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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朱粲好不容易在城父縣混出個頭角的時候,時局卻發生了變化。那時已經是隋朝末年了,由於隋煬帝昏庸無道,隻顧著享樂,不理朝政,以至於綱紀敗壞,大勢已去,隋朝已呈衰敗滅亡之勢。同時,東北地區的高句麗勢力不斷壯大,時常侵擾東北,威脅甚大。這高句麗在漢朝時本是漢四郡下麵的一個轄縣,隻是中國的一個地方行政組織,隻是後來逐漸壯大,忘了本分,想要獨立成國。隋煬帝見形勢不對,在江都遊了一圈,玩夠了,這才匆匆趕迴王都,調兵征糧,打算征討高句麗。


    那時隋朝矛盾銳化,百姓本來就對隋煬帝的暴虐統治怨聲載道,聽說又要在全國征兵去打仗,怎麽受得了?於是便有人站出來反抗了。大業七年,shandong鄒平人王薄在長白山起義,作了一首《無向遼東浪死歌》,其中說道: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


    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聞官軍至,提刀向前蕩。


    誓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這是號召大家不要去遼東白白送死,朝廷如此昏庸了,還不如起義反抗。王薄起義之後,各地紛紛響應,一時間到處都是起義軍,亂成一團,連朝廷也控製不住了。隋朝的許多將領見天下已亂,皇帝不管事,於是也紛紛起兵造反。


    各地起義造反之事,朱粲早有聽說,他雖隻是小縣城裏的一介草民,但也有點野心。見天下已亂,心裏有時也想著不如那日也去參加造反,或許可以混個一官半職,統馭幾個人馬也未可知。當然這些也隻是在心裏偷偷想想罷了,一則他還看不清國家形勢,不知以後會是個什麽局麵,二則他隻是南方一個小縣城裏的小民,沒權沒勢,除了吳謙,有權勢的人一概不認識,想要造反,難於上青天,所以還是先在縣衙裏安安心心地當差,等著局勢明朗了再作打算。


    大業十年五月份,吳謙接到調令,調任hb清河郡太守。


    這吳謙本是一個昏庸無能的貪官,為何突然升任一郡太守了呢?原來當時綱紀已壞,各處買官賣官盛行,吳謙便使錢買了個太守的官職,意圖登高一步,繼續魚肉百姓。


    朱粲聞知吳謙升官調任了,急忙去找他,道:“大人,您現在升了官,要到別處去吃香喝辣,可不能丟下小人不管啊。小人侍奉大人這麽久了,還望大人可憐則個,不要棄小人於不顧丟啊!”


    朱粲這話雖然說得低賤,但是語氣可不軟,帶著點威脅的意思,意圖讓吳謙明白:我伺候你這麽久了,既有功勞又有苦勞。你倒好,現在升官發財了,就想撇下我拍屁股走人,不給我點好處,對得住我嗎!


    吳謙手中雖然有權力,實際上卻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名義上,他是朱粲的頂頭上司,但平日裏也有些懼怕朱粲,不單單是因為朱粲長相粗野嚇人,朱粲日常與他說話,有時諂媚逢迎,有時也頗有氣勢,根本不怕吳謙。吳謙是個沒主意的人,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倚靠朱粲來拿主意,所以也奈何他不得。吳謙手裏沒少判冤案,大多都是朱粲在背後出的鬼主意,有些主意實在是狠毒,就連吳謙過後想起來都覺得可怕,才認識到朱粲不是一般的壞。他對朱粲是又恨又怕,想撇掉他卻又離不開他,時間長了越是如此,也是進退兩難。而朱粲在心裏也討厭吳謙,恨不得取而代之,他時常在背後感歎:“這吳老鬼明明就是賤奴的本性,卻偏偏有富貴命,做了我的上司。唉!上天對我朱粲真是不公,偏要讓我做他的奴才,我心有不甘啊!要是哪****能接替他做了縣令該有多好!”


    吳謙聽完,心裏雖然不舒服,但還是涎著一張老臉道:“你別急,我怎會丟下你不顧?你為我做了這麽多事情,勞苦功高,我不會忘記的。待我上任之後,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我就向上麵舉薦你,一定給你謀個一官半職,將來大富大貴,指日可待!”


