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宋太祖收納了孫遇,趙彥韜二人,更下定了伐蜀的決心,便廣泛聽取朝野人士意見:


    有一個名叫穆昭的,早年周世宗克漢中的時候自蜀歸來,現在朝中為翰林醫官,熟悉蜀中地理,太祖多次召見,詢問蜀中地理山川,穆昭遵旨,畫出山川圖形呈獻,並奏道;“我朝如今已控有漢中秦、鳳等州,實際即已掌控西川,更又有江南廣南等都會,可襲川南一路,水陸二路皆可入川,若舉兵南北並進,取蜀如探囊取物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又有華州練使張暉,早年亦是從蜀中歸來,對川中地裏人物更是了如指掌,在華州任職多年,頗多善政,太祖伐李筠後曾召覲見,問及河東之事,張暉對曰;“晉陽劉氏與契丹勾結,內亂未興,而我國新立,雖滅李筠,但澤、潞二州瘡痍滿目,如若再興軍旅,隻恐百姓不堪承受,不若且待其休養生息數年再圖之。”


    太祖深然其說,如今欲取西川,即將張暉調任鳳州團練使兼西麵行營巡檢壕寨使,囑之密探川中動靜,報告朝廷。


    又召宰相議事,得知範質患病臥床不起,便親自擺駕相府問疾。範質雖已病重,但聽聞皇上親臨病榻,忙令左右參扶起床,要下地行禮。太祖見了,忙趨前把他按住勸慰道:“卿今患病、無需拘執若此。”


    範質道:“君臣大義,禮不可廢也!”


    太祖道;“卿今有恙,正宜靜養,無須拘束禮儀。”又問相府家人道;“禦醫今日可曾前來診視?”


    家人忙答道;“啟稟皇上,禦醫每日都按時前來診治的……”


    太祖搖頭道;“按時前來診治?若有急需,如何料理?可令派一禦醫在此輪流當值,以備不時之需。”左右領旨,連連應喏。


    太祖又把伐蜀之事向範質說了一遍,範質聽罷,就在枕上叩首致賀道;“西蜀偏居一隅,早應歸納中國版圖。何況如今孟昶昏庸,此乃天授之大好時機也,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太祖素來器重範質品格,今見他病榻之中仍忠心國事,更是倍加憐惜,於是下旨,司徒兼侍中範質加爵魯國公。範質聞命、惶恐上表請辭,太祖不許。


    趙普見太祖對範質恩寵有加,心甚不悅,對趙光義道;“範質乃前朝遺臣,陳橋擁立不但無尺寸之功,且對皇上取周立宋一直耿耿於懷,而皇上卻對之屢施恩寵,爵位占百官之上,豈不令功臣心寒麽?”


    光義對此心中本來亦有不忿,便乘便向太祖進言。太祖笑道;“禦弟莫聽趙普之言;那範質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且心胸開闊,量度魁宏,實乃宰輔之材。趙普讀書不多,器度狹隘,隻知貪財邀功,妒賢忌能,豈能與範質相比乎?”


    光義道;“範質雖有才智,但他終是前朝托孤遺臣,若說他忠;他終不忘故主。若說他義;他又豈能忠我大宋?反觀趙普、早年即已隨陛下戎馬悾怱,陳橋擁立也是功不可沒,盡管他有這個不足哪個不是,但他孤忠一片除奉與陛下之外是別無可獻的。(.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太祖聽了,也就把趙普晉封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集賢院大學士,宣徽北院使等職,讓他參與了宰輔的事務。


    這時,太祖正密密籌劃取川,調泰州團練使潘美為潭州團練使,蕩平湘南通道。那潘美到了潭州、先擊退了屢屢入寇的南漢小股散兵遊勇;因見匿藏在深山大峒的蠻獠經常來犯州縣,掠搶民財,潘美又引兵深入山峒進剿,斬殺百餘人,燒毀其巢穴。又見餘黨無處安身,四處潰散,潘美又下令在附近通衐大路設點招安,招撫流散蠻夷,凡有歸順者,一律賞以酒肉金帛,於是平定了南方,潘美趁機攻克郴州。


