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河有點莫名其妙。


    分明是你這母女來問的,自己迴答了,她倒反而縮迴去了。


    連句客套話都沒有。


    但她也知道自己此時隻是十歲的小娃罷了,理不理無所謂了。


    那車窗的簾子卻又被打開了,孫銀花又伸出腦袋,好奇地盯著麂子看。


    但很快就被趙氏用力一拉,那簾子“啪”的一聲合上了。


    孫銀花有些不解,低聲道:“娘,怎麽了?”


    “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趙氏不耐煩地低聲嗬斥。


    聲音不大,但驢車外的幾人都聽到了。


    宋星河便皺起了眉,看來這婦人是對她有意見啊。


    驢車在趙氏的示意下,小跑了起來,沒多久就將苗氏等人甩在了後頭。


    宋飛雲有些憤憤:“這人有毛病吧?咱們怎麽她了?”


    苗氏心知這是人家的偏見,便無奈歎口氣。


    “管她們呢,咱們又不吃她家的飯,又沒有什麽來往,更不需要依靠旁人。咱們一會賣了這麂子,又能給家裏添置好多東西了。”


    宋星河見家人的心情有些低落,便開解著。


    其實苗氏也才三十來歲,這在現代還是個小姐姐呢。


    飛雪飛雲姐妹更是個小姑娘……反而是自己,其實已經活了二十多年,見識也好,閱曆心智也好,都應該成為她們的依靠。


    一說到銀子,她們轉眼就把方才的冷遇給忘了,熱情地討論起來。


    她們都沒注意到的是,跑遠了的驢車,那簾子又被拉開了,孫銀花又探出了腦袋看向了她們。


    “娘,你發現沒有,星河哥哥長得真好看。”


    孫銀花是家中獨女,頗為受寵,對她娘說話也毫無顧忌。


    趙氏斜睨她一眼:“你個小丫頭,懂什麽好不好看?”


    “星河哥哥就是好看啊,又幹幹淨淨的,而且,還很斯文。與村裏其他小子大不一樣。他還是個讀書人呢。”


    孫銀花一向也是眼高於頂,哪裏看得上村裏其他男娃。


    在她眼裏,那些人都與泥猴沒有區別。


    趙氏心裏一動,過後卻又是一歎。


    如果那小崽子沒做出斷親那樣大逆不道的事兒來,她倒是可以考慮,將那小子招贅。


    如銀花所說,那小子長得好看白淨,又斯文有禮,還讀過兩三年書。


    他家裏又窮得慌……


    但他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兒來,當家的哪裏會看得上他?


    她看著自家其貌不揚的女兒,有點發愁。


    女兒自然是不愁嫁的,但家中無子,女兒肯定不能嫁出去。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要不是自個兒帶了大筆嫁妝進了孫家,隻怕丈夫早就納妾生子了。


    ……


    總算到鎮子上,宋星河便直奔最大的酒樓天福樓。


    她牽著麂子一到酒樓門口,便引得好些人駐足觀看。


    小二連忙請了東家出來。


    黃東家眼睛一亮:“小兄弟,你竟然送來了活物。麂子好啊……”


    別看鎮子不大,但有錢人也是好這口的。


    這野味難得,若是能收到,那價格自然好說。


    即便在這鎮上不好賣,那麽便轉一趟手,送到縣城去,也能賺上一筆。


    “大掌櫃,這麂子你們收嗎?按什麽價?”宋星河直接問著。


    “小兄弟,你送來的是活物,咱也收高一點的價。四十文一斤。”


    黃東家這出價讓宋星河明顯不滿意。


    “大掌櫃,這可是麂子啊,連豬肉都要二三十文,麂子才四十文?”


    黃東家沒想到這十來歲的小子,也不怯他,還與他討價還價起來。


    “小兄弟有所不知,上好的五花肉三十文,但那是售價。你得去打聽打聽,屠夫收生豬的價格?也就十幾文。五花肉價格自然是好,但那豬也不全是五花肉啊,得去掉的東西不少呢。我給你出的這價格,可是按斤兩買的,你想想,是否比起生豬多出兩三倍來?”


    宋星河一聽有道理,自己竟然把這茬給忘了。


    但她還是不滿意。


    這可是麂子啊!


    “但麂子哪裏是家養的豬可比?麂子全身都是寶,不說那角,那皮,就是這肉,也吃也是大補。再說,麂子相當難得吧?您這麽大一酒樓開著,一年到頭能收幾迴麂子?”


    黃東家更沒想到,這小娃還說得頭頭是道起來,他娘與姐姐們則一臉欣慰地看著他。


    他便想起來,偶爾有獵戶得了野味送來,想要高一點兒的價時,無一不是訴說自己捕獵的辛苦,或是生計的艱難。


    倒不像這小娃,隻一味心思與他在這些方麵掰扯。


    他倒是生出兩分另眼相看的心思來。


    “四十文一斤,也太過便宜了。大東家,若是咱們的心理價位出入太大,那小子隻好往縣城跑一趟了。想來在縣城,這價格會給得高一些。”


    黃東家略皺起了眉,他以為這小子年紀小,家裏又是婦孺,一家子沒有主見。


    哪知他確實是個有成算的。


    他還知道大不了自個兒往縣城跑一趟。


    隻是,這鎮上離縣城幾十裏路,他要另外租車,想來是麻煩許多。


    黃東家還想拿捏一下,宋星河便轉身對苗氏道:“娘,若是咱們往縣城去,少不得要租個驢車了。但這車費比起差價來,也就算不上什麽。”


    苗氏溫和道:“娘都聽你的。”


    “哎,你這孩子,我哪裏說不買了?我也知道這麂子難得。這樣,四十五文?五十文?”


    黃東家咬牙加著價。


    他說五十文時,宋星河臉色未變。


    他隻得又加了五文。


    “五十五文。”


    其實五十五文,離宋星河的心理價位還是有點距離。


    但想想,這東家說得也有道理。


    淨重與毛重還是有區別的。


    再一看黃東家那糾結的樣子,宋星河暗歎,莫非這就到了價格臨界點?


    “爹爹,你買下吧,我喜歡這頭鹿。”


    一個嬌軟的童音響起。


    眾人看過去,原來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打扮得很是精致。


    雙丫髻上綴了好幾朵發飾,額前整齊的劉海下,是一雙如黑寶石般明亮的大眼睛,顧盼生輝。


    看著也就七八歲,卻明顯比如霜會撒嬌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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