    朱粲想當官早就想得快發瘋了,聽吳謙這麽一說,也不管是真是假,頓時心花怒放,連忙跪下,拿那顆大腦袋“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來,激動得聲音都發抖了,道:“多謝吳大人提拔,大人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小人日後定當盡心竭力,報答大人知遇之恩”


    吳謙見他欣喜若狂,也鬆了口氣,心裏想:“真是個傻驢,你不過就是個潑皮無賴,此番我去hb上任,誰還管你!”嘴裏卻道:“日後你若是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


    朱粲跪在地上,仰著頭,一雙大白眼珠子向上翻著,就如那叭兒狗蹲著朝上看人一樣,喜滋滋地道:“不敢不敢,小人怎敢忘記大人的恩情!小人能有今日的造化,多虧大人提攜,這恩情重如泰山,小人若是忘了,那就不是人了。日後若是發達,小人定當報答大人!”這低賤諂媚的伎倆是朱粲慣用的,隻要是為了自己的好處,他什麽都願意做。


    吳謙道:“你知道就好。”


    兩個人都在說鬼話,但都各自歡喜。吳謙歡喜是因為這麽一來可以把朱粲打發掉;朱粲歡喜則是自信得到了吳謙的允諾,他自以為吳謙也不敢忘了他的功勞,定會向上舉薦他。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心照不照麵也不宣,各自滿意。吳謙又與朱粲客套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上任去了,朱粲則歡歡喜喜地留下來,等待日後吳謙的舉薦。


    吳謙調任後,一個叫柳元章的x縣令調到了城父縣。


    柳元章原來是穎川郡太守,因為對隋煬帝不理政務,勞民傷財,恣意遊樂的荒唐行為看不下去,連呈七章奏折,從國家內外形勢和生民社稷等多個方麵對隋朝當前的形勢進行了全麵分析,可謂句句真言,一針見血。又提出了一係列詳細的改革方案,希望皇帝能夠及時醒悟,挽狂瀾於既倒,又可謂憂國憂民,用心良苦。這七章奏折呈上去以後,震驚朝野,當朝官員皆知柳元章之名。當然,這些官員大部分都是沒什麽作為的昏官庸官,也隻當是看個熱鬧而已,更有那無聊之人,背地裏還給柳元章起了一個綽號:“柳七章”,戲謔諷刺他不知好歹,妄議朝政。還有人笑他是企圖效仿曹子建,人家是七步成詩,留名千古,他是七章奏折成仁,籍籍無名。對於背後這些流言蜚語,柳元章也有所耳聞,但全都不放在心上,一心隻想著為國家效力。


    這七章奏折最後沒有呈到隋煬帝眼前,而是被皇帝身邊的幾個奸臣私自扣下了。因為這些奏折針砭時弊,句句切中當前朝政的問題,奸臣們怕被皇帝看到了影響不好,更怕牽連到自己,於是扣下奏折,還偽造了一個貪汙之名扣在柳元章身上,將柳元章貶為亳州城父縣令,永不得迴東都。柳元章自知被奸臣陷害,那時朝中之人又都苟且以求自保,沒有人站出來替他說一句公道話。<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mianhuatang.info</strong>他隻能心懷憤懣,離開潁川郡,南下到城父縣上任。後人聞知此事,評道:


    “奸臣亂朝政,


    忠臣護國綱。


    奈何君主聵,


    忠奸兩不分。”


    柳元章被貶之後,穎川郡大大小小的官員都不去送別。那些人以前就像夜裏油燈旁邊的蛾子一樣貼著他,爭先恐後地對他諂媚逢迎,都想沐浴他的光輝。柳元章本來就是個正直的的人,十分討厭這些小人,從來沒給過他們好臉色看,還時常警示他們要為官清正,心懷百姓,不要搞溜須拍馬那一套,他們還是腆著臉,唯唯諾諾的,盡是一副小人嘴臉。後來得知柳元章被貶,全都立馬銷聲匿跡了,就連柳元章離任之前叫幾個官員去交接職務,也不見人來。譴人去叫了半天,對方隻派了手底下當差的人過來,懶懶散散的,臉色也十分難看。這些人本來就是那蛾子的劣性:當別人在高位的時候,就爭著往那高位的光輝附近貼;一旦沒了權,就像是嫌棄油燈滅了沒有光一樣,立馬飛走,另外去尋其他光亮去了。柳元章也知道這些人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因此也並不放在心上。


