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餘方才走出殿外,就見一群鮫族的族人遊了過來,有數十之多,齊刷刷的落在江餘麵前。那群鮫人落下後,卻隻是盯著江餘,沒人說話。待得全數落下後,那些鮫人你看我,我看你,卻沒一個人開口。


    江餘看到他們的樣子,隻覺得莫名其妙。但他隻是打量了一下鮫人的表情,就差不多把這些鮫人的來意猜到了。他轉身欲離去。那群鮫人之中,終有一個忍不住的。


    “江……江……江大哥!”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的鮫人,率先張口,同時將江餘給攔住。聽到這個稱唿,江餘也是一愣,而後大窘。心說這些鮫人估計是不知道該怎麽用尊稱稱唿自己,便學著夢染稱唿自己的方式來叫自己,可是這樣的稱唿,在一個中年鮫人的口中說出來,真是無比的別扭。


    “有事麽?”江餘看了看攔住他的鮫人,同時又看看其他的鮫人。


    “我們聽說江大哥,幫助吾王破解了辟浪妖訣,有這迴事麽?”那中年鮫人這般問道。


    “哦……有這迴事。”江餘淡淡的迴道。


    “可以不可以把口訣也傳授給我們。”那鮫人說話的功夫,就見所有的鮫人都頭向前一傾,做了一個鮫人的禮節。江餘來到這裏有一陣子了,清楚這個禮節是他們見到鮫族之王的時候才行的禮節,和人族的下跪跪拜差不多,是很重的禮。也是表達十足的誠意才會使用的禮節。


    “這……口訣傳給你們?”江餘撓撓頭。就見那中年鮫人抬起頭來,道:“我們都是鮫人族的王族,是具備學習這口訣的條件的。江大哥不必遲疑。”


    “嗯……”江餘看了看他們,而後哈哈一笑,笑的那些鮫人都是莫名。


    “王族與其他的鮫人,有什麽先天的不同麽?”江餘莫名的問了一個問題,那些鮫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有膽子大的,遊出一些來,道:“我們是鮫祈的後人,血脈之上,比其他的鮫人更高貴。”


    “啊,這樣啊……”江餘隨影的迴答著,心中卻滿是厭惡。他想了想,一揮手,道:“口訣的事,恕我愛莫能助,再說你們的王不是已經掌握了口訣了麽,你們何妨去向她討取。向我討取,我又怎好隨便傳你們。”


    “這……”那些鮫人都麵露難色。


    這些鮫人不去找夢染,而來找自己,本來就很奇怪,可是江餘現在差不多已經能猜出其中原因了,淡淡一笑,道:“你們大可以去找你們的王討取,若她傳了你們,你們覺得其中有殘缺的話,大可以來找我核對真偽。”江餘很快就想明白了,這夥人來這裏找自己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是個外人,換言之,和他們沒什麽利益衝突。如果能傳授給他們辟浪妖訣的話,必然是毫無保留,毫無摻假的傳授。且辟浪妖訣對鮫族人重要無比,即便是夢染,恐怕也不會輕易傳給他們這些王族的人,來這裏碰碰運氣,雖然失敗的概率極高,但也不失為一種明智的選擇。


    江餘看著這些人,心中暗酌鮫人看來也不笨呢。


    眼見江餘不肯傳授,那些鮫人也沒有放棄。


    “江大哥必然不會在這裏久待吧,我們願意以鮫綃龍紗交換辟浪妖訣。”


    “我出半匹!”


    “我也有半匹!”


