她完全有動機在遠離京城之時下手殺死葉清宇！”
夏荷平靜地看著秋菊道：“但是我可以肯定，昨晚在葉冰裳和葉清宇各自迴房之後，三樓客棧走道之上就再也沒有傳來過有人活動的聲響。葉冰裳的房間離我們和葉清宇所在的房間很遠，如果她要入室行兇殺人，我不可能毫不知情。”
“而且客棧走水之後，葉冰裳比我們更晚離開自己所在的房間。她當時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寢衣和一件外套，披頭散發，連鞋都沒穿，一看就是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模樣。”
秋菊咬牙切齒地說道：“那她一定有幫手！”
夏荷不置可否道：“如果她有幫手，你覺得會是誰？我對劇情可以說是一無所知，隻有你才有可能想到這個可能會成為她的幫手的嫌疑人。”
秋菊不由得語塞，她凝神思索了半晌，茫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按理來說......就算葉冰裳重生了，但她自始至終都是凡人，從哪裏去找來這個神通廣大的幫手。”
夏荷的語聲依舊冷靜異常：“你還記得，是誰把蕭凜要去荊州的消息帶給小姐的嗎？”
秋菊一臉茫然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道：“我？”
夏荷點了點頭道：“你還記得我們的身份嗎？”
“身份......穿越者？”
“是的。很有可能在原劇情之中，留在粥那裏監視葉冰裳和蕭凜的那個丫頭，並沒有將蕭凜要巡查荊州的消息告知於小姐！所以在原劇情中，這趟荊州之行很有可能並未發生。”
秋菊聞言哭喪著臉道：“你的意思是，我們穿越過來的蝴蝶效應，導致了葉清宇被那群拐子害死了嗎！”
夏荷搖頭道：“我不清楚。但是我方才的這個猜測，無法解釋有一個在原劇情中不應該死去之人，此刻卻是生死不明！”
秋菊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春桃！”
“沒錯。”夏荷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道，“可是我不知道蝴蝶效應和你那個葉冰裳重生的猜測，究竟哪個才是正確的！我們如今掌握的情報太少，不足以排除這兩種可能性。甚至有可能......我們的這兩個猜測，都是錯誤答案！”
秋菊神色惶惑道：“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在這個世界隻是兩個身份低微的丫鬟，抱女主大腿苟到太平盛世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可是如今的劇情走向如此混亂，我們......到底該怎麽辦啊！”如果連黎蘇蘇的穿越都被蝴蝶掉了的話......她們難道要一輩子跟著葉夕霧這個暴戾的主子嗎！
夏荷的臉色亦是不好看，但還勉強維持著鎮定：“事到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們如今無法肯定這兩個猜測到底哪個是正確的，就隻能做兩手準備。我們是葉夕霧的丫鬟，是葉冰裳的死敵。若是貿然投誠，葉冰裳隻會心懷警惕。”
“我們要在不會被小姐責罰的情況下，盡量不留痕跡地向葉冰裳示好了。若是發生了什麽對她不利的事，我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雪中送炭向她伸出援手。假如她真的像你所猜測的那樣是個重生者，那她未來若是記掛我們這一份恩情，也會在亂世中拉我們一把。”
事到如今，秋菊依然不喜歡葉冰裳。甚至在發現葉冰裳可能是個重生者後，她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被對方先前的溫情麵具所戲耍的惱羞成怒之感。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倘若葉清宇之死真的是葉冰裳所為，夏荷所提出的方案，才是眼下對她們最有利的。
秋菊點了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道：“隻能如此了。”
與此同時，荊州一座隱秘的山洞之內。
幾個紅袍邪修齊聚一堂。昨天夜晚，他們感受到了自己在破廟的窩點被人強行摧毀。他們剛從深山中趕迴到破廟附近，便驚駭地發現大批官兵正在那裏仔細搜查。他們監聽官兵的對話，才知道昨晚客棧中有個公子哥被燒死了，然後那群無能的地方官就把這個屎盆子扣在了他們的雇主頭上！
在打探到在仙門修行過的六殿下不日便會到達此地時，幾個邪修立馬屁滾尿流地逃竄迴了自己的窩點之中。他們雖然常年在本地橫行霸道，但是對於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眾人心裏還是有點數的。和三大仙門的天才相比他們連屁都不是，真和仙門的人對上他們隻能乖乖束手就擒！
“老大，”一個邪修看向為首的紅袍人，戰戰兢兢地問道：“那群拐子......會不會把咱們給供出來？”
那首領閉上眼睛，沉聲道：“所以這處據點也不可久留了。我們抓緊時間將此地的物資轉移到他處，然後這幾個月便躲藏起來，待風聲過去後，兄弟們再出來活動。”
“哦？”一個沙啞的女子輕笑聲在入口處響起，“那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誰！”眾邪修聞聲一道亮出兵器嚴陣以待。隻見一道紅芒一閃，一個踩著滾滾黑霧，身著血色襤褸衣衫，頭戴青麵獠牙厲鬼麵具的女子便出現在眾人麵前。在她身後，一個三人高的巨大灰色鬼影緊隨而至，其身上近百雙眼睛盯著眼前的邪修們，目光中皆是一片幽冷。
下一刹那，上萬條黑霧凝結的巨蟒便張開血盆大口，嘶叫著向邪修們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