    離任之日,隻有一個叫顧遠之的人來送柳元章。這個顧遠之,是穎川郡裏一個做藥材生意的富商。他年輕時曾是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後來家道中落,父母相繼過世,家產也都變賣了,窮得身無分文,隻得寄人籬下,受人冷眼。平時就在街麵上擺一張桌子,靠替人寫信、寫訴狀書及各類文書過生活。一日,柳元章無意中在街上看見他替人寫文書,就走過去看。見他雖然衣著寒酸,但相貌氣質卻與一般子弟不同,就問他,方才知道他的身世。顧遠之以前雖然是個紈絝公子,但也讀過幾本書,肚子裏有些墨水,不但字寫得飄逸,說起話來也有些文采,柳元章見他談吐得體,說話也誠懇,就勸他道:


    “你既然懂些詩書,為何不去參加科舉,考取功名,反在這裏寄人籬下,碌碌無為?”


    顧遠之道:“隻怪小人年少時不知進取,隻知道貪圖享樂,誤了光陰,落得今天的下場,現在要小人去參加科舉,定是最差的那一等。”


    柳元章道:“你這樣想就不對了,過往雖然有錯,但你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還年輕,若是現在醒悟,靜下心來潛心讀書,用功幾年,或許還能考上。但若是你安於現狀,不求進取,自輕自賤,那麽一輩子隻能靠給人寫文書生活,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還會受人笑話。”


    顧遠之道:“大人說的是,小人也時常思之,隻是不知如何入門。再加上現在寄人籬下,每日受人白眼,就是想要讀書,參加科舉,也沒有資本。”


    柳元章隨即從身上掏出一些錢來給他,道:“這些錢你拿去置辦些筆墨文具,再買一身幹淨衣裳穿。至於書,我那裏有不少,足夠你看,你若是要看,就來找我借。”


    顧遠之聽了,心裏十分感動,道:“大人與小人素不相識,就肯傾力相助,小人感激不盡,定當刻苦讀書,將來若有成就,必當報答大人!”說完就要跪下給柳元章磕頭,柳元章攔住他,道:“無須多禮,你既然決定讀書,就隻管刻苦,我俸祿雖然不多,但間常資助你一些也是不成問題的。”


    列為看官可能會奇怪:說話的,柳元章與顧遠之素不相識,不知他底細,也不知他到底是否真的會刻苦讀書,怎麽就願意幫助他了呢?原來柳元章年輕時家貧讀不起書,後來也是好心人資助他,才考取功名的。他時常念念在心,日後也要幫助別人,就當是報恩。所以他知道顧遠之的經曆之後,就願意出手相助。再加上他為官多年,閱人無數,是真是假,是奸是猾,從神態和談吐一看便知,他也是見顧遠之不是奸猾偽善之輩才願意幫忙的。


    顧遠之心裏對柳元章十分感激,於是迴去發憤讀書,他本來就聰穎,再加上十分刻苦,不到三年就學有所成,所寫的文章就連柳元章也稱讚,料他參加科舉,必有所獲。隻是十分可惜,第一次參加科舉就落榜了。他並未氣餒,潛心研讀,又考了一次,還是不中。柳元章就讓他重寫了應試的文章來看,看完之後十分納悶:文章寫得十分漂亮,按理說是可以中的,怎麽就沒中呢?他又匿了顧遠之的名,傳給幾個同僚看,同僚也都十分讚賞那篇文章。隻是為不知為何入不了考官的眼。柳元章於是托人去打探消息,才知不是顧遠之文章不好,而是被別人賄賂考官,搶了名頭。柳元章十分憤怒,忍不住罵起那些作弊的人和考官來。不過顧遠之知道後反倒釋然,道:“大人不必在意,想必是我學識不夠,不過此生也無悔了。”


    柳元章隻得歎道:“當年文帝創立科舉,就是要革除世襲弊端,選拔人才,不想現在卻被一些貪官汙吏搞得烏煙瘴氣!”


    不過現實如此,柳元章也沒有辦法,就對顧遠之道:“既已如此,你日後作何打算?”