    朝中文武新舊兩派權力之爭,越演越烈,宰相範質、王溥、魏仁浦等三位宰相都是前朝遺老,自然成為朝堂新貴的眾矢之的,尤其範質久臥病榻,於是屢屢呈表求退。王溥魏仁浦二相見了,也各各上表求退。卻說太祖皇帝趙匡胤在前朝掌兵之時,對宰相權柄過盛,有分奪皇權之嫌,已頗有不滿,如今見三位宰相同時請辭,便樂得個順水推舟,準了三相之請,以範質為太子太傅、王溥為太子太保、魏仁浦為左仆射、皆免去政務,賦閑在家。


    由於免去三相之職,朝中就沒有宰相了,原來朝廷頒發政令,例由宰相簽發的,現在便由皇帝簽署。趙普本來早就盯著宰相這個位子的,三相退下,他正滿懷信心,滿以自己會立即接任,不料太祖卻來這一手,自己把政務攬了下來。趙普雖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參與宰輔事務的職位,卻並非宰相,無權簽署的,弄得滿肚子的不高興。這一日,君臣在資福殿議事,趙普乘機說及此事;“沒有宰相簽署、不便於頒發政令.”


    太祖道;“沒有什麽不便的,你們寫好了,送來我簽發不就行了嗎。”


    趙普又奏道;“朝廷不應該沒有宰相,請皇上立即委任。而且簽發政令是有關部門的事,不是皇帝親自幹的事。”


    太祖知道趙普想的是宰相的位子,但心裏確實認為他不夠格,不想給他,於是便召來幾位翰林學士,命他們議論一下。


    翰林學士陶穀說;“自古以來朝廷都是有宰相的,隻是唐朝大和年間甘露事變之時,有幾天沒有宰相,不過,當時左仆射令狐楚等人奉行製書,也為合符古製……”


    翰林學士竇儀說;“陶穀說的不對,他說的是宮廷事變的非常時期的舉措,不足為據。如今皇弟(光義)領開封府尹、同平章事,在範相因病在家時已屢屢代署政令,已代宰相之職,怎麽可說沒有宰相?”


    太祖聽了,連連笑道;“說的是,說的是。”又迴過頭來對趙普道;“先生;古人說;‘讀書知古今,’你這就是不讀書之過了,朕建議你往後要多多看書才好……”


    趙普聽了,又羞又惱,卻是開口不得,表麵上隻好點頭應“諾”,心裏卻說;“你這個趙老大好沒情麵,口頭上叫我先生,實際上卻在這群酸翰林麵前抹我麵子,想當日不是我替你賣命,能有你今天的風光嗎?”迴頭想到宰相的寶座,原來他又讓趙老二坐了,越想越氣……


    卻說,太祖皇帝其實也沒虧待任何一位功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在他看來,陳橋擁立,靠的是他那一群帶兵的拜把弟兄。趙普的功勞是比不上他們的。因為前朝的文官對自己取代柴氏可能心存芥蒂,本來也想換上自己的心腹,但趙普出身低微,讀書太少,恐難當首輔重任,其實並無排斥他的意思的,不想卻被他記恨在心了。看來這正是趙匡胤與趙普之間的君子與小人的差別,更為自己留下了禍根。


    閑話休提,書歸正傳,正在這時,範質的病越來越重了,太祖確是關懷備至,自己無暇問疾,便多次派遣麗妃娘娘前去看望。麗妃見範府後庭設施簡陋,傢具陳舊,甚至連飲食器皿也不多幾件,心中不安,忙迴宮奏告。太祖聽了,忙命內務府撥出一套傢具器皿送往範府,複又親臨問疾,責道;“承相薪俸自是不低,卿何節儉如此?為將來兒孫打算嗎?”


    範質奏道;“臣為宦多年,公務俱在官衙辦理,從無官場私交,至於到臣家往來的親眷均是貧寒親族,無需講究排場麵子,因此沒購置傢具而已。”


    範質病危時更叮囑兒子;“吾死後毋請諡號,勿刻墓銘。”


    及範質死後,太祖十分惋惜,賜中書令官爵,銀萬両,又對朝臣道;“範質除住宅外,不置房舍田產,餘財盡散濟貧賤親戚,所得俸祿遍及遺孤,真清廉宰相也。”


    這時,南方傳報,南唐國主李景病死,其子李煜繼位。太祖喜道;為人君者,不治兵甲,不修政務,而專工酒色詩歌,危亡之道也,李煜胸無大誌,終日沉迷酒色歌舞,東南一隅孤無憂矣!”


