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周承對林嬌雲掏心掏肺好的時候,林嬌雲嗤之以鼻,明明是個普通官員的清秀小姐,卻認為自己能配得上更好的男人。


    她越來越不知足,享受過了高層次的生活,就真認為自己配得上了。


    直到現在,


    她還打心底認為,周承得知自己另嫁他人後,會不顧一切地迴來救她,還是曾經那個無論自己怎麽作死,都不會離開的下門犬。


    可惜了........這一場美夢,該破碎了。


    “公子。”


    “穿過這座山,再往北行三十裏路,就到江陵城了。”


    “現在才十月底,邊關附近已經被大雪封路,也不知道將軍他們怎麽樣了........”黑鼠等人穿著周承發放的過冬棉衣,踩著加絨長靴,戴著厚實的手套。


    抬頭,遙望著麵前的皚皚白雪。


    他哈了一口冷氣,眼中滿是凝重:“馬上天黑了,山路結冰打滑,馬肯定是走不了的,公子可要休息一晚再出發?”


    越是靠近邊關,周承的心情便越是沉重。


    這種零下結冰的天氣,父親既沒有糧食又沒有物資,如何能熬過這場大雪?


    “不能拖了。”


    周承扭頭,看向小臉通紅的二姐跟周夫人,以及睫毛上掛著殘留淚花冰霜的程太傅:“二姐,你們還能堅持嗎?”


    “我們連夜步行,趕路前往江陵城。”


    兩人想都沒想便點頭。


    程太傅撐著文弱的身體,堅定地催促:“承侄兒,趕緊去見周將軍吧。”


    “我這一天天的寢食難安啊,我那慘兮兮的女兒還在等我去找她啊,我簡直不能想象她現在過得有多苦........”


    “她可能七天都未能吃一粒米,衣服首飾都被搶了,身無分文,還生著病,現在可憐狼狽地蹲在馬路邊,盯著那些饅頭流口水........”


    周承眉心突突,趕緊揮去腦海裏腦補出來的畫麵感。


    立馬帶著一群人,穿山越嶺,直奔江陵城。


    此刻。


    距離到達江陵城還有最後七個小時。


    上次年輕將領跟周震光鬧翻後,周震光便下令斬殺戰馬,讓大軍好好地飽了兩頓肉。


    可隨著兩頓肉後,軍營內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陸陸續續有人忍受不了寒風饑餓主動離營、甚至夜裏站崗被活活凍死,如今大軍已經撐到了極限。


    “噠噠.......”


    周震光邁著失去知覺跟溫度的雙腳,踩在雪地裏。


    他看著將士們有氣無力地蜷縮成一團,牙齒打顫,不停地搓手來抵禦寒冷。


    太陽下山了。


    夜裏將會迎來更冷的天氣。


    可這十萬餘將士連一件棉衣棉被都沒有,就連鞋子都被霜雪打濕。周震光簡直不敢想象,今晚過後,會是多麽慘烈的狀況。


    “周將軍。”身後的老將領鼻尖一酸。


    走上前。


    那雙飽含失望與寒心的眼睛,直勾勾凝視著周震光:“今天是第三天了,太陽已然落山,夜晚即將來臨,周承來不了了。”


    “大雪封山封路,想要穿過那層層高山來江陵城,必須棄馬步行。”


    “周承那等嬌生慣養的公子,就算,就算真的到了邊關附近,他真的來了,恐怕也會等到白天路況好些的時候,才願上路。”


    “但是你看,你看看將士們的情況,還有多少人能撐到第二天?”


    “若第二天周承還是沒有出現呢?!”


    “又有多少人能撐到第三天!”


    “最後的幾百匹戰馬被斬殺取肉,讓十萬餘大軍吃了兩頓,自那以後,他們又是粒米未進,甚至連啃樹皮的機會都沒有。”


    “直到現在,你還要無動於衷,隻有一個等字嗎!!!”


    前麵那幾段話,老將領都是心平氣和地說。


    讓自己不要動怒不要氣憤。


    畢竟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他就是對周震光再失望,也換不來過冬的物資與糧食........也換不來十萬餘將士的性命。


    可說著說著,這些天積壓的委屈與痛苦突然爆發。


    老將領一想到將士們的慘狀就悲痛至極,這些都是不顧代價追隨著他們的將士啊,就這麽窩囊地死了嗎?


    “是我對不起追隨的將士們........”周震光慚愧地攥緊手指。


    繼續說:“承兒跟我說過,一個月之期,必定會來邊關與我匯合,他若是........若是今晚真的沒能來,估計是出了什麽意外。”


    老將領痛心疾首地退了兩步。


    閉上眼睛,深吸口氣說:“出了什麽意外?到了現在,你再來跟我說估計是出了什麽意外?”


    “周震光啊周震光!”


    “你怎麽能拿十萬餘人的性命當開玩笑啊!”


    “你知道這些將士在用什麽樣的眼神看著咱們嗎?是期盼,是仰望,是救命稻草,也是麻木,他們直到現在,還對我們抱有期望。”


    “認為.......認為或許下一刻,就能出現轉機,他們就不用活活凍死餓死。”


    “可現在,轉機沒了,是我做了錯誤的決定,信了你,害了他們。”


    老將領這輩子都沒有掉過幾迴眼淚。


    可如今,卻控製不住地哭出了聲。


    他痛啊。


    恨啊!


    可又無力啊。


    現實是如此的殘忍無情,賭錯一次,就能抱憾終生。


    “報——”


    忽然。


    一名將士嘴唇發白地跑過來,然後便餓到腿軟地倒在地上,對著周將軍等人快速道:“鎮守在江陵城外的北道官口,突然撤兵了。”


    “原本的四萬多守衛,如今撤到隻剩三千人。”


    什、麽?


    唰——


    老將領猛地止住淚水,抬起頭來。


    城外的東南西北四個官道口,都被叛徒張副將的人分別鎮守。


    每個官口皆有四萬多人,徹底阻斷了物資跟糧食的運輸。


    周震光想要充盈大軍糧倉,就必須衝出官道口,去往別的城鎮運糧迴城。


    以往張副將嚴防死守,還設立了各處哨崗,東南西北四口都會定時定點通報消息,就怕周震光物盡糧絕的那一刻拚死搏命。


    可今天........撤了?


    “將軍,此事恐怕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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