    顧遠之道:“我細細想了,既然科舉無望,倒不如學我父親當年經商,做點藥材生意,討個生活。”


    柳元章道:“如此也好,世上也不止做官一條路。考不上,可以去做其他的事,也不必一棵樹上吊死。你自己打定主意了,就好自為之,如果需要我幫助,就來找我。”


    顧遠之感激而去。


    顧遠之果然有經商才幹,沒過幾年,就把藥材生意做得壯大起來,成了穎川郡的富商。他一直不忘柳元章當年的恩情,要報答柳元章,就送錢給柳元章,柳元章為官清正,不肯接受,道:“當時我幫你,是見你與一般人不同,並非圖你報答,你若是這樣,便是看低我了。”顧遠之知道柳元章的為人,見他不肯接受,心裏對他更加尊重。此後,顧遠之經常去拜訪柳元章,與他談論詩書時政,交往密切。有一年,黃河發大水,殃及災民無數,不久又發了瘟疫,顧遠之急忙配了治瘟疫的藥,送往災區,不收一錢,用來給患病的人治病。又捐了五萬石糧食,及時發與災區賑災,柳元章知道後,更加讚賞他。


    顧遠之得知柳元章要走,特地備了許多盤纏,還親自挑選了三匹健壯的馬,去送柳元章。柳元章固辭不受,顧遠之隻得道:“大人為官清正,顧某心裏十分敬佩。隻是此番南下,一路窮山惡水,旅途淒苦,還不知要走多久,這點盤纏是我的一點心意,還望大人收下。”


    柳元章道:“你有這個心意,我已十分感激,隻是我不能接受。”


    顧遠之沒辦法,隻得指著那三匹馬說:“大人既然不要,那就帶上這幾匹馬吧,一路上也省些力氣,加快行程,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柳元章推辭不過,隻得收下了那三匹馬。顧遠之把柳元章送到城外十裏處,柳元章停下來向他告辭。顧遠之命仆人取來酒,與柳元章對飲了一杯,道:“此番一別,還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大人一路上多多保重!”


    柳元章道:“若是有緣,他日自會相見,顧兄也保重!”


    說罷,柳元章就和兩個仆人,帶著兩歲大的孩子柳毅,南下赴任去了。


    柳元章既然是一個郡的太守,官職也不低,縱使他為官清正,為何連一匹馬都沒有,一個丫鬟也不見,就隻帶著兩個仆人和自己的孩子,而且還不見他的妻室,這未免也太過寒酸了吧?


    柳元章的清廉是當地出了名的。即使當時朝廷腐敗盛行,柳元章依舊恪守為官之道,一心為民辦事,不同流合汙。他平時生活十分樸素,很多品級比他低的官吏都是錦衣玉食,妻妾成群,仆人鞍前馬後的,他卻從不貪汙半點,也不講排場,無論居家還是出行,一切從簡,再加上俸祿低,所以出行十分簡單。


    柳元章平時身邊隻帶兩個貼身仆人:一個叫張春,一個叫張興。這兩人是一對兄弟,張春是大哥,二人原先在逃荒途中被柳元章救下來,因感恩於他,誓願跟隨左右侍奉他。柳元章見他們為人實在,品行端正,又頗有些武藝,就收留他們做了貼身仆人。雖然是仆人,柳元章平時也絲毫不擺架子,待他們就如兄長一般,處處照顧。二人對他更是感恩不盡,忠心耿耿,成了他的得力手下,所以他家裏並沒有丫鬟。


    再說為何不見柳元章的妻室。


    柳元章的妻子叫林玉華,當年在生柳毅的時候,因為產後出血,身體虛弱,不幸去世。柳元章與妻子林玉華向來恩愛和諧,相敬如賓,不幸痛失愛妻,如何不心痛!所幸的是孩子平安降生,十分健康。


    林玉華臨死之前對柳元章道:“夫君,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咱們的孩子平安長大,因為咱們的孩子以後不是凡人。”


    柳元章不免疑惑,問道:“為何這樣說?”


    林玉華道:“這其中有緣故。我快要生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得身輕如燕,飛上了高空。後來越飛越高,不知飛了多久,穿過一片白色雲霧,到了一個片樹林中。我就在那樹林中走,不多時,就走進一片空地,隻見空地中間有個水潭,走過去看,那水潭裏的水是黑的,深不見底。我正看水潭的時候,突然聽見背後有個聲音厲聲道:


    ‘何人在此?’


