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霄城失守了,攻城的人,正是十星番的人。雖然早有預料,但江餘聽到這個消息後,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因為就算神武宗抽調了大批的人走,以十星番的實力,想攻下一城,必要付出足夠的代價才行。十星番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如果說單純是為了上次韓文闖突襲十星番而報複的話,那隻能說十星番太過魯莽了。


    荒州大陸,就麵積聞言,大概是雪漫大陸的十倍有餘,但荒州的中部和東側,大部分都是沼澤,密林地帶,幾乎是沒人居住的。荒州的人口,也幾乎都集中在西部,占整個荒州差不多兩三成麵積的地方,荒州上曆代的王朝更迭,也都是在這裏。三王院和五蘊道如今爭的地盤,也是這裏。而神武宗所占據的沿海城市,也幾乎都集中在西部和北部一部分的沿海地區。牧雲城,差不多是七個城之中排在最北麵的一個。被突襲的冷霄城,則是最南端的城市,就距離而言,與牧雲城差不多有數千裏的距離。可以說很遠的,但對修士來說,這點距離,根本不算什麽。


    江餘立即臨時召開城會。把城內所有的要人,全都集中到了議政廳,商議對策。


    江餘帶著紅柔來到議政廳的時候,發覺人幾乎都到齊了,畢竟發生這樣大的事,就算江餘不召集,他們也會自發過來的。


    江餘剛坐穩,左執事立即就遞上來詳細的呈報,江餘仔細看了一遍後,而後讓紅柔將呈報轉交給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那呈報上的字不多,寫的內容也簡單,隻道昨日十星番攻擊冷霄城,六個時辰,冷霄城陷落,韓文闖被俘,守軍大部分潰散。


    “你們怎麽想?”江餘問向下麵的那些執事。


    那些執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齊聲道:“聽城主示下。”


    聽到這樣的話,江餘眉頭一皺,道:“什麽都我來出主意,你們這執事當的可真悠閑。”


    一句話,嚇得眾多執事皆是伏地而拜。


    “左執事,你是管理守備,你有發言權,你說。”江餘問道。


    左執事緩緩站起來,想了想,道:“我覺得城主沒必要為這件事情大驚小怪。據我所知,以十星番的實力,若想攻陷一城,必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即便他們攻陷了冷霄城,未來怕是也沒餘力再發動進攻,城主大可以高枕無憂。”


    “你們也這麽想麽?”江餘看著其他的執事,那些人都紛紛點頭。


    “十星番也許是為了報複,即便他們有餘力,怕是也輪不到我們牧雲城。”站在江餘身側的梁總管這般說道。


    江餘聽著他們說,冷笑了一聲,道:“你們就沒從那戰報之中,看出點什麽麽?”


    眾多執事你看我我看你,不解其意。江餘看著左執事,道:“左執事,據你所知,冷霄城戰力如何?”


    “這……”左執事想了想,卻完全迴答不出來。


    “柔兒,和他們說說。”江餘對著身邊的紅柔說道。紅柔會議,轉身道:“冷霄城常備守軍七萬,韓文闖麾下更有親衛死士三千。雖經聖壇抽調,論戰力,仍勝過我牧雲城。”


    江餘聽到這裏,對左執事道:“以你眼中的十星番的實力,若是攻擊牧雲城,你練六個時辰都守不住麽?”


    “這……”左執事愣了,他心說以他麾下的人,若是十星番的人來攻,別說六個時辰,就是六天也攻不進來的。


    見左執事和其他人驚愕的樣子,江餘繼續問左執事道:“在牧雲城附近的十星番眾,他們有南遷的跡象麽?”


