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月12號上午九點吳淞路上,在一陣鞭炮聲中,香港美惠貿易公司上海分公司正式開業了。參加開業儀式的人員當中,除了渡邊和渡邊夫人是客人,其餘的人都是公司員工,這其中自然包括奈川良子和林江山,就連江芸清也是以公司顧問身份出場。一陣熱鬧過後,林江山就迫不及待地領著眾人去附近飯店了。


    看著林江山左擁右護的派頭,江芸清苦笑著問奈川良子:“奈川夫人,您看他這樣子,就不怕公司被他搞垮了。”


    奈川良子狡黠地看著江芸清,大聲笑道:“不怕,還有你呢,江小姐,你可是公司的顧問喲!咯咯咯!”


    江芸清看著奈川良子的眼睛,知道這個女人不僅長得漂亮,還生了一顆聰明的腦袋。於是江芸清也故意後悔起來:“哎呀,上您當了,這下我們兩個人都被您拖進來了,早知道就不讓江山做這個經理了。”


    奈川良子得意地笑了,一旁的渡邊連忙陪笑道:“奈川夫人厲害啊,上海灘的兩位商界精英,都成了您的手下,將來公司一定會發達,成為上海灘有名的大公司,哈哈!”


    奈川良子等渡邊說完,她先彎腰施禮,然後抬頭客氣道:“這次多虧渡邊先生幫忙,分公司才能這麽快就營業,真是太感謝了!”


    渡邊連忙迴禮:“夫人,您太客氣了,分公司的各種牌照、許可證都齊全,我隻是幫忙找個地方,沒出什麽力。”


    奈川良子不讚同道:“這些東西也是因為那一船貨,渡邊先生上次幫忙辦的,怎麽能說沒出力呢。”


    江芸清在一旁也說道:“是啊!渡邊先生幫了大忙了,一會兒讓林江山多敬您幾杯酒。”


    不遠處看熱鬧的人群中,董小飛騎在腳踏車上,一隻腳撐在地上,看到組長的樣子,他咂咂嘴,很是佩服:不愧是青峰小組的組長,裝什麽人像什麽人!


    同樣在不遠處的一輛轎車裏,酒井嘴裏含著雪茄,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等看熱鬧的人群散去,他腳踩油門,向憲兵司令部駛去。


    山田筆直地站在辦公桌前,默不作聲。在他對麵的沙發上,坐著一位身穿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的男人。這個男人就是岩井公館的袁先生,負責情報工作,據說和岩井先生私交很好。


    “為什麽?”袁先生仍然是慢條斯理的語氣,看不出有絲毫不滿的地方。


    這句話袁先生已經第二次問了,山田光夫已經想了十分鍾,還是不知道如何迴答:嫌薪水少?這個理由自己都說不出口;怕承擔責任?入這行時就宣過誓,死都不怕還怕擔責任!這個理由也不行;說自己不想待在這個地方了,想去沒有戰爭的地方,這肯定不能說,說了就是自尋死路。


    眼看袁先生又拿起了一支香煙,山田光夫咬咬牙說道:“袁先生,本人的水平實在有限,不會管理別人,請您考慮別人吧!”


    袁先生眼皮都沒抬一下,低沉的嗓音仿佛有磁性:“田先生,你還是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你的能力我們早已評估過了,沒有問題。”他點燃香煙,終於抬起眼皮看著山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吸了一口自從點燃後就沒碰過的香煙,淡淡說道:“好吧,既然說不出像樣的理由,就不要說了,繼續幹吧。等你想好理由再說,我提醒你,下次見你的人是岩井先生。”說完扔掉隻吸了兩口的香煙,站起身出門了。


    山田光夫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剛才袁先生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很明確,再不同意做這個站點的負責人,等待的將是死亡。他不怕死,但他不想這樣無謂的去死。這場戰爭再進行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戰爭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


    從最新的戰況可以看出,日軍在東南亞的進攻勢頭已被遏製,戰敗已不可避免。山田苦惱的是,父母親不肯來上海,自己又不能明說。原來打算父母親真不願意走,自己就一個人離開中國,可是現在這個希望也破滅了。現在的山田光夫已經被很多人關注,可以用保護加監視來形容。


    山田慢慢走到沙發前坐下,伸手拿起了茶幾上牛皮紙信封,信封上沒有字。山田拆開信封,裏麵有一張信紙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家公司開業時的合影,信紙上詳細介紹了照片上的每一個人,還特別圈出了兩個人。一個人是需要接觸爭取的人,叫林江山:另一個人叫渡邊,真正身份是特高課情報人員,需要防備這人。為什麽這麽做,信紙上沒有說明。


    山田將照片和信紙上的內容反複看了幾遍,直到熟記於心,才將這兩樣東西塞迴信封,然後找了一個隱秘地方藏好。等這一切忙完,天已經黑了,肚子也餓了,山田此時也不去想那些煩心事了,鎖好辦公室門 ,心灰意冷地下樓了。


    看到新任經理下班了,等候多時的職員們也紛紛走出辦公室下班了,隻有兩位值夜班的人漠然看著這些人出門。


    吳士誠忐忑不安的等在商社門外,等著田光夫下來。沒想到自己的副手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上司。想到以前自己對他還不錯,就想請田光夫吃頓飯,好好聊聊,加深加深感情。


    坐在餐館裏,吳士誠殷勤地幫山田夾著菜,嘴裏不住地客氣著。沒想到田光夫這麽爽快就答應了,而且不同意去那些有名的大飯店,於是就找了這麽一家看著還行的飯店。


    幾杯酒下肚後,山田告訴吳士誠,今後該怎樣就怎樣,業務上的事還是以吳士誠為主,自己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吳士誠聽了很開心,一激動又加了兩個菜外加一瓶酒。


    山田眯著眼,看著吳士誠微醺的樣子,一邊抽著煙,一邊考慮:是讓吳士誠一個人先去打探一下,還是自己和他一起去呢?那個渡邊不說了,林江山?林江山這個人有什麽本事和背景,需要自己去接觸和爭取,岩井公館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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