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十月,天朗氣清,微風和暢,郊野層林盡染,滿目金黃,風景如畫。[.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柳元章和張春二人騎著馬,信馬由韁,在郊野小道上慢慢走著。


    柳元章本來心裏十分煩悶,出來走了走,見到如此好的景色,頓感神清氣爽,身心舒暢,暫時忘卻了煩心事,一路上與張春談論著周邊的風景。張春見主人心情好轉,終日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了,道:“老爺這陣子隻顧著忙於公務,今日時間充裕,可以到各處看看,對身體也是有益處的。”


    柳元章點頭道:“來城父縣這麽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這般悅目的風景,頓時叫人忘憂。若是在北方,現在恐怕早已是秋風瑟瑟,滿目蒼黃,很快就要入冬了吧?這一南一北,同樣是深秋,沒想到景致相差竟然如此之大。”柳元章看了一會兒,心中不禁詩興勃發,隨即口占了一首絕句:


    “城外秋深溢清寒,


    白雲深處鳥獸藏。


    清秋興發染千樹,


    北雁哀鳴催旅人。


    常做萬裏悲秋客,


    江南思北入冬無?


    造化一體本無別,


    天涯一念兩處愁。”


    二人騎馬走了一會兒,柳元章見到處都是黃葉,想起吳媽說起郊外有楓葉,便問張春:“這郊外都是黃葉,看得眼飽,反倒想看看那紅楓葉,不知何處有?”


    張春也不知道,這時看見遠處有個樵夫背著一捆柴走過來,道:“老爺,前麵有人過來,我去問問。”


    張春跳下馬,走到那樵夫麵前問:“有勞了,請問這附近可有楓樹林?”


    那個樵夫聽完,道:“要看楓葉,福音寺的楓葉最好。”


    張春問道:“那麽福音寺該怎麽走?”


    樵夫指著身後道:“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前麵不遠處有個路口,一條向左,一條向右,往左走,一路上山就是了。”


    張春謝過樵夫,迴來跨上馬,對柳元章說了,二人就驅馬向著福音寺走去。


    不多時,二人來到山腳下,坐在馬背上仰頭望著山上,隻見那澄澈深藍的天空底下,秋山紅葉,格外顯眼。萬紅叢中點綴著梵宇僧樓,蒼鬆翠柏,幾點琉璃黃,幾片鬆柏綠,高下相間,真是如畫。mianhuatang.info柳元章看了許久,都沒見到寺廟在何處,便問張春,張春眼尖,一眼就看見那紅葉深處的一點綠色之中,露出一角金黃的飛甍,便指著山上對柳元章道:“老爺,你看那裏,想必就是福音寺了。”柳元章順著張春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乍一眼看,還以為是滿山紅葉中的一樹花,周圍是幾點綠葉,中間是朵黃花呢。這時山上起風,從滿山紅葉麵上拂過,紅葉就如水波一般興動起來,一層湧起,後麵接著湧起一層,層層相疊,盡朝著另一邊推過去。紅葉翻滾之際,葉片背後翻露出來,那一麵的顏色稍稍淺一點,於是就見前麵的波浪一片火紅在翻滾,後麵緊接著又泛起一層暗黃色,再加上樹林裏暗暗湧動的如波濤一般的風聲,使人不禁忘了自身所在,還以為身臨大海了。


    柳元章看了以後,不禁感歎道:“真是個好地方,若是能隱居此處,塵世間一切煩惱,想必都能放下吧。”


    這時,山上傳來幾聲沉沉的鍾聲,張春道:“老爺,既然都到山下了,何不趁興上山遊覽一番,看看山上的古刹?”


    柳元章正有此意,二人於是將馬拴在山下,沿著一級級的石階步行上山。


    爬到半山的時候,隻見上麵的石階上立著一個小和尚,見二人走上來,就下了台階,對柳元章施了禮,柳元章也還了禮,小和尚道:“主持囑我在此等候居士多時,請居士隨我上山。”


    柳元章詫異道:“我與你們主持素不相識,今日隻是隨興到此處遊玩,也並未提前告知,主持怎會知道我要來?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和尚道:“居士可是城父縣新r縣令柳元章?”