    我驚得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老婆子。那老婆子鼓著眼睛,滿臉怒容地向我走來,看著十分嚇人。她的打扮也非常奇怪,穿著一身黑衣服,就跟那水潭的顏色一樣,且她的衣服也不是用布料做成的,倒像那水潭裏的黑水一樣不斷流動,漆黑一片,麵上還纏著黑色的煙霧。她的頭發披散著,長得都拖到了地上,也像黑水一樣流動著。那臉更是嚇人,滿臉的皺紋,一雙眼睛就像那曬幹的柿餅一樣塌陷下去,眼珠子是黑的,與常人不同,常人是有瞳孔的,但她卻沒有,看起來深不見底的。我頭一次見到這樣怪異的人,心裏不免有些害怕。


    她走到我麵前,問道:‘你是何人,竟敢私闖仙地?’


    我答道:‘我是穎川郡太守柳元章的妻子林玉華,不知是何緣故,來到此處,不想打擾了仙人清靜,還望仙人恕罪。’


    她惡狠狠地道:‘你不知道這是神仙住的地方嗎?你一介凡人,竟敢私闖仙地,觸犯仙界大律,就該死!’


    我央求她道:‘仙人請饒恕,民女並非有意來此,民女這就離開。’


    她道:‘離開?你想得倒美!敢闖到我黑婆婆地界來的人,就沒有能活著迴去的!你看到這個水潭了嗎?’她指著我身後的水潭道,‘這個水潭喚作噬魂潭,專吸犯了仙界戒律的神仙的魂魄,一旦掉進去,不但身上的仙氣盡失,還會化作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若是凡人進去了,就會變作厲鬼,受盡千般苦楚!今日你闖了我的地盤,那我就把你扔進這噬魂潭裏去!’


    那黑婆婆說完,突然變得麵目猙獰,四周陰風陣陣,天色驟然變黑,那噬魂潭裏的水就像是煮沸了一樣翻滾起來,十分可怕。黑婆婆直直向我撲來,我正嚇得直哆嗦、六神無主的時候,隻聽有個聲音大聲喝道:‘住手!’


    那聲音過後,卻見天色發生了變化,隻見一道白光侵來,就像那黎明的曙光逼退了黑暗一樣,把那黑婆婆造的黑雲逼退了,四周立馬變得明亮起來。我抬頭一看,隻見空中飛來一個白衣人,降落在黑婆婆麵前。黑婆婆吃了一驚,急急往後退了幾步,驚道:‘怎麽是你!’


    我看那白衣人,也吃了一驚,原來她也是個老婆子,而且麵貌與那黑婆婆一模一樣,就像是一同一個人,隻是著裝打扮十分端莊得體,看起來倒不像是壞人。那白衣婆子道:‘黑婆婆,你又在這裏嚇唬人,還不快走!’


    黑婆婆十分氣憤地看著白衣婆子,咬牙切齒道:‘白婆婆,又是你,來壞我的好事!’


    白婆婆道:‘你盡做壞事,殘害無辜,我若是不阻擋你,還不知有多少生靈要毀在你手裏!’


    黑婆婆指著我道:‘這個婦人壽數已盡,早就應該死了,我是替天行道,為何你還要來阻攔我!’


    白婆婆道:‘胡說,這婦人雖然壽數已盡,但腹中還有孩子,尚不能死。生死之事,也是該由冥府來管,與你何幹?’


    黑婆婆仰天大笑了幾聲,道:‘冥府算什麽?連閻王都怕我三分,誰能管我!’


    白婆婆斥道:‘休得放肆!有我在,你就休想胡作非為,殘害無辜!’


    黑婆婆頓時發怒了,吼了一聲,周身的黑氣頓時膨脹起來,一道道黑氣從她身上竄出來,像蛇一樣扭結在一起,扭成了一把錐子一樣尖利的黑氣,朝著白婆婆刺去。白婆婆將手一抬,一股白色雲氣從她手掌中噴湧而出,擋住了那股黑氣,二人就這樣僵持起來。那黑婆婆顯然不是白婆婆的對手,堅持片刻之後,便力不從心,黑氣也被逼退了,她見勢不好,迅速收斂,飛到遠處去了,怒道:‘今日你壞我好事,他日我必當加倍奉還!’說罷化作一道黑煙,飛入了樹林之中。


    黑婆婆走了之後,四周又變亮了,就像五月明媚的春光一樣暖和。我正怕得不敢說話,那白婆婆轉過來對我笑道:‘夫人,你沒事吧?’


