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平和的時間久到有點出乎意料了。


    輪換的星獸餘波清掃任務結束之後,剩下的大部分時間裏士兵們都在訓練。


    小章魚站在臨玉的肩膀上,被她帶著一起穿過陳列武器的廊道,邊看邊嘖嘖稱奇,一麵在說著什麽“要是我當年有這條件”的設想,一麵又被這種體型的武器駭住,有些緊張地抓著臨玉的肩膀。


    臨玉問它緊張什麽。


    小章魚忐忑不安的心稍稍落下實處,擰巴著說:【以前當星盜,雖說總體來看混得風生水起吧……但有幾次確實是差點翻車。】


    當時它和追捕方的星艦就隔著這麽點距離,它還是犧牲了自己十七個小弟才逃出生天的。


    臨玉憐憫地問它:“很刺激吧?”


    小章魚深沉表示:【那可不。】


    雖然居無定所,但小章魚一點也不怕窮。


    它是精神體,阿爾弗不死,自己就死不了。


    說白了,它之所以能叱吒星海好些年還沒完蛋,全靠那遠在薩維爾主星極地雪原當瞎子的祭司大人吊命。


    至於之前搶劫軍用星艦還拉去第三星係拍賣賺到的錢?


    哦天哪,它一隻連光腦都沒有的章魚,當時能借用第三星係的地下渠道,用那些錢換到一小塊保留星球活性的科技造物已經很不錯了好嗎?


    反正精神體章魚又不會死。


    所以它向來是可勁造……就是對阿爾弗的睡眠不太友好。


    一人一章魚走到廊道的盡頭。


    王室和教廷的關係是眾所周知的塑料,但是因為這次來的教廷使者得和皇女聯手,再加上使者是第二星係的生物形態公民,比起人類,章魚的移動速度很慢,所以旁人見到小章魚站在臨玉肩膀上也不會覺得太奇怪。


    ——都是合作關係了,關係再塑料也該維持一下表麵的和氣。


    轉角之後,就是電梯。


    臨玉用司青給的權限上了三樓,走到裏麵的某一間,再在門口抬手敲了敲。


    上將疲憊的聲音自門內傳來:“進來。”


    臨玉推門而入,隻見司青一手撐著頭,眼下青黑一片地盯著自己麵前的公務,連頭都沒抬。


    “司青上將。”


    臨玉的聲音一出,麵前疲倦的社畜像是得了ptsd一樣被動迅速地精神起來。


    他豁然抬頭,張口就問:“又有什麽大事?”


    臨玉:“……”


    把肩膀上的小章魚找了上次那個茶杯放下,澆了點涼水,臨玉才終於在司青如臨大敵的目光中說明來意。


    “我隻是想問問您,有關於凱爾埃少將的事情。”幽藍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視他,“尤其是——他的死因。”


    哦豁。


    當時的司青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一天果然還是來了。


    好歹也在軍部混了幾十年,身為上將,除了能力優越之外,司青還有比常人更甚的敏銳度。


    軍部的核心要務他無法接觸,當初還真以為現在的星獸有這樣的智能可以偽裝成人類,心中警惕了很久,沒想到被上頭壓下。


    凱爾埃的死因是什麽呢?


    在知道臨玉身份的那一刻,他就預想她肯定會來問個究竟。


    但如果不是星獸偽裝,坦白說……司青也不知道。


    他沉默一瞬,在臨玉的注視下斟酌著說:“我了解不多,凱爾埃少將的事情……或許第三軍更加清楚。”


    臨玉立刻就明白了。


    “之前你說是星獸偽裝……其實是假的,對吧?”


    “對。”


    在腦海中過了一遍高級將領可能的死因,司青盡力告訴了她當初的情況:“身為高級將領,凱爾埃少將被宣告死亡的時間和他接受表彰的時間相隔並不久。”


    “那個時候,在第三軍的負責範圍之內也沒有發生中度及以上的大規模星獸暴亂。”


    臨玉:“所以,排除死在戰場上的可能。”


    “死在戰場上也不需要加密死因。”


    司青苦笑一聲,“我給你發的那則報道看了吧?報道的時候,沒人想到凱爾埃會死。平民之光,年紀輕輕的就坐上少將之位的罕見s級,誰看了不說一句敬佩?”


