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二妖進行了一番“友好和睦”的洽談後,葉冰裳還未來得及用午膳,便馬不停蹄地趕往盛國王宮。


    而厲鬼冰裳和黃琱戴瑁二妖依舊留在酒樓之中,商討著方才談話的一些細節之處。這是厲鬼冰裳來到此世後,第一次在白日與葉冰裳分開行動。考慮到盛國王宮裏還有個喜歡操縱鳥獸來偷窺他人行徑的家夥,厲鬼冰裳便在另一個自己的識海中提前留下一團黑霧,借此來感知宮中是否有窺伺的目光。


    不過如今看來,厲鬼冰裳卻是多此一舉了。葉冰裳此刻正立在宮道中央,沐浴在來往宮人古怪的目光中,望向對麵一臉真誠地捧著個簪子的澹台燼,不由得感到無語凝噎。而二人身後的兩個婢女,嘉卉和月瑩心,看到此情此景,臉都黑得和鍋底似的。


    “葉大小姐。”澹台燼雙手捧著一根簡樸的簪子上前,“有常言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澹台燼那日見到你麵上的笑容,從此便念念不忘。可我身無長物,隻能送你一根簪子,還望葉大小姐能展露開心顏。”


    他用毫無起伏的語氣,一板一眼地念著不知道從哪聽來的旖旎情詩。他一邊嘴角竭盡全力上揚模仿著蕭凜真誠的笑容,一邊用無比生疏的姿態行禮,眼底卻分毫笑意也無,落在葉冰裳眼中隻覺得有種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他身後的月瑩心麵對外人不得不拚命維持住麵上搖搖欲墜的微笑,心中卻忍不住狂翻白眼:你確實身無長物,所以你送她的簪子用的是我的銀錢。是我!在這冷宮裏!辛辛苦苦!攢的銀錢!


    澹台燼希望葉冰裳展露開心顏,後者此刻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蕭凜送禮時還知道找個僻靜無人的地方,送的禮物也合乎規矩。這澹台燼倒好,直接在人來人往的宮道上攔著她葉冰裳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送禮,還送的是個簪子。她葉冰裳為了維護自己的好名聲整日如履薄冰,一個澹台燼便可以輕易毀了她苦心經營的一切。


    一想到上輩子澹台燼也曾做出過這樣的怪誕行為惹來風言風語,葉冰裳深吸一口氣道:“澹台世子,這簪子,實在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恕葉大不能受您的贈禮。”


    她給了嘉卉一個眼神,嘉卉忽然福至心靈,心領神會地從袖中掏出一袋銀子。自從得到可以無召入宮的口諭後,嘉卉這裏就常備著銀子用於打點太監。眼看著小丫頭將銀子強塞到澹台燼手中,葉冰裳幽幽開口道:“葉大兩次入宮,皆撞見世子被人欺淩。葉大一個閨閣女子,對此無計可施。隻能聊贈澹台世子一些碎銀,希望可以改善您當前的處境。”


    “噗哧。”一個路過的宮女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隨後加快了腳步趕緊離開此地。來往宮人亦是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而月瑩心此刻已經難堪到連麵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而這種難堪,更是在澹台燼略一思索後,將銀子和簪子都收入囊中的時刻到達了頂峰。


    就連葉冰裳和嘉卉,看到此景都不由得沉默了。不是,你就這麽收了?你都不推辭一下嗎?這世上除了乞丐,有誰會麵對非親非故之人,連推辭都不推辭一下,就平白收人碎銀?


    隨便找了個借口擺脫這個難纏的家夥後,葉冰裳領著嘉卉快步走到了昭玉的寢宮。


    昭玉聽到宮女的通報,便笑意盈盈地起身迎接。當她看到葉冰裳主仆皆頂著無比難看的臉色步入殿內時,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冰裳,今日有人惹到你了?”要知道她認識了葉冰裳這些時日,這位葉大小姐被親妹用鞭子抽的時候,都沒有像今日這般把情緒掛在臉上。


    嘉卉在一旁低垂著腦袋不敢說話。葉冰裳快步行至昭玉跟前,低聲言道:“今日冰裳入宮時被澹台世子攔在宮道上,他堅持要給我送簪子。”


    昭玉聞言不由得黑了臉。在宮道上?給沒出閣的姑娘送簪子?景國王室把澹台燼送過來之前,都沒教過他基本的禮數嗎!


    “若此事隻是對冰裳的清譽有損,冰裳也不敢拿這微末小事來勞煩公主。”葉冰裳神色嚴肅道,“可是澹台世子此舉,不由得讓冰裳懷疑:他已經掌握了夷月族驅使鳥獸監控他人的能力!”


    這話題的轉變,讓昭玉都有點跟不上葉冰裳的思路了:“等等冰裳,這事和夷月族控製鳥獸的能力有何關係?”


    “公主莫急,且聽我細細向你分辨。”葉冰裳有條不紊道,“先前王後娘娘召冰裳入宮那日,冰裳在離開鳳儀宮後,遇見了六殿下。”


    “這事我知道。”昭玉頷首道,“王兄事後還說,很感激你替他指了一條明路。”


    “當時六殿下送了我一個仙山的丹藥,當作我這些時日陪伴公主的謝禮。冰裳當時忽有所感,發現身前枝頭停著一隻血鴉,正一動不動地直勾勾凝視著我。冰裳當時隻覺得毛骨悚然,卻不想打草驚蛇,因而沒有將此事告知六殿下。且冰裳當時並無實質證據,證實此事與何人有關。”


    見昭玉此時已經麵露凝重之色,葉冰裳繼續言道:“那日之後,冰裳便再未入宮。直至今日,冰裳有要事須入宮向公主稟報,便遇見了澹台世子攔路贈禮。”


    “公主殿下,冰裳和澹台世子總共就在匆忙之間見過兩麵,期間我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冰裳不過蒲柳之質,澹台世子在兩國王宮見過多少佳人,怎麽可能會對冰裳一見傾心!”