    我道:‘沒事,隻是頭一次見這等奇怪的事,著實被嚇著了。’


    白婆婆走過來,道:‘也難怪,你是凡人,第一次見到妖,自然害怕。剛才那位是我妹妹,叫黑婆婆,我是她姐姐,叫白婆婆。我們本是一對親姐妹,隻是後來她入了妖道,我入了仙道,從此和我勢不兩立,到處害人,我便時時出來阻止她。’


    ‘原來如此。’我見白婆婆說話十分和善,而且剛才又及時出現,擊退了黑婆婆,猜她是好人,也稍稍放了心,道:‘剛才多虧仙人及時出現,救了民女,民女感激不盡!’


    她道:‘我並非救你,而是救你腹中的胎兒。’


    我不禁疑惑,問道:‘此話怎講?’


    她道:‘你的陽壽本來早就盡了,這是早已注定的,隻是你腹中的胎兒尚未出世,所以你暫時無事。你的孩子將來不是凡人,所以冥府暫時延了你的壽數,孩子生下來之後,你就會死。’


    我聽完十分驚訝,不知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便問她:‘那我為何會在此地?’


    她道:‘黑婆婆想要害你腹中的胎兒,就在你睡著的時候把你的魂勾到這裏來了。’


    我道:‘我與她向來無冤無仇,她為何要加害我孩子?’


    ‘此中緣故複雜,我一時也說不完。不過你不用擔心,有我守護你的孩子,她不會得逞的。’


    ‘多謝仙人!’


    ‘不用謝我,這也是天意。你孩子長大後造化不凡,隻是一生命途多舛,要曆經百般磨難,特別是年幼的時候,容易夭折,所以要多加嗬護,以後長大了,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我求她道:‘若真如此,還請仙人多加庇佑!’


    ‘這個自然。’


    我問道:‘仙人說我孩子以後不是凡人,此話怎講?’


    她道:‘天機不可泄露,我隻能說,你孩子非登科之俗輩,乃飛天之靈秀。’


    我見她不肯細說,也不好再細問,心裏尋思:‘她的意思難道是我的孩子以後不考科舉,反倒有成仙飛天的機緣?’我對這些虛虛實實的東西不清楚,心裏一時也有些惶恐。


    白婆婆走到水潭旁邊,道:‘你過來。’


    我走過去,卻見潭裏的水已經變了顏色,原來是黑的,現在卻變得像山裏的清泉一樣清澈見底。底下是許多各色的彩石,幾條五色魚在其間遊弋,看得人心裏十分愉悅。


    白婆婆指著水潭道:‘這個水潭,我妹妹在時,顏色就變作黑色,深不見底,叫噬魂潭;我在時,就變成清水,叫還魂潭。噬魂潭吞噬魂魄,還魂潭還人魂魄,剛才你若是被她推進去,你和你腹中的孩子就變成遊魂了。’


    我想起剛才黑婆婆的所作所為,不覺後怕,道:‘為何同一個水潭,會變成兩種模樣?’


    白婆婆道:‘我和我妹妹一白一黑,一正一邪,一直以來都是勢不兩立。這水潭本是我開辟的,後來被她發現了,那時她法力比我強,就來奪了這水潭,把裏麵的水變成黑色。我隻能暫時避讓,等到法力強過她的時候,再迴來奪這水潭。所以一直以來,這水潭都是我占一半時間,她占一半時間,如此反複。’


    ‘原來如此。’


    她道:‘時間已到,人間即將天亮,你也該迴去了。’


    我問她:‘我不知怎麽到這地方來的,現在要迴去,還請仙人指路。’


    她指著水潭道:‘你跳進這水潭裏,就能迴去了。’


    我見水潭裏的水也不是很深,若是跳進去,怎麽能容得下一個人?況且那是水,會不會溺死還不知道,一時間也不敢跳。


    她道:‘你隻管跳,保你無事,我去也。’說完,她化作一片白色的雲彩騰上天,慢慢飛去了。我隻聽空中傳來幾句話:‘時運不濟,乃是天意。坎坷不平,自為天機。尋尋覓覓,柳暗花明。貴姓為柳,取名作毅。’說罷,那片雲彩就消失不見了。我自是覺得神奇,迴想她說的那幾句話,心想:‘莫不是說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以後真的會命途多舛嗎?最後那兩句,難道是說我孩子應該取名叫柳毅?’


