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淩華睜開眼,一雙碧綠如玉般的眼睛映著流雲,純真中又透出些許冰冷。


    她從來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蠱惑她、教導她、陪著她又利用她的黑鬥篷,而是她最熟悉的天樞宮。


    遠山巍峨,白雲繚繞,靈鶴起舞,白玉雕成的山門刻著鳳凰、映著朝輝,一派光明灼灼,兩道虹橋直通山門之下。


    陶淩華心頭升起無限向往之情,她想要起身,想要走上那道虹橋。


    那是通往宗門的路啊!她都想起來了,她今生可是天樞宮一輩弟子的大師姐!


    可是身體為何這麽沉,自己怎麽好像紮根在了土裏?


    她揉了揉太陽穴,記憶有些淩亂,神智也有些懵懂。她想她確實是有木靈根的,對草木靈植也確實是極了解的,可她是人,不是任何一株草木啊。


    她扭動身子,試了又試,但身體依然像是紮了根的一棵草,野草,生命力最旺盛的野草。


    牢牢的抓住了大地,紋絲不動,紋絲難動。


    怎麽會這樣?


    她歪了歪腦袋,問身邊的人:“不滅,我究竟是誰?是什麽?”


    她身側的人,一身黑衣黑帽,即便身邊隻餘陶淩華一個女人,也沒有露出半分真容。


    他捏了捏陶淩華的手,沙啞低沉的聲音,似乎帶著笑意,隻是叫人分不清是高興的笑意,還是嘲諷的譏笑:“你忘了啊?當年在蘭蔚城……”


    蘭蔚城?


    蘭蔚城!


    是了!陶淩華心中一慌,臉色一白,當年與黑鬥篷交易的畫麵瞬間浮現在眼前,帶著蠱惑的聲音自靈魂深處響起:順從它,你將擁有不死的軀體和永恆的生命。


    想起來了,原來這一切,自己是甘願的麽?


    果然所有的得到,都是有舍棄的。她為了長生不滅,好像找不到自己了。


    究竟值還是不值?


    她慌忙的摸了摸肚子……


    怎麽空了?


    種子呢?是自己弄丟了麽?他會不會殺了自己?


    “莫慌,我們的孩兒還在,我既已許你不死之體,怎麽會舍得殺你?”


    陶淩華的意識懵懵懂懂,但驚懼駭意卻已經刻進了骨子裏:“君父……”


    黑鬥篷糾正她:“你我之間,自然與旁人不同,還是君夫的好,或者你直接叫我不滅……”


    “是。”


    陶淩華低低的應了一聲,是本能的順從。


    虹橋很快便消失了,陶淩華的眼睛裏的光芒也隨之消失了,她喃喃道:“不滅?”


    “嗯?”黑鬥篷欣賞著自天樞宮坊市越扯越深,越扯越長的裂隙,滿足的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活人,墜進裂隙之中。


    這個界麵即將是自己的了,嗬,天道麽?


    豈如我道!


    “可否賜我宗門弟子不滅之體?”


    黑鬥篷眉頭一挑,玩味的很,陶淩華自然看不見,她耳邊黑鬥篷的聲音傳來:“好啊!”


    陶淩華沒想到他這麽容易便答應了自己的要求,下一個要求跟著脫口而出:“我好似還有幾個仇人,我想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可是,我記不清他們的名字了,好像女人多一些……”


    黑鬥篷安撫的摸了摸她的手背:“好,都允了你,你想殺誰,誰就得死。”


    綠色的眸子光亮閃爍,陶淩華天真的笑道:“你真好。”


    黑鬥篷摸摸她的臉頰:“從今往後,不要再睡了,其他的孩子們陸續也到了,你要睜著眼,看清楚這個界麵給你的祭獻。”


    陶淩華碧綠的眸子眨了眨,似懂非懂,卻也乖順的點點頭。


    天樞宮的修士已經集結完畢,但貿然衝上去的,無人能活著迴來。


    鴻放接到了宗門傳訊,顧不上乘坐靈舟,直接撕裂空間,迴到山門腳下。


    見他迴來,天樞宮眾人才像是有了主心骨。


    然而,在他剛到不久,身披素衣的男女們也相繼趕到。


    微微一掃,為首之人剛好是十三個,不是被自己幾個滅殺了五個,怎麽又變成了十三個?


    且這十三人身後,還是烏壓壓一片,數不清數量的活屍大軍。


    鴻放示意身後人再退遠些,又傳音其餘幾位老祖:“十三護法已經在我山門前集結,諸君速來。”


    明知這些所謂的護法可穿越結界禁製,他仍舊示意其餘弟子迴到護山大陣中去。


    徒勞之舉。


    那十三護法率眾前來,並不急著攻打天樞宮,而是一起對著裂隙跪了下來,口稱“父親”。


    如此,鴻放方知,他們奔走於辰華各處,找了幾百年的黑鬥篷,竟然近在眼前,就在他們天樞宮山門之下……


    何其謬也!


    伴著一聲聲父親、君父,十三護法跪下,活屍大軍跪下,之前倒戈的天心穀、合歡宗弟子跪下,聲勢浩大,如同排山倒海。


    距離天樞宮較近的仙羽門最快趕到,出身天心穀,嫁到仙羽門的林秀月內心複雜,昔日的同門,今日的敵人,掌門為何選了這樣的一條路?她的道侶高景林拍了拍她的手背,兩人對視一眼,眼神鍾自有靈犀。看書 .uuknshco


    當年,世人皆知他們結縭雙修不過是宗門家族聯姻,行的也是結心契,卻鮮少有人知道,他們早已補了同心契。


    並非所有的災難麵前,都是夫妻各自飛,還有人願意同生共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音寺也已經率眾而來。


    他們端坐在蓮花台上,比起仙羽門,來者數量不多,但他們口中吟誦梵音,清遠澄亮,各個寶相莊嚴。


    “歌者吟誦何曲?”


    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自裂隙處傳了上來,像是石頭丟入湖麵,湖麵隻有泛起波紋被動承受的份兒。


    在裂隙之上的修士們莫不如是,那聲音像是魔咒,像是神識攻擊,一下子叫人毛骨悚然。


    連那些護法們也噤若寒蟬。


    如今,身為十三護法之首的徐妡,強自道:“恭迎父親、母親。”


    “恭迎父親、母親!”


    “恭迎父親、母親!”


    聲聲震耳欲聾,催人折腰,將和尚們的吟誦盡數淹沒。


    “嗯……”


    又是一聲喟歎,似乎極是滿意。


    大地再次傳來顫動,這一迴不是地麵塌陷,而是有什麽東西在緩緩上升。


    漸漸的,裂隙之下升起了一座山巒,其高度恰好與天樞宮的山門平齊,似乎還略高一點。


    一黑一白,一站一臥,一男一女,便立於山巔之上。


    那個男人俯視眾人,將四麵八方的兵力部署盡收眼底,然後對著鴻放道:“你們的人,還沒來齊?”


    多謝碧潭落雪的打賞,多謝喻詩珊、恍然夢中1和書友160512015700828的月票,多謝大家的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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