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想起了蔡張氏說的話,她說六日前的晚上看到靈靈與一男子在拉扯,那男子應該就是孫浩華了。


    “就是六日前的那天晚上?你讓他帶了什麽話?”


    孫員外繼續說道:“我說,如果她願意為我兒殉葬,我會給蔡家一千兩。”


    沈初笑了,“一千兩?你把人命當什麽了?”


    人命至重,有貴千金。


    孫員外補充道:“黃金。”


    薑清暉不知什麽時候從後頭躥了過來,一拳頭砸向了孫員外,“黃金也沒用!”


    孫員外擦了擦嘴角的血,“我沒有強求於她,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隻是提了一個請求,要是靈靈姑娘堅決不同意的話,他不會勉強於她。


    沈初好奇地看向氣喘籲籲的張大奎,“你們怎麽過來了?”


    張大奎緩了好幾口氣才說道:“我剛剛聽到你們說靈靈是自殺了,我想我知道她自殺的原因了。”


    他們一行人在天靈村把村民問了個遍,也沒有人在五日前的寅時以後見過靈靈。


    隻不過蔡家鄰居說,他在五六日前的晚上起來如廁的時候,聽到了蔡家有人在爭吵。


    所以他褲子都沒提,就趴在了蔡家的牆頭。


    蔡張氏:“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敢勾引男人,說,是哪家的男人?”


    靈靈:“娘,求你不要再打我了,我沒有勾引男人,我真的沒有。”


    蔡大海:“我最後再問一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靈靈:“是……是孫家的大少爺。”


    蔡張氏:“什麽?你居然勾到了孫家的大少爺,好啊,太好了,我們蔡家有福了。”


    蔡如花:“娘,我想嫁給孫大少爺,幹嘛便宜這個小賤人啊,她長得又沒我好。”


    蔡張氏:“花花啊,你不知道,孫大少爺已經娶妻了,她嫁進去就是個做妾的,你不一樣,花花你可是要做人家正頭娘子的。”


    蔡如花:“可是我們家出了個妾,名聲會不會不好聽嗎?”


    蔡張氏:“哎呦喂,我的花花啊,名聲值多少錢,要是她嫁進孫家了,聘禮起碼能給到一千兩,而且你爹以後跟孫家就是親家了,以後平安鎮誰還敢給你爹臉色啊。”


    蔡大海:“想不到一個賤丫頭能值這麽多錢,總歸沒有白養她。”


    沈初被蔡家人惡心到了,“所以靈靈是對蔡家失望至極,這才答應了孫員外的要求的?”


    孫員外也知道自己在這件事裏做的不是人,“靈靈是個好姑娘,她在自殺前的最後一句話便是讓我把一千兩黃金交給她的爹娘,跟他們說她是有用的。”


    至少值一千兩黃金。


    薑清暉癱倒在地,他早就把靈靈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他心疼靈靈的同時,也在佩服著她。


    她每日都在說要是以後出師了,她一定要當個懸壺濟世的遊醫,再收養幾個跟她一樣的女孩子。


    要是出不了師,那她就嫁個疼她愛她的夫君,這樣她就有屬於自己的家了。


    “她本來不想死的,靈靈這麽好的姑娘怎麽會攤上這麽個爹娘啊?”


    薑清暉哭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徒手就去掰棺材,“靈靈根本對孫靖軒無意,我不能讓她生前做不了主,死後也不得自由。”


    孫員外推開了他,“那是我兒的遺願,我是不會讓你打開棺木的。”


    孫浩華清醒了過來,他渾渾噩噩了太多天,早就忘記了靖軒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那不是靖軒的遺願!那是你的!靖軒愛重靈靈,他生前不願拖累她,他死後更不願!”


    孫浩華聲嘶力竭,“都是你強加於他身上的,我們都做錯了。”


    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他明明知道,可是他不敢承認。


    他沒想過害靈靈性命,他隻是心疼爹的喪子之痛。


    隨後他朝薑清暉鞠了一躬,“靈靈不在我弟弟的棺槨裏,封棺前我就已經後悔了,我把她的屍體放在了別處。”


    薑清暉急忙問道:“何處?”


    孫浩華指著薑清暉身後的林子說道:“就在林子盡頭的屋子裏。”


    原來孫家祖地有個守墓人,平日裏都住在這裏看守墓地,所以在這裏有間屋子。


    聽到這個消息後,薑清暉也顧不得教訓孫員外,忙不迭地往林子跑去。


    ……


    靈靈的屍體被放在一個紅木棺材裏,打開棺木後,便是撲鼻而來的香料味,看樣子是為了遮蓋屍體散發的臭味。


    靈靈穿著一套嶄新的粉色衣裙,忽略臉上的屍斑不計,她寧靜地閉著嘴,合著眼,睡著似的。


    即使是穿著衣服,沈初也能看到靈靈的腹部腫脹,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也有很明顯的水泡。


    這是因為細菌已經開始靈靈的屍體了,她應該死了五至六天了,跟她的失蹤時間對上了。


    孫浩華不敢看靈靈一眼,囁聲道:“她……她是……”


    沈初冷靜地理了理靈靈的衣襟,將她脖子上可怖的傷痕完全遮蓋,“她是自縊。”


    準確說是通過繩索壓迫頸部血管和唿吸道,導致腦部供氧不足、窒息和頸椎骨折等多種機製共同作用導致死亡。


    自縊是一種極端的自殺方式,它完全沒有自救的的可能。


    沈初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說出口:“靈靈是真的想死。”


    沒有給自己留活路的那種死。


    薑清暉癱軟在地,再也止不住的淚水噴湧而出,“怎麽會?怎麽會呢?靈靈還說要跟我一起濟世救人呢,怎麽會這樣?”


    明明都約好的啊,怎麽食言了呢?


    沈初躊躇半天,還是撩開了靈靈的衣袖,“她早就想死了。”


    靈靈的手腕上赫然出現大大小小十幾條傷痕,有割傷,有咬傷,還有抓傷……


    傷痕的大小或形狀無一不在告訴沈初,這些都是靈靈自己造成的。


    她在自虐,她痛恨著自己的存在。


    薑清暉難以置信,“可是,可是她每天都笑得很開心啊。”


    在沈初看來,靈靈或許一直在想,樂觀該演到什麽程度,才會快樂。


    薑清暉繼續說道:“靈靈還期盼著跟張大奎的相看呢,她還說要是合適的話,她也想去京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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