    ……


    轉瞬之間,江餘的門口,成了鮫綃龍紗的拍賣市場,隻是買家隻有一個。看他們的樣子,江餘已經可以確定,他們是為了辟浪妖訣,什麽都豁的出去了。這些人即便是鮫族的王族,但鮫綃龍紗對他們來說,一樣是極為珍貴的。


    就在江餘不知道該不該先離開再說的時候,就見六七個金鮫勇士遊了過來,行禮之後對眾人道:“君上有急事召集,請各位前往水明殿聚集。”


    “難道是想傳授咱們辟浪妖訣?”王族之中一個人這般喊出來。


    “不會吧,這麽容易。”


    “我不信……”


    ……


    這些鮫族的王族,雖然各自懷疑,但還是一起向著水明殿方向遊去。


    那些王族都走了,可來傳話的金鮫勇士卻沒有走,為首的向前遊動了一些,道:“君上有命,希望江恩公也同去。”


    “江恩公是什麽鬼?”江餘心中腹誹,心說鮫人對自己的稱唿,真是千奇百怪。而且鮫族人開會關自己什麽事。便問道:“發生什麽事了麽?”


    那金鮫勇士摸摸自己的腦袋,略有為難道:“我也不太清楚,江恩公去了或許就知道了。”


    “好吧!”江餘跟隨金鮫勇士,前往水明殿。


    水明殿大概是整個鮫族王宮中最華貴的所在,長寬均有百丈,裏麵滿布各種明珠和珍寶,照亮整個水明殿。水明殿之前,更是有大批的鮫族勇士守衛和巡邏,層層疊疊,一點都不遜色人族王宮的排場。


    眾多鮫人王族都是從正門而入,而江餘則在金鮫勇士的帶領下,從偏門進入,最後來到一個偏殿之中。偏殿的窗戶,正好斜對水明殿的王座,剛好也能看到已經坐在王座上的夢染。


    江餘心說奇怪,為何要叫自己來這裏。他靜靜的聽著夢染和那些王族的人對話。那些王族幻想夢染會教他們辟浪妖訣,可江餘卻是完全不信。心說多半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一切如江餘所料,夢染叫這些王族的過來,的確是有大事發生了。之前提到的妖族,再度入侵,襲擊了鮫族的一個聚集地,突襲殺死了幾百鮫族人。


    “君上叫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件事麽?”那些王族的人聽了夢染的敘述,均是很失望。


    夢染聽到這樣的話,雖然不悅,但還是耐心道:“是的,我叫大家來這裏,就是想商量一個對策!”


    “對策?還能有什麽對策,大不了就是讓他們搬到隱蔽一點的地方去住算了。”


    “就是,他們住在那麽明亮的地方,就是很容易被發現啊。”


    “等待那縫隙合攏以後,那些妖族自然就不會來了。”


    “不過就是幾百庶民而已,我鮫族部眾幾百萬……”


    ……


    這些王族,聽說夢染叫他們來,並不是打算傳授給他們辟浪妖訣,“僅僅”是因為庶民死了幾百而已,故而態度都極為冷淡。


    聽到那些王族的議論,即便是江餘這個旁觀者,都覺得有些惱恨。他來的日子不多,但鮫族的體製他還是了解一些的。鮫族如今是很嚴重的分封製。換句話說,這些王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封地,甚至是屬於他們自己的軍隊。夢染雖然是鮫族之王,掌握著數量最多的軍隊,但也不超過鮫族全部軍隊的十分之一。所以這種大事,必須要和這些王族商量不可。


    聽著那些王族的議論,夢染憤怒的一拂袖,道:“夠了,你們可以選擇忍耐和逃避,但是我告訴你們,本王這次絕對不會放過那些入侵者。他們應該還沒走遠,水裏是我們的天下,本王決意帶本部鮫族勇士,去和他們拚個高低。你們若還有鮫祈的血脈,就跟隨本王將那些入侵的妖族全數殺了。”


    夢染的一席話,那些王族表現各不相同,有白眼的,也有麵露畏懼之色的。對他們來說,這些入侵他們水域的妖族,是無比強大的,不是他們可以匹敵的。


    “君上,我身體有些不適,先迴去了。”


    “我那邊軍隊還沒訓練過,都是新兵,怕是不能……”


    ……


    各種推托之言,各種借故離開。而除了這些,還有低聲的抱怨,雖然那低聲誰也瞞不住。


    “分妖訣的時候沒我們,為什麽送死就有我們。”


    “真是不知死活,挑戰妖族,不是自己去送死麽。真是……”


    “這樣也能為王麽?”