    他見過凱爾埃,不相信那麽一個人就這樣死了,可是上頭已經發話不讓查,司青沒有足夠的能力,無法承擔違反的後果。


    這件事本該被埋在心中,可是現在,臨玉站在他麵前,再次詢問凱爾埃的死因。


    司青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些許微不足道的期盼。


    “臨玉,不,格薇爾殿下……”


    他深吸一口氣,把目光緩緩看向了桌麵茶杯上的小章魚,“您和使者,如果真的要查這件事,能告訴我——如果這件事的真相會動搖王室在帝國的神聖地位,那您會放棄調查嗎?”


    這個問題問的很冒險。


    身為皇女,這個問題本不該出現在她的麵前。


    司青無法確保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凱爾埃,但是他看見現場的教廷使者。


    使者的身份天然站在王室的另一端,代表天平兩端的勢力共同前來,教廷的見證下,司青多少也能安全一些。


    臨玉:“為什麽這麽問?你知道一些內情嗎?”


    “隻是猜測……”司青苦笑,“如果您覺得這番言論冒犯王室,那——”


    “不會。”平靜而斬釘截鐵。


    是不會覺得冒犯王室,還是真相不會動搖王室的地位呢?


    見他沒反應,臨玉又重複一遍:“我說,我不會放棄調查。如果這件事可以動搖王室在帝國的地位,那就說明當今掌權者太無能了。”


    司青瞳孔微顫,被驚在原地,連唿吸都停頓了片刻。


    對上那雙沉寂的幽藍色眼睛,他無端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被驚雷狠狠劈了一道豁口,所有的風都唿啦啦地往裏灌,瞬間就把自己吹了個清醒。


    司青咽了口口水,艱難地說:“殿下,你、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小章魚從茶杯中探出頭來,重複一遍:【她的意思是,這件事我們會查。不管真相到底會不會動搖王室的地位,我們都必須得到答案,這是諾言。】


    司青下意識問:“誰的諾言?”


    “我的。”臨玉張口,“陛下要我來調查新型汙染的事情,那麽隻要我用這個名頭要求第三軍交出凱爾埃的死亡真相,事情就可以簡單很多,對吧?”


    確實。


    無論如何,新型汙染的事情已經在軍中公開,那麽第三軍也該得到消息,作為唯二出現過新型汙染死亡案例的軍團,第三軍要是拒絕,那就是違抗上級命令。


    “可行倒是可行,但這件事畢竟是絕密,你得親自跑一趟。”司青思忖良久,謹慎地說。


    得到了可行的答複之後,臨玉終於笑了。


    “那真是太好了,等到慕容枳承諾的人被送來這裏,詢問、探究……或者審訊,交給你了,上將。”


    “這種事情你跟我說?!”司青痛苦麵具,“我不想知道這麽多。”


    “那沒辦法了。”臨玉聳聳肩,“上將,你不可能去第三星係剔除記憶的,不是嗎?”


    ——你不可能去第三星係剔除記憶的,不是嗎?


    這句話就像一柄利劍狠狠地紮在司青的心上。


    他指著自己的黑眼圈,“你看看我的狀態!我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了!”


    “好吧……那麽您說我去找誰比較好呢?”


    司青突然卡殼。


    司青:“不能等你從第三軍的駐地迴來……?”


    “時間太久,萬一生出變故怎麽辦?”


    雅辛托斯這段時間一直在泡實驗室,對著上次弄迴來的那些基因融合黑藤的樣本做些精細的研究,臨玉又幫不上忙,慕容枳也一直在基地對那些仿生機械敲敲打打。


    邊境戰場平和了這麽久,隻有一些小打小鬧的任務,自上次中等汙染程度的星獸潮爆發之後,第七軍的基地獲得了難得還算輕鬆的一段時間。


    不趁著這段時間多做點什麽,總感覺虧大了。


    司青疲倦地擺了擺手:“你走吧你。”


    第三軍的駐地在另一邊星域,駕駛軍用星艦穿行宇宙,兩天就能到達。


    臨玉站在軍用星艦前,皺著眉頭問:“沒有躍遷裝置嗎?”


    “原本是有的。”旁邊的士兵欲言又止,“但是壞了。”


    “壞了?”


    “您也知道,這種帶著星艦的躍遷為了保證安全都是不在基地內部的,可是躍遷裝置安置在外麵的空地上,都已經被星獸潮影響壞了十幾迴了。”


    上將的錢包有點鬆弛,但躍遷裝置的高昂維修費用彌補了這一點。


    總而言之,現在各大軍團之間的出行方式中雖然有躍遷可以選擇,但那得看時機。


    “如果你不著急的話,可以等三天再走,那個時候躍遷裝置就差不多修好了。”


    “不用了。”


    臨玉帶著小章魚,心情複雜地登艦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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