    派到蜀中的探子亦迴報;


    ……這孟昶自得花蕊夫人後,由於那花蕊夫人不但貌可傾國,秀外慧中,且是熟讀經史,精通翰墨。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皆能,歌賦詩詞無所不通。更由於她愛花成癖,幾至一日無花則不歡,一時無花則不樂的境地。孟昶為了投其所好,除了下令在成都內外四十裏遍植牡丹芙蓉之外,更在後宮之東辟地建牡丹苑,後宮之南建芰荷苑,後宮之西建芙蓉苑,後宮之北建紅梅苑,以備四時玩賞。


    每逢三春日麗,夏至炎蒸,秋高月朗或是瑞雪紛飄,都引領著花蕊夫人和那群後宮佳麗,四季不休,晝夜不息地遊樂飲宴。花蕊夫人喜歡寫詩,宮內到處都題有她的詩作;


    宮內有五雲樓;花蕊夫人有詩詠曰:五雲樓閣鳳城間,花木長春日月閑。三十六宮連內苑,太平天子住崑山。


    宮內有會真殿;花蕊夫人有詩詠曰:會真廣殿約宮牆,樓閣相扶倚太陽。淨甃玉階橫水岸,禦爐香氣撲龍床。


    宮內有龍池;花蕊夫人有詩詠曰:龍池九曲遠相通,楊柳絲牽兩岸風。長似江南好風景,畫船來去碧波中。


    此外,孟昶又把花蕊夫人的詩編輯成冊,令歌女傳唱,詩曰;


    ……立春日進內園花,紅翠輕輕嫩淺芽。跪到玉階猶帶露,一時宣賜與宮娃。


    ……牡丹移向庭中栽,盡是藩方進入來。未到末春綠地暖,數般顏色一時開。


    ……庭離百尺立春風,引得君主到此中。床上翠屏開天扇,折枝花綻牡丹紅。


    太祖草草翻閱了幾首,笑道;“好呀!這花蕊夫人既有如此詩才,待滅蜀之後,命她寫一首‘亡國感懷’看她如何描述……”


    於是全麵策劃取川;川北方麵;命忠武節度王全忠為西川行營鳳州路都部署,武信節度使崔彥進為副使,樞密副使王仁贍為都監。川南方麵命寧江節度使劉光義為歸州路都部署,曹彬為都監,沈義倫為隨軍轉運使,均州刺史曹翰為西南麵轉運使。又令高懷德、郭進為監軍。發兵之日,太祖親閱三軍,並於崇德殿設宴與諸將領餞行,把川中各州府地圖,交付與王全忠劉光義,親喻諸將領道;“此次取川,朕誌在必得,卿等毋得怠慢。”


    臨行前夜,太祖召高懷德,郭進二將入內殿私諭道:“朕此次發兵入蜀,誌在必得。當年四妹京娘之死,未知二位禦弟可曾忘懷?”


    郭進憤然道:“四妹之死,孟昶罪責難逃。此次滅蜀,若得生致孟昶,小將當把他碎屍萬段方能解心頭之恨。”


    太祖搖頭道:“三弟,你錯了也。四妹之死,孟昶當然有罪。若是朕未登大位的時候,當然也如你今天說的一樣,把孟昶千刀萬剮也難解恨。但是,朕如今坐上了這把椅子,就說不得這個話了……”


    郭進搖頭道:“皇上這麽一說,俺可就聽不懂了。皇上沒當皇帝的時後說要殺他,倒是難點兒呢。如今皇上當了皇帝,要殺要剮,還不就憑您一句話嗎?您要說殺!誰敢說不?為啥還說不得?”


