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碼頭上,不見運送貨物的各色車輛,隻有懷抱著貨運箱子的蘇山三人,奔行在這本應發動機轟鳴的道路中央。


    “唿,唿,唿。”


    不過短短兩三百米,三人口鼻此時發出的喘息聲便已清晰可聞。


    懷抱的貨運箱子微微傾斜,抵在胸膛上,仍是可見胸膛明顯的幅度起伏。


    本來奔跑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以他們如今的速度,慢跑,哪怕讓一個平時沒有任何鍛煉的上班族,都可以隨便堅持跑個一千米。


    但是加上懷中的這個貨運箱子,不容忽視的重量,便沒有這麽簡單。更為艱難的是即使用胸膛抵著貨運箱子,卸掉一部分貨運箱子帶來的重量,但抱住箱子左右兩側的手臂,較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動作,加上手中的負重,繃緊的手臂肌肉已經變得酸疼脹痛。


    目光適時的向左右一瞟,蘇山注意到徐源,陸遊魚漲紅的臉龐。可以堅持的樣子,至少他們還可以跟上自己的速度,沒有被甩下。


    他的眉頭微皺,唿吸的頻率還可以控製,卻不免沉重幾分。


    這可是第一次搬運貨運箱子,他們的身體狀態,體能,都處在巔峰,可還是顯得如此吃力。


    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搬運,前景變得有些不樂觀起來。


    這還是蘇山作出的最好估計,如果遇到工人鬼魂,還是其它的什麽意外,可能會有第四次,第五次…甚至更多。


    哪怕還有三個多小時,中間可以斷斷續續的休息,也不可能讓身體立刻恢複狀態。


    等等…體力?


    蘇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還未等他深究,耳旁傳來徐源壓低了的聲音。


    “山哥,前方三點鍾方向。”


    向著三點鍾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朝他們跑來的工人鬼魂。


    那裏有一條貨櫃與貨櫃間縫隙形成的小路,再加上視線盲區,直到工人鬼魂從中跑出,才被發現。


    蘇山一怔,目光旋即落在工人鬼魂懷中抱著的貨運箱子。


    略鬆一口氣,察覺到徐源和陸遊魚放慢下來的腳步,他開口道:“不用停,繼續跑。”


    “可…”徐源還想說些什麽,但看見身處前方的蘇山,未曾放慢下來的腳步,也隻好硬著頭皮跟上去。


    至於陸遊魚,則更單純許多,她沒注意到蘇山未曾變換的步伐,她隻是捕捉到蘇山言語中的堅定罷了。


    沒有減緩速度,沒有變換方向,這場雙向奔赴,是如此的默契,乃至於盲目。


    還未接近,首先飄過來的是那股腥臭的氣味。


    “如果實在承受不住這股味道的話,記得換嘴唿吸。”蘇山適時提醒道。


    “嗯。”徐源,陸遊魚點頭,起伏的咽喉表明他們心中的不平靜。


    隨著距離的接近,腥臭氣味越加濃厚。


    這是超越生理極限的味道,足夠讓人惡心,反胃,直接將胃中沒消化的食物,包括胃液一同吐出。


    至於工人鬼魂的“尊容”,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徐源,陸遊魚沒有吐,現在也不應該吐才對。


    泡脹了的身體,已經呈現出來一些巨人觀的特征。大概是因為被魚蝦啃食過,身體上大大小小的缺口及時的將身體中腐敗細菌繁殖產生的氣體排出,不然蘇山真的會有其突然“嘭”的爆炸開來,向四周肆意揮灑體液的擔憂。


    蘇山真不知道這樣的身體,是怎麽還能夠懷抱著一個箱子,“腳不沾地”的在道路上疾馳的。


    不過,他能出現在這裏,本身不就是一個奇跡麽?


    蘇山抿嘴,挑起的眉頭如刻刀一般冷厲,眼中不帶一絲溫度。


    更近了。


    比起之前聽到尖叫時匆匆趕去,卻隻能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看著不同。隨著距離的縮減,每時每刻,他與工人鬼魂都更接近一分。


    風險麽?當然是有的。


    有吐的風險,有被噴濺一身,洗十次澡都沒辦法掩蓋氣味的風險。


    當然,也有付出生命的風險。


    值得麽?當然是值得的。


    有些東西,必須取得先機,及早驗證才行。


    猜想,總得變成現實,推理,也要基於無可辯駁的證據去支撐。


    何況,他已經將風險降到一定程度了啊!


    蘇山緊盯著工人鬼魂的眼睛,渾濁一片的結晶體,連眼前事物的影跡都倒映不出。


    對於他們的存在,他們的到來,工人鬼魂身上沒有呈現異樣反應。


    大概…是距離還不夠?


    心髒急促的跳動著,不是恐懼,而是短時間運動,以及…興奮帶來的。


    驗證失敗也沒有關係。


    是我?


    是徐源?


    是陸遊魚?


    三選一,最幸運的那個會被追趕,可能就此死去!


    值得不是麽!


    任何的收獲,總得付出才行!隻不過,這一次可能支付的代價,足夠高昂而已!


    蘇山嘴角輕輕上揚,翹動整張冷硬的麵龐。


    接近,重疊,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直麵。短短五米的距離,仿若伸手即可觸摸。


    蘇山的眼睛被熏得眯成一條縫隙,還是強撐著眼皮,不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細節。


    身形交錯,沒有意外發生,誰都沒有停下腳步。生者,死者,像兩條不會交錯的平行線,向著各自的目的地進發。


    “我…我不行了…嘔…”沒跑幾步,徐源再堅持不住,腳步驟停,半個多小時前吃進肚子中才消化不到一半的食物噴出口中。


    “嘔…”另一邊,陸遊魚彎著腰,大吐特吐。


    平時愛幹淨的她,甚至連嘔吐物與地麵接觸,濺打起沾染在鞋邊上的液體都沒功夫去在意。


    一同停下腳步的蘇山低頭,身旁傳來的酸臭氣味,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這味道,可比工人鬼魂身上傳來的氣味溫柔得多。


    看著懷中的貨運箱子,蘇山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來如此,果然如此。”


    “第二條了啊…”他發出滿足的歎息。


    “不過,隻有這樣的話,這遊戲顯得未免有些太過簡單了。”蘇山陷入沉思當中。


    剛剛有一閃而過的靈光他並未抓住,等到現在去追尋,卻再找不到遺留的一絲蹤跡。隻有心中隱隱的緊迫感,在提示著他,有什麽重要的線索被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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