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早已經猜到了答案,但當波洛斯以肯定的語氣證明她猜測為真時,臨玉的腦海中還是不不可避免地浮現出一絲荒誕。


    ——原來真的是這樣啊。


    說是“穿越”,其實還是同一個世界。


    數千萬年前橫亙在人類脖頸的異種威脅變成了如今的宇宙汙染威脅,世界還是這麽一塌糊塗的差勁。


    她扯了扯嘴角,又問:“所以我沒死?”


    【嚴格來說,你確實沒了生命體征。】


    波洛斯通過監測麵板看見她糟糕的心情,斟酌著用詞迴答,【但是你的意識奇跡般被保存了下來,直到被003捕獲。】


    “003到底是什麽?”


    它自稱聲望收集係統,沒說她可以用聲望可以做什麽,沒給出任務或懲罰。


    從頭到尾,收集到的聲望都是給係統用。


    臨玉的應允就像一枚鑰匙,負責打開存放聲望的大門,給係統取用。


    係統可以用聲望增強能力,監聽、探測、黑掉網絡……甚至空間穿梭。


    波洛斯完全沒掩飾自己和係統之間的聯係,他就像係統的另一麵,一個鮮活的、真實存在的靈魂寄宿在係統內部的核心中。


    答案是什麽呢?


    波洛斯說是失憶,如果失憶是真的,那現在又想起來多少呢?


    【003啊……怎麽說好呢。】清潤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苦惱,【硬要說的話,其實003是我的孩子。】


    釋律庭給臨玉的那份資料簡直堪稱抹黑大全。波洛斯氣得不行,但也多虧這些刺激,隔了幾天,他想起來的東西逐漸多了。


    比如他確實是織夢者,依照血緣,應該還是阿爾弗的祖先。


    通篇胡編亂造的抹黑中,隻有這條信息勉強維持了它本該具有的客觀。


    波洛斯記起很多東西。


    【我有二十九個孩子。】他語出驚人。


    【有些孩子精於計算,理智也永遠占據思考的高地,但那看起來太像機器,我不滿意。】


    【他們本該被銷毀的,擁有極高智慧的冷血生物如果流入星海,或許會發生難以遏製、無法承擔的後果。


    我的好朋友告訴我:那就再加上情感模塊。】


    臨玉意識到了什麽。


    “你加了?”


    【那隻是一次嚐試……所以我加了,結果出現的依舊是未完成品。】


    【我試圖找原因,找了很久,終於發現是因為情感模塊的加入太突然了。】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澀然。


    【孩子們已經習慣了聽從命令,突然加入的情感模塊就像是倒進水中的油,根本無法完美地融進個體生命的成長曆程。那些都不是完美的作品,而003,是我最初的孩子們中唯一一個廢案。】


    他想創造出最完美的生命,又不希望生命成為一動不動的機器,所以對情感的斟酌極其小心。


    或許這是織夢者刻在基因中的執著,波洛斯想找到最完美的方法,但均以失敗告終。


    【二十九個孩子中,隻有一開始因為殘缺而成為廢案的003成為了最奇跡的那個。】


    【其餘的孩子,我全都封存進了特定的蛋殼中,然後把他們丟在了星海的最邊緣,一片開始死去的星星們中間。】


    他希望那些殘次又不能流入星海的孩子們和星星一起死去,完全沒有預料到他們會醒來。


    臨玉心中的猜測越發明晰:“所以……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醒來嗎?你那些孩子……是釋律庭的最初代嗎?”


