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的手撫上斯黛的額頭。


    剛剛勘破他膽怯內心的金色眼睛已經閉上,鄧布利多看不見那束平穩堅定的目光,斯黛的表情像是凍結在臉上,辨不清喜怒。


    大部分人第一次見到斯黛,都會覺得她像個涉世不深的孩子,她渾身散發著被許多人愛著、昂揚活下去的朝氣,隻有在更長的相處後,才會對她的玲瓏心思恍然大悟。


    鄧布利多的內心像是落下一場厚重的雪,他明白了為什麽西弗勒斯會被斯黛吸引。


    鄧布利多依舊在微笑,心裏的歎息幾不可聞,遺忘咒的魔力從他手心傾瀉而出,侵襲著斯黛的思想與意識。


    斯黛顯然很早就已經發現真相,的確,他露出的小馬腳有些過多,斯黛不甘受到任何人的愚弄。


    那麽,她是否會對自己心生怨懟?如果這一次自己沒有叫住她,她是否會一直保持緘默,繼續獨自秉燭夜行?


    鄧布利多十分意外斯黛會用“聖人”這個詞來形容自己,他深知,從斯黛的角度來看,他對西弗勒斯所做的一切都顯得那麽不公,但斯黛並沒有被個人情感左右。


    她會從這些情緒的糾葛中抽身而出,站在力所能及的“客觀”角度去看待問題。


    即便這樣做可能會讓自己受到傷害,斯黛也隻會鎮定地安撫自己的創傷,然後告誡自己:站在對方的角度來說,所做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


    就像是現在,鄧布利多不願意成為一個冷酷無情的惡人,他試圖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藏在莊重的外表下,斯黛選擇尊重鄧布利多的選擇。


    斯黛清楚,鄧布利多之所以希望維持自己慈祥的假麵,是為了寬慰自己的苛問與掙紮,這是人性的矛盾,並非不可寬恕的劣性。


    而她評價鄧布利多是個“聖人”,也是因為,隻有聖人才會明明身處善良的陣營,卻依舊時時刻刻苛問自己是否是個惡徒,他的道德標準比自己能做到的還要要求更高,他恐懼自己會犯錯。


    當舞曲再度響起,周圍的人沉浸在談得火熱的聖誕氛圍中,無人與角落裏的她們搭腔。


    鄧布利多垂下手,遺忘咒和心理暗示已經完成它們的使命,而再次睜開眼睛的斯黛有一秒鍾的怔鬆,她迴過神立刻去找時鍾。


    “居然已經這個點了,抱歉,教授,我得失陪了。”斯黛說,“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


    目送斯黛離去的鄧布利多也沒有在舞會待太久,他坐在圓廳的扶手椅裏,福克斯的影子在牆壁隨心所欲的漫步,敞開的窗戶是欣賞月色和雪色的極佳觀景台,在輕盈的冷氣下,正好可以讓他徹底休息休息。


    在六月二十日,鄧布利多清晰地記得這個時間,西弗勒斯與他在這間圓廳之中,那個時候鄧布利多也是同樣的坐姿,聽西弗勒斯分享了一段寫滿痛苦的故事。


    當時沒有起風,靛頦和福克斯都很安靜,鄧布利多的心情格外平靜,在麵對如此巨大的未知時,驚訝和悲傷都顯得那般膚淺。


    完成敘述的西弗勒斯似乎是覺得鄧布利多在懷疑自己,他甚至將其中部分記憶投入冥想盆中,鄧布利多反反複複咀嚼著其中的細節,最後他提出了斯黛所說的那個計劃。


    西弗勒斯震驚地看著鄧布利多,鏡片後那汪明亮的藍色在西弗勒斯眼中就是一灘圓滑的毒液,它會冷靜地吞食一切多餘的情感。


    “真是不近人情,阿不思,你的決策,你的行動,時常讓我懷疑你是否還保留著一點點的心。”西弗勒斯說,“或許我還是更希望和八年後的你對話。”


    “看來未來改變了我許多。”


    當時的鄧布利多這樣迴答。


    鄧布利多從迴憶中蘇醒,他低下頭,發現一切都握在手心。


    他從抽屜中拿出一封寫到一半的信,信封上的收件人填的是阿米莉亞·博恩斯。


    ……


    這一夜斯黛做了個古怪的夢,她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的意識在與鄧布利多植入的虛假記憶和暗示作鬥爭而導致的。


    夢裏,斯黛又迴到了瓦加度,她認識莫林那天。


    那是在第一節飛行課上,莫林靈活地操縱著掃帚疾馳。當斯黛躍上掃帚時,風將她的鬥篷吹得很滿,斯黛不甘示弱地追趕著莫林,莫林徹底激發了她的好勝心,她們一同飛向天空,所有人都被她們拋在身後。


    人們在下方為她們喝彩,隨著她們越飛越遠,聲音漸漸消失。


    緊接著,眼前的莫林也不見蹤影,傾盆大雨猛然落下,萬事萬物在雨中都顯得極其渺小,斯黛沒有選擇下降,她還在尋找莫林的身影。


    可是她找不到莫林,她聽見譚雅擔憂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她在喊她迴去,斯黛皺起眉。


    接著比爾騎著掃帚迎麵向她飛來,比爾被淋得十分狼狽,他伸手想要拉斯黛,他在對她說抱歉。


    斯黛睜開眼,窗外天都還未亮。


    她伸了個懶腰,斯黛很少做這樣奇怪的夢,通常情況下,當她在夢中發現邏輯漏洞時,她總會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夢,然後努力醒來——比如說這一次,譚雅和比爾不可能會出現在瓦加度。


    醒來的斯黛不打算繼續補迴籠覺,洗漱完畢後,她再次重溫了一遍等會即將要進行的靈魂分離流程。


    臨近午飯前,斯黛,西弗勒斯和西裏斯齊聚在酒窖。


    盡管西裏斯昨天已經做過一晚上的思想工作,但是今天如此近距離地和攝魂怪接觸,甚至斯黛還惡趣味地喊他搭把手時,西裏斯還是忍不住地惡心。


    他好像身處在被致命瘟疫所侵襲的病房中,桀驁的表情蕩然無存。


    好在他不至於被嚇到四肢顫抖或說不出話,斯黛觀察一番後覺得他適應良好,甚至開始要求西裏斯和安迪離得再近一些。


    “我覺得這對斯內普的靈魂分離沒有任何幫助。”西裏斯繃著臉,他的腦子裏裝滿了想奪門而出的想法。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為了哈利,他必須要先親眼看看這個儀式到底是如何進行的。


    “當然有作用,安迪很喜歡你,你在旁邊,她會覺得放鬆。”斯黛說道,“好了,先別說話——西弗勒斯,放輕鬆,我現在將要開始與你的靈魂建立聯係,對它進行定位,你不要抗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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