    “再聯想到公主先前提到的澹台世子的古怪行徑和夷月族能操縱鳥獸的傳聞,冰裳不由得懷疑:澹台世子並非對冰裳有意,隻是在利用鳥獸監控六殿下的一舉一動,並以此來暗中效仿!”


    昭玉初聽來隻覺得匪夷所思,但細細想來,也隻有葉冰裳的猜測可以解釋澹台燼荒誕的行為。葉冰裳與澹台燼兩次碰麵之際,昭玉都全程在場。那兩次澹台燼都在被五殿下蕭涼手下的人施暴,而葉冰裳隻是被卷入此事的看客,他們二人,確實是從頭到尾都沒說上一句話!無論是將他拉扯長大的月瑩心,還是對他多番迴護的蕭凜兄妹,澹台燼對他們所有人向來皆是不假辭色。要說他會因為這兩次碰麵就對葉冰裳一見鍾情,那也太荒謬了!


    一想到澹台燼很有可能自始至終都在操縱動物觀察蕭凜的一舉一動,昭玉隻覺得汗毛倒豎,隨後便是難以遏製的反胃與惡心。


    這都是什麽事啊!昭玉在心底瘋狂咆哮道。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啊!澹台燼,我們兄妹平日裏這麽維護你,你就是這麽“迴報”我們的?你就是以這麽令人作嘔的行徑來“迴報”我們的!


    再想到那三個死在澹台明朗府裏的潛龍衛......昭玉此刻隻覺得頭痛欲裂。如今外有澹台明朗這頭猛虎暗中覬覦,他們盛國人自己的王宮裏,還有澹台燼這條毒蛇伺機而動。這家夥能操縱鳥獸監控一國太子,鬼知道他以後會動用這能力幹出什麽駭人聽聞的事兒!澹台家的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都上趕著給她昭玉添堵!


    眼見昭玉的臉色風雲變幻,有如開了染坊一般。葉冰裳兩世為人,也是第一次看到這位公主露出如此精彩的表情。她小心開口問道:“公主?你可還好?”


    葉冰裳的聲音讓昭玉迴過神來。看著對方擔憂的神色,昭玉不由得心底自嘲:人家葉冰裳才是被澹台燼騷擾的當事人,今日她為了此事亂了心神,居然都要這位受害者來安慰了。


    昭玉握住葉冰裳的手,輕輕唿出一口氣,對她微笑道:“無妨。此事事關冰裳清譽,冰裳沒有因此而對澹台世子的行徑避而不談,反而將此事主動告知於我。我和王兄,都很感激冰裳的這份信任。此後我會派玄羽衛來監控澹台燼主仆的一舉一動,來核實冰裳今日的猜測。”


    葉冰裳聞言鬆了口氣,衝昭玉展露笑顏道:“冰裳的清譽,和六殿下的安危,和盛國的安危而言相比,可謂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澹台殿下體內流淌著景國王室和夷月族族長的血脈,與他有關的事,都容不得冰裳不多想。倘若今日隻是冰裳杞人憂天,那便再好不過。倘若澹台世子真的在控製鳥獸監視六殿下的一舉一動,那您今日聽了冰裳的這一番推測,便不會再對他毫無防備。”


    昭玉聞言展露出了冰裳兩世都未見過的真摯笑容。“冰裳,你的這份信任與機警,對我和王兄來說,重逾千鈞。昭玉會妥善處理好此事,定不會辜負你今日的信賴和坦誠。”


    “對了,冰裳你方才說,今日入宮是有要事需向我稟告。究竟是何等要事?”


    這邊澹台燼主仆方一迴到自己的住所,月瑩心便轉過身來,猛地抬手用力扇了澹台燼一耳光。


    “啪!”


    澹台燼白皙的麵孔上留下五道指印,此刻看向月瑩心的目光中滿是錯愕。月瑩心和荊蘭安先前氣急時也曾拿戒尺抽他手心,但她們二人都不曾掌摑過他。


    “為什麽?”


    “為什麽?”月瑩心怒急反笑道,“世子,你還問我為什麽?我先前告訴過你,世子若是對葉大小姐無意,便不要再接近她毀她清譽!可是世子今日做了什麽!你在熙熙攘攘的宮道上堵住了葉大小姐,還將簪子這樣的貼身之物送給了她!在做出這般行徑之前,你可有告知過我這個乳母隻言片語!”


    “她是盛國大將軍的女兒!縱使隻是個庶女,也不是您這樣失勢的質子可以高攀得上的!況且葉大小姐是九公主殿下以禮相待的客人,而她和她的兄長是我們主仆在這異國王宮中為數不多的倚仗!你今日這番行徑,是要我們自絕於盛國王宮嗎!”


    “你先前來問我銀子在哪裏,還問我這樣的女子喜歡什麽樣的禮物。”月瑩心的雙目中噙滿淚水,但她的自尊卻讓她不斷眨動雙眼,不讓淚珠在澹台燼麵前滑落:“我還以為是我的虔誠感動了上蒼,讓你看到了我帶著你在冷宮生活的不易,終於想要迴報我多年的苦楚。沒想到......”月瑩心直視著澹台燼的雙眼,露出一抹冷笑道:“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說罷她就迴到房中,“呯”的一聲用力甩上房門。澹台燼愣愣地站在原地,聽著養母在房內的哭聲,半天都沒有挪動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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