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福生近來很反常,星期天不休息,一會兒到書店一會兒又逛電器配件商場,有時還去跳蚤市場掏舊貨。迴到家後東摸摸西弄弄不知想研究發明什麽。他文化水平不高,但人很聰明,又肯鑽研;年輕時考上電工執照,會修電視機、收音機等,是全廠有名的萬能修理工,不少人請他修過各種各樣的電器和機械器具,自己家中的物品包修完好。老妻稱他‘修理廠廠長’。


    他原來正研究無線供電傳輸器,根源是礦區出了工作難題,據師兄唐明輝介紹,由於開采技術先進,采礦工作麵推前速度快,切割器用電離供電房越來越遠,要延伸供電需要供電部門勘查後設計施工,他們預測費用巨大,雙方協商未果。‘錢福生’身為職代會委員,關心企業生產費用和成本義不容辭,他想:如果我們研製成功無線供電器,礦區工作麵無論伸展到多遠,供電不再依賴別人那該多好嗬!想到這些好處,他決心無論困難多大,一定要想方設法克服。他在電視新聞中得知有人發明室內無線供電開關,便四處打聽,終於買到了新產品,按說明書指導他安裝試驗,證實無線供電可行。隻是功率太小應用範圍不寬,但是這一成果,已經讓他歡欣鼓舞。根據相同原理,他改用多種材料反複試驗都失敗了。他得知唐師兄小兒子讀建州工學院光電專業研究生,通過父親找兒子幫忙。


    師兄的兒子叫唐凱,聽了錢福生的設想後很熱心,願意參加一起研究。他迴學院後到處查詢相關資料。周末,他帶來喜訊,據說德國有家科研院已經突破難關,解決了低壓遠程輸電係統,原理如同微波站傳輸方式。‘錢福生’決定做個小試驗, 他按圖製作了一支小發射器和一個接收器,約好在兩家陽台試驗;‘錢福生’負責發射,唐明輝專管接收。令人驚喜的是試驗基本成功,因此加強了倆人的信心。


    試驗繼續,距離越拉越遠,附近找不到再寬擴的場地,忽然師兄說:


    “把接收器捆在我的大型桶狀風箏上,放到天上去要多遠都行,而且很安全。”


    “這辦法可以試一試”


    有一天,天氣晴好,師兄父子約上錢福生一道登上望城山頂,帶上望遠鏡和風箏、發射器、接收器、食品、水等。


    他們三人來到最高峰的一小片平地上,放下手提包,舉目四處觀望,晴空下四麵空曠開闊,一眼可以望見城市遠方的邊緣,遠山腳下的房屋建築十分渺小,行人也隻有芝麻點兒大小,這裏放飛風箏是最理想的地方。這時恰巧來了一陣強風,唐明輝架好風箏綁牢接收器,把風箏穩穩當當地放飛出去,錢福生把電瓶串連起來,接上發射器的正負極線頭,把方向對準風箏,按下開關說:


    “唐凱,你用望遠鏡負責觀察。”


    唐凱認真搜尋,“嗬,看到了,看到了!”


    “再放遠,” 師弟喊“再放遠試試看”


    “看見了,燈還亮著的。”


    “再放,再放,” 師弟仍然大聲喊叫。


    “哎呀!線放完啦。”


    “怎麽樣,大既多少米?”


    “起碼二千三百米,我絞盤裏裝的線我清楚”


    “唐凱,還看得見嗎?”


    “有一點兒影子,不太看得很清楚。”


    “行啦!今天就到此吧,收獲不少,收迴吧,小心點別讓接收器丟了,這可是我們的寶貝。”


    唐明輝父子也十分高興,沒想到試驗會如此順利。父子二人替換著把風箏小心翼翼地收迴來。三人收拾好東西,坐在草坪上邊休息邊吃喝,大家臉上掛著微笑,談論著,計劃著下一步試驗。當太陽偏西時,他們緩慢地走下山來。


    下一步要解決中轉問題。錢福生腦袋瓜子靈敏得很,他一轉念:既然發射接收都有了,把二者合一不就成了。說幹就幹,材料反正是現成的,工具也齊全。迴到家他馬上躲進他的工作房折騰起來,開飯了,請也請不動他出來。等他完工出來時,女兒見他精疲力竭的樣子,忙打水讓他洗手洗臉,接著替他按肩揉背。兒子反而不來顯露行家按摩推拿手法,反而埋怨父親多事:


    “老爸,你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人都快退休了,何必這樣拚命呢?