    柳元章道:“正是。”


    小和尚道:“那就沒錯了,請柳居士隨我上山,主持正在寺內等候。”


    柳元章心裏十分疑惑,正想問那小和尚,小和尚卻轉過身向山上走去,柳元章隻好和張春跟了上去。


    來到寺廟門口,隻見漆紅門首的牌匾上寫著三個鎏金遒勁大字:“福音寺”,柳元章雖然向來不信佛,但來到佛門重地,見到一切如此莊嚴,也不得不整頓衣冠,懷著虔敬之心,隨著小和尚進了寺門。


    福音寺依山勢而建,廟宇建築並不像一般寺廟那樣集中,而是依據山上的地勢地塊建造。東邊一間,西邊一棟,有的背靠著陡峭的石壁,有的依傍著山上流下來的清泉,有的淩駕於往外突出的岩石上,有的則根據地塊大小建得大或小。建築之間用石塊鋪成彎曲小道,彼此連通,道旁也並沒有刻意種植樹木,都是些天然長成青鬆翠柏、綠竹紅楓、無花羅漢,形態各異;加上明亮的陽光從樹葉間漏下斑斑點點,或紅或綠、或白或黃,彼此交相掩映,點綴著那些古意盎然的寺廟建築,真是個清幽雅致的所在。


    柳元章見了寺廟裏的風景,不禁慢下腳步來,仔細看著寺中的景色,待迴過神來的時候,那小和尚早已不知去處了,遂問張春:“剛才那個帶路的小和尚呢?”


    張春也看得入迷,沒有注意,就搖了搖頭。二人正在草木之間踟躕,卻聽一個如洪鍾般聲音道:“柳居士為何在此徘徊?”


    柳元章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著袈裟、留著長長銀須、麵目和藹的老和尚緩步從一條小道上走過來。柳元章見了,連忙走過去對他施禮,道:“剛才因為貪看寺中景色,一時忘了跟隨引路的小師父,就不知該往何處走了。”


    那老和尚微笑道:“這寺中草木,與外麵的並無兩樣,居士為何如此迷醉?”


    柳元章道:“同是草木,外麵的不論位置還是形態,都不免經過人工刻意扶持,形態造作;即便是長於山野,也與普通喬木並無二致,無甚可觀之處。但是我看這寺廟裏的一草一木,不但生長隨意,形狀也十分奇怪,蔚然有靈氣,大概是自然的神功所造,看後令人耳目一新,所以才一直貪看不前。”


    老和尚撫須道:“居士覺得寺中草木神奇,是因為之前很少見到,若是經常寓目,也就不覺為奇了。世間萬物皆同此理,常見者不覺怪,少見者為稀奇。其實世間萬事萬物,但凡過了耳目,就不會放在心上,倒是那從未見過聽過的事,偶然見之聽之,反倒覺得稀奇。”


    柳元章細細思索,覺得他說的很在理,便點頭道:“我雖為官多年,也到過不少地方,見過的事物不算少,但是沒想到來到這神山古刹,單單見了幾棵草木就立馬顯得我見識不夠了,想來人在這世間,也不過如草木一般微小,所知實在是有限。”


    老和尚笑道:“居士觀草木就能有這樣的領悟,已經是很有悟性了。”


    柳元章趕緊施禮道:“不敢,方才隻是見師父說起,故隨意表白心中感想,無意賣弄,還請師父見諒。”


    老和尚道:“柳居士過謙了,今日能與居士相談,也是緣分,請居士移步用茶。”


    柳元章不好推辭,就跟著老和尚往一間禪室走去。路上,柳元章一直心懷疑惑:“這位師父是如何知道我姓柳的?莫非他就是剛才那個小和尚所說的主持?”


    柳元章是心直之人,於是就將心中所想問了老和尚,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本寺的主持,法號圓覺,早知居士今日會來此,故特叫弟子在半山等候,這就是佛家所說的因緣。”


    柳元章向來是不相信什麽因緣之說的,現在見圓覺說起,不免有質疑,便直言道:“並非有意冒犯主持,隻是在下一直都覺得‘因緣’之說太過虛幻。”


    圓覺語氣平緩道:“居士心中有什麽疑惑,但說無妨。”


    柳元章也不顧什麽忌諱了,道:“在下對佛家因緣之說所知不多,不過倒是知道俗理經常說的因緣的意思。大概是天地萬物,人生一世,所有東西,所有事情,都是早已注定好。什麽時候該遇見什麽人,該發生什麽事,都是因緣安排,勢所必然,不過在下覺得這種說法未免太過牽強了。這世上萬事萬物,那一樣不是自然生成的?雖然也有它自己的規律,但那絕非什麽因緣,而是生來如此;人卻稍稍有些不一樣,每時每刻所經曆的事情,都是不定的,就比如說我今日出行,我可以來這福音寺,也可以不來,都是說不定的。若是我來了就說是因緣所致,那麽我若是不來呢,難道也可以說是因緣?”


    圓覺一邊走著一邊靜靜地聽著,聽完臉上露出笑容來,道:“居士理解並無錯,但是隻說對了一半,居士今日若有興致,老衲願與居士好好談談這‘因緣’二字。”


    柳元章雖然性格謙和,但若是遇到論理辯疑,還是不會謙讓的,心想正好碰到這個機會,不妨與他好好切磋切磋。三人已經走到禪室前麵,圓覺叫來一個小和尚,領著張春去喝茶,自己同柳元章進了禪室。


    畢竟柳元章是如何與圓覺主持辯論“因緣”的,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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