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用和冰兒的魂魄迴到肉身之後,昏迷了一段時間,然後才慢慢蘇醒過來。奇怪的是,他們對於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已經印象模糊了,所以當看到地上躺著數百具屍體的時候,趙之用和冰兒都感到非常吃驚。


    冰兒害怕地偎依在趙之用身邊,問:“爺爺,發生什麽事了?他們——”


    趙之用仔細迴想了一會兒,隻記得屍妖想要闖進家門的那個場麵,其他的事情完全想不起來了,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整個樟樹村的百姓都死於非命。他囁嚅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冰兒發現柳毅躺在地上,急忙跑過去,大聲叫道:“柳毅哥哥,你快醒醒,你怎麽了?”


    柳毅的魂魄雖然迴到了身體中,但是因為之前消耗的法力太多,身體十分虛弱,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


    “爺爺,你快看看,柳毅哥哥這是怎麽了?”


    趙之用走過去檢查了一番,然後道:“柳毅沒事,隻是暫時昏迷,過一會兒就好了。”


    趙之用發現柳毅的臉色有些發黑,他仔細看了一會兒,腦海中突然閃過柳毅與通靈人和那些惡靈大戰的場麵,心中不禁一抖,暗自想到:“難道剛才發生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趙之用又環視周圍的屍體,之前屍妖肆虐的場景又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緊接著,在通靈人的意識世界中發生的一幕幕又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他漸漸地記起了所有事情,這也讓他越發感到害怕起來。他無法解釋這一切是怎麽迴事,不過他知道:這次悲慘的事件與柳毅有著密切的聯係。


    柳毅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引來這些可怕的事情?他到底在隱瞞什麽?趙之用越想越覺得疑惑,他打算等柳毅醒來之後一定要問個明白。


    趙之用和冰兒把柳毅帶迴家中,熬了些中藥給他喝下去,柳毅的唿吸才慢慢地平穩下來。


    樟樹村除了趙之用和冰兒,其他人都死了,而且死狀恐怖,整個村莊現在變得靜悄悄的,已經完全失去了之前那熱鬧而祥和的氛圍。


    趙之用安頓好柳毅之後,心裏想著不能讓村裏的百姓就這麽暴屍戶外,於是就和冰兒出去,把所有的屍體都集中擺放到了一起。


    數百具死屍安安靜靜地排列在村口的空地上,趙之用和冰兒站在前麵,看著那些不久之前還活生生,轉眼卻都成為死屍的街坊鄰居,不禁悲從中來,黯然淚下。


    樟樹村的百姓好不容易擺脫了亂軍的禍亂,開始過上安穩自足的日子,現在卻又遭此大難,大人小孩全部殞命,真是悲慘!


    趙之用不懂該如何去超度這些慘死的百姓,唯有靜靜地站立在他們前麵,一麵懷著沉痛無比的心情悼念他們,一麵不停地抹著眼淚。


    悼念完畢,趙之用一一替死者合上眼睛,整理好衣服,準備將他們安葬。


    可是要將這麽多人全部安葬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現在隻剩下趙之用一個大人,而且自從他的魂魄被通靈人擊了一掌,醒過來之後就覺得全身虛弱無力,精神也懨懨的,靠他一個人根本無法安葬這麽多屍體。當他看到那堆用來燒柳毅的火留下來的灰燼的時候,他想到了用火來火化屍體。


    雖然火化屍體不合農村的規矩和常理,但也是無奈之舉,眼下也隻能這樣做了。


    “冰兒,我們去抱些柴來,將這些屍體火化了。”


    “爺爺,不埋葬他們嗎?”


    趙之用歎了口氣道:“一時半會兒也埋不了這麽多人,而且現在天氣又熱,屍體很快就會腐爛,現在隻能對不住他們了,集中起來用火燒了吧。”


    冰兒想了想,像是明白了趙之用的意思,於是就和趙之用進村裏去搬柴。


    這時,柳毅出現在村口,和爺孫倆撞見了。


    柳毅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身體也像大病初愈一樣弱不禁風,微微發抖。他麵帶愧疚地看著趙之用和冰兒,似乎有難言之隱。


    在這淒涼沒落的時刻,還能看見與自己十分親近的人平平安安,冰兒感到非常欣慰,於是小跑著來到柳毅身邊,微笑著道:“柳毅哥哥,你醒啦。”


    柳毅也笑著衝冰兒點點頭,張嘴想說“我沒事”,可是他發出的仍舊是“呀呀”的聲音,與之前在意識世界中完全是兩個樣子。不過冰兒也忘記了柳毅在意識世界中能夠說話的事情,聽了之後就很高興的衝著他笑,這卻讓柳毅感到無比失落。


    趙之用慢慢地走過去,雖然心事重重,但還是十分和藹地對柳毅道:“孩子,你沒事就好。”


