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唐之舟並未表現出特別的情緒,但眼底的神情卻變得愈發冰冷。


    他走到李盈的麵前,怔怔地看著她,眼睛一動不動,臉頰上的肌肉隱約在顫抖著。


    “為什麽要殺了我的母親?”


    無可抑製的怒火在李盈的血管裏奔騰翻滾,她再也維持不住剛剛冷靜的姿態,積壓已久的情緒如火山爆發出來。


    “我的父親是校尉,我的母親是翰林院侍讀學士之女,我怎麽可能嫁給一個下賤姨娘的兒子?”


    唐之舟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盈,“所以你是嫌我身上的血脈低賤?”


    李盈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要不是你跟我說,你婚後會請求父親將那個賤人從荷花苑放出,我怎會殺了她?”


    唐之舟的眼神空洞無光,失了神一般怔愣在那裏,“是我,是我害了她。”


    李盈死死地盯著唐之舟,眼睛裏是刻骨的怨毒,“當然是你,我決不會允許自己有那麽下賤的婆母。”


    裴離朝張大奎等人吩咐道:“把李盈帶迴大理寺。”


    李盈被製住之後,雙目因為充血而變得異常狠戾嚇人,尖銳的聲音帶著幾分病態的陰狠。


    “我勒住那個賤人的時候,她一直在不停地掙紮。可我跟她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她突然就不掙紮了,居然還對我笑了,你說這是為什麽啊?哈哈哈哈。”


    唐之舟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千百塊,他已經沒有氣力再說些什麽,隻能捂住心口,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上。


    沈初走到唐之舟的麵前,從荷包裏掏出了一小塊布條,“這是你的吧?你明明去了荷花苑,為何不進去見見她?”


    唐之舟緩緩地閉上了眼,如鯁在喉,每一次唿吸都帶著劇烈的疼痛,“因為我不敢見她,我怕她怨恨我,十五年前的催情藥……是我放在她的粥裏的。”


    十五年前的上元夜,他生病在床,哭鬧著不肯喝藥,蓮姨娘沒辦法,隻能去小廚房裏拿蜜餞。


    而他趁蓮姨娘出門,便掏出了懷中的藥粉,全都倒進了她的粥裏。


    沈初有一瞬間的吃驚,“十五年前你才五六歲,哪兒來的催情藥?”


    唐之舟用力地攥了攥手,帶著幾分苦澀開口:“是父親給我的,他跟我說,隻要我把這個放到她的碗裏,我就能從庶子變成嫡子。其實自始至終,我的骨子裏和李盈是同一種人。”


    他不知道什麽是催情藥,他隻知道那是讓他不再被人瞧不起的好東西。


    沈初看了一眼痛不欲生的唐之舟,看了一眼怒形於色的唐將軍,又看了一眼到現在還泰然自若的唐夫人,瑪德,一家子神經病。


    她一小步一小步挪到裴離的身旁,踮著腳湊到他的耳邊,“接下來怎麽辦?”


    裴離臉上掛著笑意,緩慢踱步到唐將軍的麵前,清晰的腳步聲裏透著一股悠閑自在之意。


    “唐將軍,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唐將軍猛地站起來,雙目圓瞪,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扭曲著,語氣冰冷至極。


    “嗬,慢走不送。”


    ……


    沈初轉身看向將軍府碩大的匾額,一腳踢飛地上的石子,“真晦氣,他們明明都是兇手,卻沒有證據將他們繩之以法。”


    人性的醜惡之處在於,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些生活裏看似與你很親近的人,他們會在背後對你抱有多大的惡意。


    張大奎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在沈初眼前晃了晃,“誰說沒有,看看這是什麽?”


    沈初接到手裏來,那塊玉佩隻有半掌大小,通體溫潤,上麵刻有一條栩栩如生的遊龍,龍首昂揚,龍身盤旋,龍尾蜿蜒。


    待看清後,沈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龍啊?”


    龍是傳說中一種善變化、興雲雨、利萬物的神異動物,是至尊無上的皇權象征。


    古時又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的說法,所有這龍形玉佩也隻有那幾人可以佩戴。


    裴離笑意分明,垂眸看著沈初,微啟的薄唇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溺愛。


    “莫怕,不是那位的。”


    沈初隨即鬆了一口氣,對著日光仔細觀察起了玉佩上的遊龍,“一、二、三,四,是四爪龍啊。”


    五爪龍是帝王的象征,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力,而四爪龍則是王侯貴族的象征,代表著較高的地位。


    張大奎在旁解釋道:“是藩王的,但具體是哪個藩王的就不清楚了。”


    沈初著實是有些好奇,“你是從哪兒拿的?”


    張大奎麵有得色,“你們在正堂的時候,我偷偷溜進了唐將軍的書房,在他書畫後麵的密匣裏找到的。”


    “那你怎麽想到去書房的啊?”


    張大奎到現在還覺得有些可惜,“是大人跟我說的,我本來是想去找唐將軍和藩王通信的信件的,不過一封都沒找到,隻找到了這塊玉佩。”


    裴離倒沒有感到意外,“已經十五年過去了,想必那些書信早已被唐將軍處理掉了。”


    沈初看著手中的玉佩,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那這個玉佩能作為唐將軍勾結藩王證據嗎?”


    孫策海的眉宇緊鎖起來擰著一個“川”字,“對啊,不是說十五年前的藩王都去世了嗎?”


    裴離平靜地開口:“可他們的後人還在啊。”


    沈初的眼眸陡然亮了亮,“那我們接下來怎麽查?”


    裴離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聲道:“我會把這塊玉佩麵呈給聖上,至於聖上想怎麽查,那就不是大理寺能插手的了。”


    大晉朝設立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為三法司,大理寺負責刑獄案件的審理,刑部負責受天下刑名,而都察院則負責監察文武百官。


    所以大理寺隻能查蓮姨娘之死,唐將軍勾結藩王需移交都察院。


    沈初又看向了將軍府,目光沉沉,許久未移開,“那不會牽連別人吧?”


    比如包括焦大在內將軍府的下人,還有百花巷的白慕兒。


    裴離毫不猶豫地搖頭,“聖上仁慈,左都禦史公正,不會牽連到無辜之人,你且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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