    我疑惑半天也不得解,又急著想迴去,但又不敢跳進那水潭。那地方四周無路,我擔心那黑婆婆會再來,隻好豁出去了,跳進了水潭,也是奇怪,我剛跳進去,知覺渾身一激,就醒來了,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原先我以為這隻是個夢,但是現在真的如那神仙所說,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去了不要緊,你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


    柳元章聽完,一時也覺得疑惑,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隻是見妻子快不行了,也無心糾結是真是假,道:“你放心,你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家人都不會有事。”


    此時林玉華的氣息已經有些虛弱了,精神也不如之前,道:“把我的孩子抱來,我想在臨死之前再看他一眼。”


    柳元章慌忙叫人把孩子抱來,放在林玉華身邊。那孩子自從離開了他娘親身邊,就一直哭鬧不止,現在抱迴來了,便一下子不哭了。林玉華流著淚,輕輕撫摸著他的小臉,道:“我兒,娘就要去了,隻怕會苦了你,隻願你能平平安安,好好長大成人。”


    那孩子躺在林玉華身邊,就變得歡喜異常,咧著小嘴笑哈哈的。柳元章看了,覺得心酸,也忍不住抹起眼淚來。


    林玉華變得氣息時強時弱,時斷時續的,連說話都費勁了,她道:“夫君,咱們的孩子,就取名叫‘柳毅’吧,毅字,有沉著剛毅之意,希望他以後能做一個剛毅之人。”


    柳元章道:“好,就叫柳毅。”


    林玉華最後一次撫摸了柳毅的臉,輕輕笑了一下,剛叫了一聲“毅兒”,突然眼睛翻白,柳元章急忙過去叫她,用手探她鼻息,氣若遊絲,任憑怎麽喊她也沒用,過了一會兒,就斷了氣,撒手人寰而去。柳元章痛徹心扉,放聲哭了出來。柳毅也似乎知道母親去世了,大聲哭鬧不止。可憐林玉華,為了生柳毅,曆經死劫,真是“慈母生兒千般苦,子臨之日母祭日。”


    林玉華死後,柳毅就由柳元章一人撫養。柳元章後來也不再續弦,一心想著把柳毅好好撫養長大。所以他這次南下赴任,並沒有帶妻室和丫鬟。


    話說柳元章帶著柳毅和張春張興,離開潁川郡,一路輾轉南下,路上倒也平安無事,一月有餘,終於來到了亳州城父縣附近。


    到城父縣附近的時候,一行人途經一個小村莊,隻聽村裏傳來一個老人的哭聲。柳元章聽了,就命張春前去察看怎麽迴事,張春去看了,迴來報告:“老爺,前麵的菜地旁邊,有個老漢正坐在地上大哭,隻是不知為何而哭。”


    柳元章道:“過去看看。”說完就朝菜地走去。隻見一個幹幹瘦瘦的白發老漢正坐在菜園子裏,把邊上的菜全都踢爛了,大聲哭訴道:“我的兒啊,都怪那個殺千刀的吳老鬼,把你搶走了,這可讓我以後怎麽活啊!”


    柳元章上前問道:“老人家,你為何坐在這裏大哭,發生什麽事了?”


    那老漢見柳元章相貌堂堂,一臉官相,就停下來,嗚咽著說:“你是何人?”


    柳元章道:“我從這裏路過,因見你在此痛哭,不知所為何事,便過來問問。”


    老漢仔細端詳著柳元章。柳元章雖然衣著簡樸,身邊隻有兩個仆人,而且還帶著一個孩子,看起來十分簡樸,但卻是一臉正氣,讓人肅然,不像個普通老百姓,就疑心:“莫不是個微服私訪的官老爺,來為民做主了?”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官,又立馬撒開喉嚨,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抖出許多事情來,直接關係到了還在城父縣裏當差的朱粲的命運。至於這老漢到底說了什麽,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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