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拉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女孩頭發淩亂,目光呆滯,隻知道抱著身子發抖,好像對身邊的事物毫無知覺。


    沈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女孩毫無知覺,眼神眨都沒眨,空洞至極。


    “她叫窈窈,家裏住在湖邊,與父母相依為命,全家以種植蓮藕為生,可是就在前幾天,錦衣衛突然衝進她家,把她家的房子推倒了,湖裏的蓮藕也都毀掉了。”


    婦人摸了摸窈窈的頭,“她爹娘一氣之下,都飲毒自盡了,就留下她一個小丫頭了。窈窈親眼目睹爹娘去世,接受不了,便成了這副癡傻模樣,不知道哭,也不會說話了。”


    沈初知道,這是情緒過激引起的意識受損,讓窈窈無法正常表達思維和感受?。


    而且在經曆創傷性事件後,一些人可能會出現暫時性或持久性的語言障礙,導致無法正常交流和說話?。


    裴離簡直難以置信,“錦衣衛為何會如此行事?”


    就算是聖上下旨,那也是徹查寺院,怎麽會波及到尋常百姓家裏?


    再退一萬步,百姓也隻是配合錦衣衛調查,怎會被逼至死?


    婦人迴想道:“他們拿著畫像,好像在找什麽人,他們說是從寺院裏逃出來的匪徒,說那些匪徒最擅藏身,還說都藏在我們之中呢。”


    沈初一驚,“找人?你們還記得那些畫像上的人都長什麽樣子嗎?”


    莫非錦衣衛的目的不是徹查寺院,而是找人?


    婦人思索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不太記得了,好幾張畫像呢,有男有女的,我就記得裏麵有個人像個書生。”


    當時她還想,一個書生怎麽會變成匪徒的?


    又有一人開口:“我記得有一張畫像畫的是個中年人,他的額頭上有顆大痣。”


    沈初仔細琢磨起來,有顆大痣的中年人?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她怎麽越想越覺得熟悉啊,總感覺在哪兒見過。


    裴離提醒道:“山泉鎮,富貴客棧。”


    沈初瞪大了眼睛,低聲道:“莫非是殺了陳地的那群江湖中人?”


    可是陳天已經被關進大牢,等待秋後問斬,難道還有人會替陳地報仇嗎?


    而且這人居然把手伸進了錦衣衛,錦衣衛可是聖上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那群江湖中人已經被裴離給放了啊。


    裴離凜了神色,“陳天是榮貴妃的人。”


    看來,徹查寺院是幌,找那些江湖中人也是個由頭,真正的目的應該是他。


    榮貴妃要對付的是他。


    沈初直唿好家夥,原來是在這裏等著他們呢。


    榮貴妃先是借由三寶寺一案,讓裴離和百姓對上,搞一個輿論之戰。


    又暗地裏想找出殺死陳地的江湖中人,她怕是早就知道了那些人已經被裴離放走了。


    這樣她既可以除掉那些隱患,又可以借此控告裴離和江湖匪徒勾結,殺害陳地。


    好一個一石三鳥之計,算盤珠都快崩他們臉上了。


    人群中有人哭了出來,“何止是找人啊,他們還衝進我們家裏搶奪財物,我們不從,他們就對我們動手。”


    “是啊,是啊,我爹被推倒了,腿都斷了。”


    “還有我弟弟,被打的渾身是傷。”


    裴離朝百姓深深鞠了一躬,“大家聽我說,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了,大理寺不會坐視不理的,你們先行迴去,我這就去麵見聖上,給你們一個交代。”


    人群烏壓壓的一片,開始低頭竊竊私語起來,有時還不免有些爭執。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候,有人大聲說道:“好,裴少卿,我們信你。”


    裴離拱了拱手,“定不負你們所托。”


    百姓散去後,沈初忍不住問道:“我不太明白啊,榮貴妃為何要針對於你?她究竟是何目的?”


    裴離稍微一想,便想通了關竅,“因為我父親,他是皇後娘娘的親叔父,而且現在幽州的兵權在他手裏。”


    沈初聽懂了,原來是派係之爭,“所以根本原因還是因為那個位置?”


    若是裴離坐實了與匪徒勾結一事,那麽裴家或許會因此受牽連,而裴離父親手上的兵權怕是也保不住了。


    莫非榮貴妃的目的是幽州的兵權?


    那麽問題又繞迴來了,聖上目前沒有皇子,榮貴妃的腹中孩兒是他的第一個兒子,儲君之位指日可待。


    所以這個榮貴妃到底在急什麽?


    裴離理了理身上的官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榮貴妃一事隨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麵見聖上,讓錦衣衛不要再騷擾百姓了。”


    不過錦衣衛乃是聖上的心腹,聖上最大的可能就是讓他調查情況是否屬實,而不是問責錦衣衛。


    他沉思道:“我去一趟皇宮,你們先去看看除了那些百姓所說,錦衣衛是否還有其他的不矩行為。”


    既然是調查,那必然得有證據。


    “是。”沈初幾人都點頭應是。


    裴離走後,沈初朝張大奎問道:“榮貴妃到底是什麽來頭?”


    京城的世家、寒門或者豪紳,她倒也聽說了不少,可從未聽說有姓榮的啊。


    張大奎看了看周圍,見周圍沒人,連忙把沈初、李廣進和孫策海拉到一個角落裏。


    “據我所知,榮貴妃出身不顯,她進宮前,她的父親榮正華隻是個六品內閣侍讀,可榮貴妃進宮後,頗得聖上寵愛,榮正華也變成了如今的從二品內閣學士。”


    李廣進也聽到一些消息,“我聽說榮正華此人極擅經營,在朝中結交了不少好友,你們還記得當初的人奴案嗎?涉事的三十二名官員,裏麵有一大半都與他交誼匪淺。”


    沈初眼睛眯了眯,“人奴案與榮家一定脫不了幹係。”


    那些可憐的少男少女,或許就是榮正華結交好友的鋪路石罷了。


    孫策海點了點頭,“是啊,榮貴妃沒有能幫襯她的家族,所以她隻能自己想辦法,籠絡朝臣就是最好的選擇。”


    沈初嚴肅了起來,“這對父女所圖甚大啊。”


    張大奎活動了一下筋骨,“走吧,按大人說的去辦。”


    據那個婦人所說,錦衣衛在湖邊明麵上大肆抓捕所謂的匪徒,實則侵占良田,逼死百姓。


    他們第一步便是去那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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