    “再說,人家專家學者要錢有錢,要資料有資料,要設備有設備,搞科研是他們的本份,你一個工人要啥沒啥,能搞出什麽名堂?”


    “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妹妹生氣地反駁,“愛迪生也不是什麽專家、博士,他不也同樣搞出很多創造發明來?再說老爸他喜歡動腦筋,不損害社會又不影響家庭。你不鼓勵不支持反而說泄氣話,不知啥意思?”


    “你妹說得對,人生在世作點貢獻為啥?為報恩,你爺爺教育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不然要遭天打雷劈,我錢福生有今天的好日子,那不是從天上自個兒掉下來的,是人家宋氏集團送來的,你們兄妹從小在棚戶區長大,難道才幾天就忘了?再說搞革新我喜歡、我願意,有錢難買‘願意’兩個字。”‘ 錢福生’喝一口酒,不理采兒子,隻管挾菜吃飯。


    兒子討了個沒趣,碰了一鼻子灰,故意岔開話題:“今天路上遇見一個熟人,她是原來受處分的付廠長劉彩文的兒媳李小惠,聽說在我們小區開了一家洗衣店。”


    “你說的是子弟小學和我同班的那個李小惠?她嫁給你們班的劉明理?” 錢惠敏問。


    “是呀!她喊我時,我差點認不出她了,頭發燙得亂蓬蓬,臉上糊了一層霜,穿著花枝招展。她給你嫂子一張名片說是老熟人給優惠,她開店走的高、低兩端,低端針對這地段廠礦多,一般衣物各家各戶都是自己洗,而又厚又贓的工作服之類都拿到她店裏去洗,她收費低所以生意還不錯。她說如果我們家有工作服可以拿去洗,她特別給優惠。老爸的工作服在家洗太麻煩,不如拿去洗,我出錢。”


    “有這份孝心很好。” 母親每次替父親洗工作服都要用刷子刷,聽見這個建議很讚成。


    孫女小文欣做完作業後,兒子一家趕快迴家。


    錢惠敏等兄嫂走後,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往事的迴憶湧上心頭:小時候建陽大理石廠的職工子女都在工廠子弟學校讀書,錢惠敏與李小惠同班,哥哥高她一年級,與劉彩文兒子劉明理同班。年幼的男娃娃在一起玩,難免有些矛盾糾紛,打架鬧事的事時有發生,幹部子女糾集起來欺侮工人子女,家長們大多勸開了事。而劉明理卻十分霸道,明明是他無理,他反而惡人先告狀。有一次錢崇富捉到一支麻雀,劉明理要奪走,錢崇富不肯,倆人拉來扯去,麻雀弄死了。劉明理仗著父親是付廠長,跑到錢母處哭訴錢崇富打死他喂的麻雀,還開口罵他。錢惠敏看見母親不問青紅皂白,打了兒子一頓,還罰他跪在搓衣板上受體罰。她替哥哥申辯,母親大聲罵道:“你們不懂事的娃娃,人家是當官的兒子,我們那敢惹人家;你們乖乖聽話少惹是非,免得大人操心,萬一別人打你罵你,你隻管忍住躲開一點兒,不就萬事大吉啦?”


    父親是剛強正直之人,並不讚成母親的教育方式,總在關鍵時刻出來幹涉,為此夫妻多有分歧。母親雖無文化,但傳統觀念極強,除教育兒女從嚴之外,還看重‘好客’、‘賢惠’的名聲。那時節物品供應短缺,每人每月供應半斤肉,別人母親去買肉,千方百計討好賣肉的人,總想買點肥的肉,拿迴家來,讓自己的親人尤其是長身體的兒女增加些營養。錢惠敏的母親恰恰相反,買迴來的肉食葷腥統統拿去招待客人,自己的兒女連湯都喝不上一口。這種記憶深深地刻進她的心靈,至今難予釋懷。‘賢惠’的虛名有何用?‘好客’的結局是那些曾經來錢家白吃白喝的‘常客’,關鍵時刻連幫你說句話都沒有。錢惠敏恨那些‘食客’,對母親她隻有‘孝’而沒有愛。‘孝’是因為母親給了她生命,也養育了她,而對母親發自心田的愛她從來也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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