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山斷斷續續醒過來幾次。


    以半個小時為分界線,每半個小時醒過來一次,從而避免睡眠時有些異常情況被遺漏過去。


    這就跟多餐少食一樣,睡眠時間雖然被零碎的分開,變得不連貫,卻並未影響到睡眠的本質作用。唯一的難點隻是你能不能強迫自己睡著,又強迫自己醒過來。


    對蘇山而言,這不是什麽問題。


    沒有異樣,包括這一次醒過來,他沒有聽到什麽淒厲叫聲,孩童的哭嚎聲,包括巡夜家丁的腳步聲。


    蘇山側身躺在床上,麵對窗外,醒過來以後自然而然朝窗外望去,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視線沒能從中找到任何東西。


    他睡眠時,是淺層睡眠的狀態,耳朵捕捉到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人都會立刻醒過來。以犧牲睡眠質量的方式,最大程度兼顧到自身安全。


    再加上每半個小時醒過來一次,清醒狀態下審視一遍四周,現在看來,他的戒備好像有點大驚小怪,時至現在,這個黑夜異常平靜。


    連梆子聲,守夜打更的韓胤發出的號子聲,都早在一個半小時以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道他是走得遠了,受到距離限製,導致蘇山現在聽不到因其響起的動靜。還是說,韓胤幹淨利落的死在了這個黑夜中。


    到現在,蘇山一共醒過來了四次,加起來一共過去了兩個小時。


    抬起手腕,借著智能手表被喚醒時發出的細微光亮,他看了一眼時間,的確是快要臨近午夜的十一點多。


    屋外,門前,緊貼門縫的一雙眼睛,驟然睜大,隻有一片慘白的眼仁死死盯住蘇山。


    不!更準確點來說,是盯住蘇山抬起的左手腕。


    它端詳了一會兒,出乎意料的,充滿戾氣的眼睛漸漸變得柔和,且平靜。


    緊貼門縫,與屋門僅在咫尺之隔的腦袋縮迴。


    它緩緩向後,退入黑暗中。


    微風吹過,卷動雪白的衣角,卻被同樣白皙的手掌撫平。


    行走無聲。


    屋中的蘇山根本不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部都落在了另一雙眼睛的注視中。


    更加不清楚,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屋外,又究竟借著門縫,朝內窺視了多久。


    正如來時一般,它離去時同樣悄無聲息。


    一個,兩個,三個…


    男廂房兩排屋子中間的空地上,此刻正有一個個身著白衣的“人”在匯聚,它們筆直的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


    臉上,厚厚的脂粉塗抹下,依舊難掩麵龐毫無血色的臉色。


    一個,兩個,三個…


    屋子裏麵燃燒蠟燭發出的光亮,打在窗紙上,透過薄薄的一層紙,繼續朝外擴散。卻突然受到了阻礙,沒辦法穿透,在窗紙上留下了一團團醒目的人形黑影。


    同一間屋子外,不同的位置,同樣俯下身來的動作。


    門縫,窗縫,透過小小的縫隙,它們殷勤的向內探望。


    在看到屋中景象的一瞬,目光在霎時間變幻,死死的盯著。


    憎惡,恐懼,怨毒的表情變幻,最後通通消散在緊貼窗戶,屋門的動作中。


    它們的臉龐,緊貼其上,像是要把整張臉都烙印在上麵似的。臉和窗戶,屋門間存在的縫隙被不斷的朝內擠壓,直到最後完全貼緊,連成一體。


    這動作本該會發出一些聲響,因為隨著臉龐朝前緊貼,上半身的重心會隨之偏移,身體的一部分重量會壓在窗戶,屋門上。


    可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沒有。


    緊貼的皮膚,並未隨著時間,給窗戶,屋門接觸的部分帶來絲毫溫暖,依舊冰冷。


    屋中的徐源,酣睡正香,完全察覺不到在他入睡之後,屋外正在發生的詭異一幕。


    從坐著等,到躺著等,在百無聊賴中睡意持續醞釀,不知不覺間,他已是睡了過去。


    一切不是在短時間內發生,這些聚集在屋外的人影,也不是一下子全部出現,將整間屋子從外團團包圍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從一個,到兩個,乃至於更多。


    當它們踏入男廂房區域時,也曾駐足在其它屋子外邊,借助窗戶,屋門存在的縫隙朝內窺視。


    冰冷的目光,掃視過所有可見的角落,或是遺憾的後退離開,或是貪婪的注視屋中床榻上平躺的身體。


    有人,沒人,不同的屋子,一樣的黑暗。


    還有最終一致的選擇,它們來到了徐源的屋子外邊,身處在黑暗中,窺視屋中酣睡的徐源,以及桌上那盞點燃的燈。


    任何的光,出現在黑暗中,除非一下子將黑暗驅散,否則便會源源不斷的吸引周遭的黑暗。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亮起的燈火,在黑暗中如此的突兀,才會一下子吸引來這麽多的“人”。


    明明在屋中光亮的照射下,身形無從隱藏,它們就是駐足不去。


    停留許久。


    有慘白的手臂抬起,手指在即將接觸窗戶的一瞬間,瑟縮了一下,朝後縮迴。


    不知為何,明明存在著無從消解的貪婪,它們的身上卻罕見的存在一絲躊躇。


    也許是因為存在的光亮?


    早已習慣黑暗,與黑暗並為一體的它們,在觸及屋中漏出的光亮時,還會畏懼。


    又有慘白的手掌抬起,緩緩觸摸窗框,指尖在窗紙,鏤空雕花上輕輕劃過。


    是顫抖著的,可以看見窗紙為此在細微震顫。


    一隻隻手臂抬起,一遍遍撫摸,冰冷的寒氣順著夜色,沁入周遭的每個角落。


    又有緊貼窗戶的臉龐,鼻梁,眼眶,在跟窗上堅硬的鏤空雕花摩擦,碰撞。眼睛緊盯屋中,竟是不舍視野中分離的每一秒間隙。


    突然,一隻手掌,由映照在窗紙上的剪影,一下子成為出現在屋內。


    在窗紙上,同樣遺留下對應的剪影,卻與之前完全不同。


    屋外,屋內,薄薄的一層窗戶紙,代表它已經突破窗戶的阻隔,正在接近徐源。


    中間,是輕薄的一層手臂。


    整隻手臂,在窗戶縫隙間,被擠壓得僅有一張紙的厚度,可它還是借助狹窄的縫隙,穿進屋內。


    那隻手掌,順利進入之後,一下膨脹,不知重新充入的是氣體還是血肉,變得更加飽滿,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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