    ……


    那些王族一個一個都走出了水明殿,偌大的水明殿之中,除了那些鮫族勇士之外,隻剩夢染一個坐在王位之上怔怔發呆。


    “我現在出現,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一個聲音傳來,夢染抬起頭,就見江餘正站在階下不遠的地方。


    夢染聽到那聲音,大為訝異,猛的抬頭,就見站在階下的,正是江餘。


    “江……江大哥,你怎麽在這裏。”夢染有些不解的問道。


    聽到這話,反倒是江餘撓頭了,道:“不是你叫我過來的麽?”


    “我?”夢染指了指自己,頗為訝異,對著下麵喊道:“鮫易何在?”


    “屬下在這裏。”就見剛才江餘所在的偏殿之中遊出一個金鮫勇士,正是叫江餘的那個。


    “我的確是有修為上的事要請教江大哥,可是我不是讓你晚些時候再去麽,你怎麽……”夢染頗為尷尬,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了。


    那金鮫勇士似是沒看到這些,道:“我想君上繁忙,若是等待的話,怕是沒有時間。便提前叫他過來了。”


    “這……這樣啊……你下去吧。”夢染擺了擺手,仿佛世界都崩塌了一樣。那金鮫勇士領命下去了。


    “還在磨磨蹭蹭什麽。”江餘一句話,夢染一驚。


    “什麽?”夢染不解江餘何意。江餘一笑,道:“你剛才不是說,你要親自帶著鮫族勇士前往去消滅那些入侵的妖族麽,人族有句話叫君無戲言,你不會說話不算吧。”


    夢染聽了這話,罕有的遲疑了下,道:“我這點人,怕是……”


    江餘寬慰一笑:“怕是不夠麽?其實也不需要多少人,你我兩個人就夠了啊。”


    “兩個人……”夢染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著這個屢屢帶給她奇跡的男人,心中既是狐疑,又充滿了希望。


    江餘道:“就是兩個人,也給你那些王族的親戚們看看,即便沒他們那些懦弱的家夥,你也一樣可以消滅那些入侵的妖族。”


    夢染坐在王位之上,想了想,最後唿的一下站起,下了極大的決心道:“好,就這樣!”她說完這些話,走到水明殿外,以鮫族特有的傳聲方式,將她的意誌傳遍水域。


    “……鮫族的勇士們,我們是鮫祈的後人,我們不能容忍任何妖族,屠戮我們的兄弟姐妹,不管他們是貧賤也好,是貴族也好。都是我們的同胞。現在是時候讓那些入侵者知道,誰才是這片水域的主人的時候了!敵人是兇殘的,但本王將不避刀劍,與你們並肩而戰!……”


    夢染的特殊傳達的方式,百裏水域之內的鮫族,皆有感應。而與夢染盡在咫尺的江餘,卻聽不到她在說什麽。


    江餘和夢染離開水明殿,前往那被屠戮的聚集地,剛出水明殿的時候,隻帶了她自己能調動的五百禁衛跟隨,而當他們到達那聚集地的時候,已經有幾千的鮫族勇士跟隨,這些鮫族勇士,大部分都是普通的鮫族,他們多少都有修為,可是卻參差不齊。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妖族的入侵,對鮫族的王族來說,是不疼不癢的,因為那些妖族屠戮的不是他們,也非他們的妻兒,他們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所以他們屍位素餐,根本不想理睬,得過且過。而對下層的鮫族人來說,對那些妖族是有切齒之恨的,真正的下層死傷數目,遠遠不是夢染所知道的近千餘那麽簡單。上層的懦弱,一貫的防禦,妥協,也讓他們惱恨不已。而當夢染下定決心,傳達出萬眾一心,要消滅那些入侵的妖族的時候,立即就得到了廣大下層鮫族的響應。