    柳毅清楚地記得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正是因為他記得這些事情,當他走出來,看見趙之用和冰兒靜靜地站在那些百姓的屍體邊上的時候,他心裏感到非常愧疚和難過——這些無辜的百姓都是因為他而死的,若不是他,這些人也不會遭此噩運。柳毅為自己害死了這麽多人而感到內疚不已。


    不過趙之用也沒有當麵提起這件事,而是對柳毅道:“孩子,你身體還沒完全恢複,還是先迴去修養吧,我們去弄些柴來,把這些屍體火化了。”


    柳毅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本想著用法力把屍體火化了,但馬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些百姓已經是因為他而死的了,如果再用他那邪惡的法力去處理他們的屍體,那豈不是罪過更大?


    柳毅振作起精神來,做了幾個手勢,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可以幫忙去搬柴禾。趙之用對此也沒說什麽,於是默默地帶著他和冰兒挨家挨戶地去搬柴。


    由於屍體太多,無法集中到一起焚燒,最後隻好分成十幾堆來燒。每一堆柴上疊放著十幾具屍體,以那棵樟樹為中心,在周圍圍成一圈。


    在搬運屍體的時候,趙之用感到力氣虛弱,根本使不上勁,而且又開始咳嗽起來。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感覺滿嘴血腥味,看了一眼手掌,隻見手掌上已經沾滿了鮮血。他心中一驚,心想:“看來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冰兒焦慮地問他:“爺爺,你沒事吧?”


    趙之用並沒有讓冰兒看見手上的血,他強行忍住咳嗽,道:“沒事沒事,老毛病,一會兒就好。”


    柳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趙之用捏起來的拳頭,手指縫中已經露出血色了。他心裏也是非常焦急和難受,可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趙之用歇了一會兒,道:“來,繼續搬吧。”


    柳毅和冰兒幫著一起抬,冰兒人太小,沒什麽力氣,柳毅隻好暗中發動法力,利用法力輕鬆地將屍體抬到了一堆堆柴上。


    所有屍體都放好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當天的夕陽似乎受到了這悲涼氛圍的影響,變得一片血紅,把半邊天空都染紅了,連空氣也變成了暗紅色。夜風微涼,唿唿吹在身上,使人更覺淒涼和難過。


    趙之用做了一個火把拿過來,和柳毅冰兒站在中間,靜靜地看著周圍的屍體。如血的殘陽餘輝照在那些屍體之上,反而使他們身上的鮮血變得更加刺眼,他們的屍體有的全身被咬爛,有的則被燒得炭黑,簡直觸目驚心,令人不敢久久凝視。


    柳毅感到非常愧疚,看了一會兒之後,雙腿突然一彎,跪在了地上。


    冰兒對他的這個舉動感到很驚訝,就問他:“柳毅哥哥,你怎麽——”


    柳毅並沒有說什麽,而是凝重地看著周圍的屍體。


    冰兒搞不清楚是怎麽迴事,就疑惑地看著趙之用,希望他能說點什麽。可是趙之用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心裏知道柳毅為什麽會跪下,不過他並不想說出來。冰兒太小,如果把柳毅做過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告訴她,她肯定承受不了。


    柳毅對著周圍的死者磕了頭,然後又跪了很長一段時間,心裏默念了一段超度亡靈的經文。直到趙之用提醒他可以起來之後,他才慢慢地站起來。


    冰兒看到柳毅那愧疚的樣子,雖然不清楚是怎麽迴事,但還是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衣袖,用關切的眼神安慰他。


    趙之用用火把將柴堆都點燃了,在夜風的吹動下,十幾堆柴很快就燃燒起來。那些屍體被火焰包圍著,發出劈劈啪啪的爆裂聲,股股濃煙竄上高空,將夕陽的光輝都遮蓋了。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趙之用和冰兒受不了那股味道,都忍不住吐了起來。後來實在受不了,隻好離開村口,迴到街道上遠遠看著。


    柳毅看著遠處的火光和直衝霄漢的黑煙,心裏又默默地念了一遍佛經,他要超度這些百姓的魂魄,祈願他們能夠早日投胎轉世。


    三人站著看了一會兒,見夜色降臨,這才慢慢地迴到家中。


    迴去之後,冰兒發現無論是爺爺還是柳毅,都一直沉默不語,看起來十分沉重。她本想說去做晚飯,可是柳毅在這個時候卻突然對他們呀呀叫了幾聲。


    冰兒就問:“柳毅哥哥,你怎麽了?”


    柳毅說完就向書房走去,趙之用愣了愣,似乎明白過來,也跟著走向書房,留下冰兒一頭霧水地站在天井中。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明白,於是就跟著跑進了書房。


    至於柳毅到底要做什麽,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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