    左執事連忙搖頭。江餘笑道:“這不就是了,十星番沒有集中全力,便能在六個時辰內,攻破冷霄城,這說明了什麽?他韓文闖又不是泥捏的,會那麽容易就被人給滅了捉了?”江餘很清楚韓文闖的性格,那是個死打硬拚的主,才不會那麽容易就投降的。


    梁總管聽了這話,倒吸了口冷氣,道:“難道說有外力支援?”別人不清楚,梁總管很清楚十星番最近在招兵買馬的事,可是就算仙穀再怎麽誘人,短期內也不可能讓十星番的戰力提高那麽多,提高到敢於攻城。


    梁總管的一句話,眾人無不驚駭。其實人人心裏都有想過,那就是渠國的長生苑,還有不修宮,會不會派人到荒州這邊來,如今在江餘的分析下,很明顯,他們真的派人過來了。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十星番和長生苑或不修宮合作,那簡直是不能再順理成章的事了。他們的到來,必然在荒州引起巨大的風暴。


    江餘看了看他們,道:“不管是長生苑也好,還是不修宮也好。各位覺得,如果他們打了過來,我們扛得住麽?或者說,聖壇會派人來支援我們麽?”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其實大家都清楚晉國和渠國之間的戰爭,現在正處在白熱化狀態,晉國和神武宗是節節抗擊,又節節敗退。一個人恨不得當兩個人用,似牧雲城這樣的海外城市,神武宗有很多,基本不可能派人過來支援,甚至連原本抽調走的人,也不會給送迴來。


    還在商議的時候,外麵又有信使送消息迴來,消息直接呈送到江餘手中。江餘看了那呈報,惱恨的將那呈報丟在了地上。


    梁總管覺得奇怪,便將那呈報撿起來,看了一眼,也嚇了一跳。


    那呈報上寫的消息是,十星番攻克冷霄城後,屠滅了七十餘萬人。所有神武宗的信眾,所有和神武宗有關係的人,所有過去和十星番有過節的人,幾乎盡數被殺。


    其實原本在江餘的心裏,對十星番還是有一些期待的,即便十星番是憑借外力,如果能一舉統一荒州,取代神武宗在荒州的存在,若有那麽一天,江餘也會願意讓出牧雲城。原因便是,江餘從沈希,還有袁平這些有誌之士的身上,看到了荒州的希望。可是這樣的消息傳來,如何不讓人心寒齒寒。


    十星番和神武宗是一丘之貉!


    神武宗在荒州的人,雖然很多人都該死,但一城之內,最多也就幾百人而已,絕對沒有七十萬這麽多,畢竟許多人為神武宗服務,或是為了生計,或是被迫的,如果為了生存,或者被迫為神武宗服務都該死的話,十星番真的橫掃整個荒州的話,還不知道會帶來多少的腥風血雨。


    江餘扶額不語,心中對十星番可以說是失望之極。


    梁總管已經將那呈報,給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那些人看了,個個驚懼,嚇得麵如土色,尤其是那些富戶望族,可以說他們沒有一家不是和神武宗有密切關係的,如果按照冷霄城的發生的事情來看的話,他們也一個都活不了。


    “你們若沒有什麽可說的,就先散了吧!改日再議!”江餘一拂袖,帶著紅柔離開。他清楚,就現在這種氣氛,估計也議論不出什麽結果來。


    江餘返迴府中休息,戰報卻如同雪片一樣的飛來,不止是冷霄城,戰火從南麵燃起,不過是三天之內,五蘊道在南方的十一座大城,盡數陷落。落城後,和冷霄城一樣,十星番又殺了許多的和五蘊道有關的人。


    荒州,麵臨前所未有的風暴!包括江餘在內,所有的城主幾乎都向聖壇發出了求救的文書,可除了江餘以外,其他人都沒有收到迴複。而江餘收到的迴複,是聖壇提升江餘等級至一等執令,總領荒州,節製諸城,任務是剿滅十星番。話說的漂亮,可是沒給一兵一卒。


    看著那文書,江餘可以說是哭笑不得,心說就現在這種情況,自己的命令,其他的城主能聽才是見鬼,而且以各城的實力,人員分散,都為自保,又有誰會真的出力呢。


    風暴臨頭,江餘也隻能做自己能做的全部。這一日午後,江餘方才用過午飯,紅柔便匆匆尋來。


    紅柔來到江餘身側,道:“主人,袁平來了,還有兩個不認識的。”