    被屠戮的聚集地,被洗劫一空,到處都是鮫族的屍體,和分搶鮫族屍首的魚類。江餘這個在修羅墳場裏走出來的人,看著那些魚撕扯吞食那些鮫族人的屍首的時候,也不由得有些蹙眉,而這些鮫族人,眼中缺隻有憤怒。他們沒有人去阻止那些魚。因為在鮫族人的字典裏,死後被魚吃掉,和人類死了以後被土埋葬,是一樣的,是自然的規律而已。


    “看這個樣子,差不多有好幾千……哪裏隻有五百……”江餘隻是隨便看了看,就差不多能統計出大致數目來。鮫綃龍紗雖然可以讓他免受水的侵擾,但水中的彌漫的血腥氣卻是驅散不掉的。那血腥味,既讓江餘覺得厭惡,又讓他覺得有些興奮。


    “他們應該逃去那邊了!”鮫族人很快就判斷出那夥妖族遁去的方向,立即向著那些妖族前進的方向追去。


    江餘混在鮫人的隊伍裏,初時使用他獨有的方法還可以,還能跟得上鮫人的速度,可是後來久了,江餘也覺得有些疲憊,畢竟鮫人在水裏幾乎毫無阻力,即便高速遊動也毫無壓力。而江餘則是速度越快,身上的負擔就越重。長時間遊動,難免有些不適。


    “江大哥,你怎麽了?”就在江餘身邊的夢染,看出來了江餘的問題。便如此問道。江餘搖搖頭,道:“我沒事。”這般說的時候,江餘心念一動,心說自己真是笨的可以,怎麽把關鍵的東西給忘了!


    海行術!


    想做就做,江餘想到這裏,便將海行術的使用方法,在腦子裏過了幾遍,確定自己可以完美的催動靈氣使用這種技法之後,忽然就催動起靈氣來,使用出海行術來!


    “江大哥,你……”夢染發覺江餘一下就掉隊了,停在了那裏。就在他不知所以的時候,就見江餘忽然如同一支箭一樣,在水中劃出一道水線,以極快的速度,向前奔馳。速度之快,令人震驚!


    鮫族是水域的霸主,在水裏的速度,可以說勝過龍以外的任何水族,但江餘的這一手,卻徹底打破了他們的速度神話。如此厲害的行進速度,令所有鮫族都目瞪口呆。幾乎所有的鮫族,都將目光轉移到了他們的王身上。鮫族人差不多都知道這個在他們中間的這個人類,是他們女王的朋友。可一個人類,怎麽可能在水裏,比它們的速度還快。


    “這一招,是江大哥自己的麽?”夢染可不笨,他看的出來,江餘用的是他傳授給自己的海行術,可是這樣的技法,不是那麽容易就掌握的,而從她和江餘在藏寶殿分開,到現在,也沒超過一天的時間。


    “這麽短的時間裏,他是不可能學會的吧。一定不可能的。”夢染驚愕著江餘將絕技傳授給她。但與此同時,她和其他鮫族一樣,不甘示弱!紛紛加快的遊動速度,追著他們隻能看到水沫,卻根本看不到人影的江餘。


    此時的江餘,正使用海行術,暢快淋漓的在水中瘋狂的前進,他發覺這海行術當真奇妙,他覺得自己的速度,比在陸地上更快,更迅捷。他幾乎有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就是一條魚。正在瘋狂的遊動的時候,就聽有人道:“主人又打算管閑事,理由是什麽呢?”聲音之中包含了戲謔和些許不滿,說話的人,自然是劍靈。


    知道是劍靈的聲音,江餘向前快速的遊動,許久,方才用無聲的方式,和劍靈交流道:“我厭惡那些高高在上,卻隻知道盤剝庶民膏血的人。尤其是我聞到了血腥味以後,就更是如此。”


    劍靈沉默了許久,道:“主人,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江餘冷冷一笑,道:“你也發現了麽?這是個陷阱,不過是個美妙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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