    【……是。】


    【解鎖蛋殼的鑰匙……我交給了我的好朋友。】


    臨玉懂了。


    “你被背刺了。”


    【是的。】他終於繃不住,【我被背刺了。】


    *


    【我承認我當初是有點不清醒,就愛搞什麽探尋真理的實驗,還像瘋了一樣地想要創造出完美的生命……你能想象二十九個孩子對自己叫爸爸的場景嗎?】


    臨玉沒法想象。


    她感覺那不像一個家庭,更像是一個必須盡心盡力的幼兒園。


    【我原先像著情感模塊這東西或許可以在後天環境的影響和原本的理性融合的更融洽,所以嚐試著進行一些正常人類生活中的親子活動……育兒,你懂吧?】


    波洛斯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糟糕的迴憶,育兒過程不堪入眼,比讓他完成一百個實驗還要累,而且極其考驗心態,【總而言之,我老實了。】


    臨玉:“……我以為那是你通過實驗創造出來的產物……不是,那些孩子真是生出來的啊?”


    還管你叫爸爸呢。


    波洛斯悲憤道:【其實也算是我生的吧……我拿自己的基因放在培養皿裏養出來的,用植物的話來說……應該和有絲分裂差不多。】


    “等等你再等等……你不是織夢者嗎?釋律者的淨化天賦你沒有吧。”


    有絲分裂之後還基因變異了?


    織夢者的天賦是編織幻覺,經由法厄彌斯的坦白,臨玉勉強知道織夢者更為稀少的天賦“預知”。


    但“預知”出現的情況少到不可思議,可以暫且忽略不計。


    如果波洛斯提取自己的基因創造釋律者,那釋律者應該是脫胎於織夢者的種族,怎麽會擁有獨一份的“淨化”天賦呢?


    【坦白說,我也不清楚。】


    波洛斯答,【也許是我死之後,那個背刺我的混蛋做了些什麽。】


    他做實驗的過程中遇見的唯一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因為他們誌趣相投、智慧和能力不相上下,波洛斯遇見他沒多久,就把他視為知己,視為母星常說高山流水中唯一的子期,視為死了以後都能分享墓地的超級好朋友。


    一想到這裏,波洛斯又開始心酸。


    他當初空有腦子,全拿來思考研究該怎麽做了。


    臨玉喝了一口水,為這個被朋友背刺的倒黴蛋做總結:“你死了,你朋友沒好好保存初代釋律者,你完全沒想到這樣的不完美種族還是流向了星海,甚至已經成為星海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的朋友不知道對你的孩子們做了什麽,他們全部擁有了淨化汙染的能力,但你原先設置的並不完美的情感模塊卻沒被抹去,所以釋律者才有‘雙向選擇期’……其實就是到了情感模塊運作的時候,對吧?”


    因為沒配平,果然出了大問題。


    幾乎沒有例外地,釋律者在“雙向選擇期”之後會進入悲劇收場的生命終結。


    “我還有個問題……你怎麽死的?”


    依照波洛斯的說法,雖然他看在看起來正常,但當初也和法厄彌斯那種為了研究什麽都不管不顧的人沒什麽區別,所以應該也有很多聲討的聲音才對。


    ——織夢者難道都是一群天選科研瘋子嗎?


    統共沒見過幾個,也就混血的阿爾弗還沒表露出這方麵的意向(也可能隻是還沒接觸過科研)。


    波洛斯、法厄彌斯、還有當初那幾個為了研究,和法厄彌斯一起去瓜分前代織夢者的基因,但死在雅辛托斯刻意操控的汙染災害中的倒黴蛋們,都是科研瘋子。


    波洛斯陷入可疑的沉默,好像被說中了不願迴想的糟糕過去。


    他悶悶地說:【意外。】


    “意外?”


    【實驗過程中發生了意外,儀器炸了,星球都碎掉了。還好我當時在奧蘭多09那片地方做實驗,那就是個墳場,除了我也沒別人。】


    【就是我死的時機不巧,早知道就等那朵該死的花來看我的時候再爆炸了,連著他一起炸死。】


    臨玉:“……”


    她失語了片刻,喃喃問:“你這意外的後果也太嚴重了。”


    波洛斯說的東西她很多都沒聽過,比如,“那朵‘該死的花’又是什麽?”


    【背刺我的小人。】波洛斯咬牙切齒,【本體是一株植物,應該是和母星時代就存在的古老品種同出一脈的風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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