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素色的帷帽隨風招搖,一個精致的下巴露了出來。


    白如細瓷,而不是細膩如白瓷。


    兩者之間,差別甚大。


    海若真君呆若木雞。


    她,還活著?


    帷帽的主人,唇邊漾起一抹微笑,是夜魅索性摘掉了帷帽。


    一張清秀可人、精致小巧的臉龐,完完全全的露了出來。


    之前的嬰兒肥和跋扈飛揚的神采,已然退去,隻剩下一張精致的麵孔和懾人的冰冷。


    是的,乍一見到自己的徒弟,海若真君除了最開始的震驚,便是喜悅,可喜悅還沒等升騰起來,就被一陣寒意壓下了。


    這個山穀,陣法一開,本就有些許陰氣散溢出來,伴著夜風,一絲一絲的想要侵入人的骨髓裏。


    可自己徒弟一來,無論是陰氣還是其他,都不見了。


    隻有冷,徹骨的冷,叫人膽寒的冷。


    她比禁製中散溢出來的輕微陰氣,還冷。


    夜魅輕輕一笑,像是多年前一樣:“怎的,師尊不認得蓉兒了?”


    海若對自己,克盡為師的本分,當年從家都想放棄自己了,是他的鼎力,和父親哭求了從珊的父母,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可這種保住,也不過苟延殘喘罷了。


    海若晃了晃,有些不敢置信:“蓉兒,你真的是蓉兒?”


    真正的蓉兒不是在百餘年前就死了麽?


    當年,從蓉結實了肖家人,從肖家女手裏得到了屈艮蠱,不想沒能夠害死陶紫,卻暴露了她自己。


    肖家隱藏的毫無痕跡,從蓉卻背上了勾結邪修的罪名。


    最後,從珊的父親作為從家家主,和海若真君苦求衝嶼道君,在從家和岫頤峰雙管齊下之下,從蓉才能保全性命。


    可代價就是要廢除從蓉的修為,逐出合虛宗。


    當然,話雖如此,被廢除修為後的從蓉卻依舊住在合虛宗,畢竟從家就是依附於宗門而生的。


    可她常常想,離開才好。


    她早都厭倦了合虛宗的虛偽,厭倦了父親看自己的眼神,厭倦了自己。那個時候的從蓉,每日裏隻能呆在自己的那一個小院子裏,雖然一應用度沒有減免,她自己卻覺得自己,像是籠中的鳥雀,像是活著的死人。


    等死,生不如死。


    後來,從蓉自己酒醉之後,不小心打翻了燭台。


    明明滅滅,煙熏火燎間,連她自己都以為死了,可沒想到還有再度醒來的那一天。


    在從蓉的意識裏,是父親救了自己。


    如今迴憶起來,自己竟然跟了他一百多年了。


    至於海若,從蓉沒有怨恨,但感激似乎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如今停下來講話,卻是恰逢其會,並非早有預謀。


    可如今,見海若的臉色,還有他出現的位置,夜魅神色不由一凜,看上去更是冰冷:“師尊,緣何到此?所為何事?”


    “我”陣法破開了,隻差一點就可以進去,可沒想到會被從容叫住。


    海若不答反問:“蓉兒,你這些年去了哪裏?過得可好?”


    他指指方才取笑自己是個“傻子”的女子,又問道:“她又是誰,叫你姐姐?”


    “哈,師尊還是這麽愛操心,是師祖那裏命你前來的?”曾經的從蓉,如今夜魅,如是道。


    音若秋風,人若寒霜,明明她的堂姐才是冰靈根,但是海若被她逼問,隻覺一股寒氣直衝脊背,冰冰麻麻,眼看就要竄上腦門。


    海若一下子驚醒過來,看從蓉麵色霜白如漆,行動間又飄忽鬼魅,與她說話這麽久,都還看不出她的修為。


    所以,無論這一百多年發生了什麽,這個徒弟早都不是當初的模樣。


    心中這般想著,行動間也更加警惕起來:“蓉兒,你又為何來此?”


    他微不可查的後退兩步,看上去再自然不過。


    哼,夜魅心中冷哼,海若的警惕,她自然覺察得到,她麵上笑的愈發詭異:“師尊若是主動離去,那我就當什麽都沒看到,如此,也算是還了師尊當年的教養之恩!”


    一句話說的像是施恩,海若勃然變色:“我不知你究竟是不是我徒從蓉,但我要完成的事,不是你說阻就能阻的。”


    夜魅眼波一轉,烏黑的眼睛,漆白的麵龐,冷冰冰的盯著海若:“哦?你要完成什麽事?”


    當兩個素袍女人淩空而來的時候,遠處的陶紫不禁也是心中一凜。


    這氣息,太熟悉了。


    似乎比王令則更甚。


    於是,陶紫默念斂息訣,繼續悄悄蟄伏。


    可她心裏有些沒底,若是這兩人真的是和王令則一樣的“東西”,自己這麽躲藏,有用麽?


    但無論有用無用,她除了躲進空間裏,便隻有眼下的手段了。


    她硬著頭皮躲藏著,小心的看著對立的雙方三人。


    是的,隻是用眼睛看。


    擔心會被對方察覺,陶紫並不敢動用神識。多虧修士的眼力也會隨著修為的提升而提升。


    就在夜魅揭開帷帽的那一刻,陶紫也是如遭雷擊。


    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身姿飄忽、詭異莫測的人,竟然是從蓉。


    她不是早都死了麽?


    她和黑鬥篷和王令則之間,又是什麽關係?還有她身邊的女人又是誰?


    她們兩個,到這裏來也是因著山穀底下的東西麽?


    山穀下麵果然非同尋常,叫人必須一探究竟。


    陶紫盯著那處,眼睛一眨不眨,因為目力尚可看清三人,但是耳力就差了一些,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風又忽大忽陶紫聽得很不真切。


    “我若不如何?”是海若。


    “哼!敬酒罰酒!”是從蓉。


    這兩句聲音比之前的都要大些,陶紫大概能猜出些意思,似乎雙方談崩了。


    接著,海若動手了。


    他的成名絕技叫做“竹海微風”,uu看書 ukanhu隻見夜風習習下,簌簌風吹竹林之音越來越厲,然而,不見竹林,隻有片片如同竹葉般的薄片葉刀衝向從蓉兩個。


    而從蓉,連同她身邊的女人,化作兩團黑氣,隨隨便便就叫葉刀撲了個空。


    此時再去看海若,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倒在了地上,像是睡去了。


    “姐姐處置?”黑影重新凝聚成了人形,那個女人如此問從蓉。


    “畢竟記憶,且吧。”


    陶紫聽得不甚清楚,隻見從蓉重新戴上帷帽,衝進了自己布下的禁製之中,然後化作兩團黑影,消失在了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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