    太祖聽著,笑了。因見高懷德隻是聽,沒開口,便對他說:“二弟聽了半天隻不開口,看來你是聽懂了。你對三弟說說。”


    高懷德忙笑辭道:“微臣正洗耳恭聽呢,那裏就聽懂了呢?現正等著聽皇上訓示……”


    太祖聽了,哈哈一笑,往懷德肩膀擂了一拳,笑道:“二弟就是聰明,多了一點狡猾。還是三弟好。忠厚帶著老實。”


    懷德陪著笑道:“這是皇上護著三弟說的罷了……”


    太祖接著說道:“朕今夜宣你們二人進宮,就是要告訴你們兩件事。第一件:平定西蜀後,你們不能傷害孟昶,要把一個活生生的,絲毫無損的孟昶帶迴來。因為朕要的是一統江山,四海來歸,八方臣服。如果現在平了西蜀就殺了孟昶,你們想想,其他各地的還敢‘來歸,’還會‘臣服’嗎?以後的仗還好打嗎?”


    “哪麽,四妹之仇,難道就此罷了不成?”郭進憤憤不平地說。


    太祖道:“四妹之仇畢竟是咱們兄弟仨跟孟昶之間的私人恩怨。如今,為了大宋江山一統,為了四海來歸,咱們的私人恩怨也就隻能擱下來了。”


    見郭進還是氣憤難平,太祖繼續說道:“爾等在征蜀途中,一邊打仗一邊勸降,應派人傳訊孟昶,告訴他:大宋皇帝正在開封城西興建蜀王府邸以待蜀主來歸。尤其對成都,不管軟的也好,硬的也好,都應勸降,不管任何時候,也千萬不能傷及孟昶。”說罷,在禦案取過一把寶劍,交給郭進道:“一但俘獲孟昶,不得稽留,汝立即護送迴京。為保孟昶安全,朕交你尙方寶劍一把,一路之上,不管任何官職,任何人等,一律不許私自接近孟昶,更不得對其傷害。如有違者,殺無赦!如有差錯,惟汝是問。”


    郭進聽罷,不禁凜然,忙跪下接過。


    太祖又向高懷德道:“當年柴世宗曾對朕說:‘孟昶好色,不但禍國殃民,且禍及禦弟,朕知禦妹京娘之死乃由孟昶而起,他日平唐滅漢之後,朕當委弟前往滅蜀,蜀亡之日,朕就將他的花蕊夫人賞與禦弟,以療禦弟心頭之痛……’。朕當即答道:‘國事為重,征唐滅蜀,江山一統乃國家大事,微臣豈敢以私人恩怨以涉擾國事。’世宗又道:‘商紂無道,故先祖武王率天下人以討之。孟昶失德,禍延蒼生,故孤委弟領兵以滅之。京娘之死咎由孟昶,既是吾弟心中之痛,亦即寡人心頭之痛,豈能說是汝個人的私人恩怨乎?’”


    太祖接著笑道:“按理說來,這個花蕊夫人還是前朝世宗皇帝親口許配與朕的,當時他賜給了朕,朕也接受了。他是皇帝,朕也是皇帝。皇帝說話是算數的,這叫君無戲言。”


    “也可以說是卻之不恭,受之無愧吧。”頓了一頓,見二人聽得很專注,便繼續道:“世宗皇帝還向朕說:‘他傷了你的妹子,我要他還你一個老婆,一報一還,這就擺平了。’”說罷,也在禦案取過一把寶劍,交給高懷德道:“三弟護送孟昶先行來京,汝護送花蕊夫人延後兩日跟進……”


    見高懷德仍是俯首聆聽,太祖猛地往他肩上一拍道:“汝聽清了沒有?”


    懷德肅然挺身應道:“臣聽清了!皇上是說三弟護送孟昶先行,臣護送花蕊夫人後兩天上路,不讓他們走到一塊。”


    太祖聽了,哈哈大笑。接著又說:“為保花蕊夫人安全,朕現在再交你尙方寶劍一把,一路之上,不管任何官職,任何人等,一律不許私自接近夫人,更不得對其傷害。如有違者,殺無赦!如有差錯,惟汝是問。你要把一個活生生的,絲毫無損的花蕊夫人帶迴來給朕。”


    懷德聽了,連聲應諾,二人陛辭而出。


    正是;隻為傾城傾國色,惹得幹戈入蜀來。


    要知此次伐蜀勝負如何,且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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