    “果然來了。”江餘知道十星番來找自己是遲早的事,所以他早有預料。


    江餘在紅柔的帶領下,來到院落之中,就見已有三人在那裏等待。兩個坐著的,一個站著的。這一迴,站著的人,竟是袁平。坐著的兩個人,其中的一個,個子不高,留著白色短發,背後背著一口幾乎快比他高的長劍。看樣貌,還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而另外一個,則身披大氅,看上去有四五十歲,可謂威風凜凜,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小角色。


    “柔兒,你先下去吧。”江餘對紅柔點點頭,紅柔會意,知道江餘的意思是形式有些緊急,讓魅兒他們趕快把挪移法陣什麽的都關了,免得被人發現。


    見江餘到來,袁平率先迎了過來,拉著江餘到那二人麵前,給江餘介紹。原來那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正是十星番的番主,至於名諱江餘卻無從得知。


    “榮幸。”江餘隻說了這兩個字,而後對那人拱拱手而已。十星番的番主,一直隱藏於黑暗之中,沒人知曉他的來曆和身份,江餘能見到他,當然要說榮幸二字。而此時十星番番主的麵孔,江餘一眼看過去,也知道是假的,江餘當然也不會點破。


    “這位是……”袁平剛要介紹那個白色短發的少年,那少年一擺手,道:“不用你介紹,我隻會用劍說話。”


    那人說話的聲音一出來,江餘就是一怔,因為那人看上去除了頭發是白的以外,容顏完全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可是聲音,卻蒼老的如同八九十歲的老者。


    “我聽說你打贏了魏劍刑,有這迴事麽?”那白發少年站起身來問道。


    聽聞這話,江餘淡淡一笑,道:“魏前輩相讓而已。”


    白發少年聽到這話,冷哼一聲道:“魏劍刑何等樣人,劍道爭鋒,怎會相讓,勝就是勝,敗就是敗。”


    “那就算是贏了。”江餘笑了笑道。江餘的話音方落,就見冷光一道,那白發少年竟然拔劍相向,一劍就斬了過來,這一劍又快又狠,又精準無比,如果江餘沒任何反應的話,怕是胳膊就被直接斬斷了。


    電光火石的瞬間,那白發少年在江餘身側錯身而過,便聽喀嚓一聲,一截斷劍,落在江餘的腳下。


    空手斷白刃!


    江餘的這一手,在場的另外三人,無不驚訝,就是十星番的番主看了,也眉頭一皺,雖沒說什麽,心中卻也是暗暗稱奇。


    而那白發少年,更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一招下去,手裏的寶劍竟然斷了。他的這口劍,可是寶物。伴隨他經曆大小戰無數,別說折斷,就算是一點點的缺口都沒有。若說有人能空手折斷他的劍,這白發少年怕是要笑死,可是如今他笑不出來,因為這事真的發生了,方才他一劍斬向江餘的時候,沒感覺江餘有什麽大的動作,似乎隻是手指動了動,他便覺得自己手上的劍輕了不少,而後手裏就隻剩斷劍一把了。


    斷了別人劍的江餘,微微一笑,道:“對不住,我隻是一時難以自製。”江餘出手如電,對劍技的掌握,更是爐火純青,根本就不可能有不能自製的說法。江餘清楚這是對方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而已,自己又何必客氣,索性給對方一個教訓再說。


    “你……”白發少年已經清楚,江餘不是個善茬,畢竟這一手斷劍的本事他就沒有。若真的在這裏和江餘打起來,他討不到任何的便宜。畢竟這裏還是江餘的地盤,他眼眸發狠了幾次,心裏十分不服,但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江城主果然技藝卓絕,厲害!”十星番的番主讚歎道。


    “不敢,雕蟲小技而已。”江餘看了看十星番的番主,道:“番主既然大駕光臨,那必然是有指教的,江餘願意洗耳恭聽一番。”


    十星番番主站起身來,淡淡一笑,道:“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如今這荒州的大勢,江城主想必應該很清楚了,神武宗已經無暇顧及荒州,而我十星番重整荒州,也隻是一個時間問題。江城主聰明睿智,應當知道該如何做才是。”


    傻瓜也聽的出來,十星番番主這一番話,是來勸降的。江餘聞言不語,就聽那番主繼續道:“我也不妨告訴江城主,歐陽麟等人,一共三個城的城主,都已經主動和我們聯絡過了,願意歸降我十星番。江城主,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十星番看中江城主你是個人才,若肯歸順,在我們十星番之中,也必有江城主你的一份地位。”


    江餘聽了這話,嗬嗬一笑,道:“若想我歸順的話,也容易啊。兩個條件就可以。”


    “江城主盡管提。”十星番番主笑著說道。他心中猜測,或許江餘是想要一點在十星番之內的地位,可是不管要什麽地位,也始終是比自己小的。


    江餘聽了,道:“很簡單,第一,我歸屬神武宗的時候說的清楚,並非是臣服神武宗,隻是替他們做事而已。如今若要我歸順十星番,也當照此辦理,並且牧雲城依舊由我來管轄,十星番不得過問。第二,我十星番停止屠城的行為,不要再禍及無辜。”


    “這……”聽到江餘提出的兩個要求,十星番的番主麵露為難之色。而就聽那白發少年道:“神武宗無道,教眾助紂為虐,是死有餘辜,你有什麽資格要求我們免了他們的罪?”


    “這就是十星番的最終態度麽?”江餘看了看那白發少年,又迴頭看了看十星番的番主。那番主歎了口氣,道:“江城主,你的兩個條件都過分了,恕我不能接受。”


    眼見僵局,最急的是袁平,他上前一步,對江餘道:“江兄弟,我們都知道,你並非是對神武宗忠心的人,何苦和他們一道陪葬。大家都是有共同敵人的人,江兄弟何不加入我們,我們一道推翻神武宗的統治,重建荒州,這有什麽不好的?如今番主大駕光臨,還有不修宮的白長老一同,已經足見我十星番對江兄弟你的重視。怎麽樣,過來吧!”


    聽到袁平的話,江餘冷笑,道:“推翻了神武宗,又來一個神武宗,有什麽意義麽?”


    “江兄弟,你……”袁平眉頭一皺,迴頭看看十星番的番主。十星番的番主歎了口氣,道:“江城主,把我們和神武宗相提並論,是錯誤的。”


    江餘聞言,道:“有什麽差別麽?神武宗不仁,屠戮荒州,如今十星番所做的事,和他們有什麽差別。換了名義的屠殺,就不是屠殺了麽?十星番不過是方才翻身而已,便做如此的事,當真是讓人齒寒。”


    江餘的一席話,說的那三人無言可對。十星番的番主和那白發少年,儼然已經很是生氣。而袁平則低著頭,似乎在反思著什麽。


    尷尬許久,十星番的番主站起身來,道:“既然江城主不願歸降,那我們也就沒什麽話好講了。隻是兵臨城下之時,江城主可莫要後悔,機會也僅此一次。”


    “不送。”江餘袍袖一揮,背過身去,見江餘決心已下,十星番番主和袁平,還有那白發的少年,也隻得無奈離去。


    三人剛走,強轉角處走出一人,正是蘇羽兒,蘇羽兒今天還沒去雲無仙境,從從紅柔那邊聽到消息,害怕江餘吃虧,所以便急匆匆的來了,隻是一直躲著,江餘和那三人說的話,她都聽的真切。


    “夫君……”蘇羽兒走過來,握著江餘的手。卻沒多說別的。蘇羽兒完全可以理解江餘的做法,她是丹士,雖然師從聖師,卻有悲憫眾生之心,十星番如此屠戮黎庶,也是她不能接受的。


    “我沒事。”江餘對蘇羽兒笑了笑,不管有多大的苦難,江餘都不願意將自己的負麵情緒,傳染給自己身邊的人,尤其是自己心愛的女子。


    江餘想了想,問蘇羽兒道:“羽兒,我是不是任性了?”


    蘇羽兒還未迴答,就聽院落之中有個蒼老的聲音道:“年輕人任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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