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湧動,一輪滿月自水平麵升起。


    海風蕭瑟,圓月東升,四個身影接連浮出水麵,水不沾衣。


    其中一個用黑鬥篷遮麵覆體,顯然就是不久前還在合虛總與晟揚打的不可開交的黑鬥篷。


    他的對麵立著一個男人,看上去五十如許,長眉細眼、頭戴綸巾、八字胡容長臉,雖然不算年輕,可也文質彬彬。


    隻是,他雖然睜著眼,卻一眨不眨,渾身上下不見一絲絲、一丁點兒的起伏波動。


    這樣靜靜立在那裏,比小語還像個機器無神空洞的雙眼,比王令則更像個死人。


    另外兩個,身量較黑鬥篷和中年男人而言,相對小巧玲瓏,顯然都是女子。


    她們沒穿黑鬥篷,卻用白紗蒙了麵,又戴上了帷帽,和黑鬥篷一樣,遮得十分嚴實。


    可眼下月圓潮生、海風招搖,她們的白衣帷帽隨著海風款款擺動,更顯身姿妖嬈,隻讓人覺得縹緲出塵,如月下的淩波仙子。


    黑鬥篷對其中一個女人道:“夜魅,此去便是我給你的機會。”


    夜魅忙匍匐跪倒,激動道:“多謝父親大人。”


    當年在合虛宗,她便受夠了被囚禁的滋味,這一迴因為擅自行事,又被父親幽禁起來。


    這種苦楚,她此生都不願再受。


    父親要劍,她便去尋劍,父親要種子,她便去找種子。


    踏遍辰華千山萬水,總有找到之時。


    她很自信。


    卻不是來源於自己,而是來源於眼前的黑鬥篷。


    黑鬥篷點點頭:“舞是你帶迴來的,這次你帶她出去漲漲見識。”


    夜魅是第一個跟著自己的女人,到現在還保留著完整的記憶和清醒的神智。


    黑鬥篷喜歡這樣有思想有主見的人,所以,他願意再給夜魅一個機會。


    “是。”兩女齊齊垂首應是。


    黑鬥篷擺擺手:“去吧。”


    兩人化作兩團黑影,向西而去。


    海麵上便隻剩下了黑鬥篷和那個中年男人。


    “駱行晏?”黑鬥篷喃喃自語:“殼子倒是還能用,就是沒了靈魂顯得無趣。


    罷了罷了,去給你找個合適的魂魄吧。


    潮水汩汩,一頭六階的海蛇趁機遊了過來,黑鬥篷冷哼一聲:“無毛之裸蟲,也敢覬覦人身?”


    黑鬥篷剛想伸手招架,才想起此前因為那“刺球”,自己竟又受了不大不小的傷。


    還是太弱了啊。


    死人還不夠多啊!


    他命令身邊的駱行晏:“去,殺了它。”


    駱行晏原本空洞的雙眼一亮,威壓同時外放,海腸已經六階,早就開了智,之前是聞到一股修士的味道,才想來撿個漏,沒想到卻遇到了個厲害人物。


    它想跑,但已經來不及了。掙紮幾下,它很快便命喪於“厲害人物”駱行晏的手中。


    黑鬥篷讚道:“是具好身體,不該浪費了。”


    駱行晏的原身被他得到,原本隻是閑極無聊,想給陶紫一個下馬威,沒成想是撿到個寶。


    駱行晏此身,沒有元神支撐,竟然還能做到一些如新,靈活自如,威壓和武力都還是元嬰修士該有的模樣。


    如此,黑鬥篷倒是真心琢磨起,要怎麽用好這具身體了。


    畢竟現在的他的大計,也才剛剛開始,正是用人之際。


    遠遠的,唐知秋便看到一隻黑色大鳥振翅而來。


    他連忙招唿一眾雜役弟子到近前來。


    陶紫跳下陶翎的脊背,對一眾行禮的雜役弟子擺擺手,又對唐知秋點點頭:“跟我來。”


    雖說這半片山頭都是陶紫的地盤,但她極少會在眾弟子麵前露麵,如今她找到自己,會不會是有什麽事?


    唐知秋默默的揣測著。


    很快,他跟著陶紫到了半閑居。


    “坐啊,知秋。”一個亭子,四張石凳,陶紫隨意做了一張,又對唐知秋如此道。


    唐知秋點點頭,小心的坐下。


    “你我之間,無需如此。”陶紫取出靈果,唐知秋與越臨投契,越臨死的不明不白,他甚至還去挖過墳,在前馭獸宗,他還敢擋在自己與陶淩華麵前,這些陶紫都記得。


    所以,她很信任唐知秋,信任中還帶了一分的迴報意味。


    “師叔您找我來,是不是有事?”唐知秋為人磊落,可靈根資質不顯,能成為器峰的內門弟子已經極是不易,後來終於築基,卻也蹉跎了不少年頭。


    越臨死後,他便離開了器等,跟著陶紫,一直到現在,才剛剛結丹。


    陶紫將一個果子遞給他:“知秋,你我相識多年,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外人。”


    正預備啃果子的唐知秋,不覺抬起頭來,等著陶紫的下文。


    無論是當年的陶師姐還是現在的陶師叔,對自己確實信任器重。


    “四日後,我便會收徒,我預備將他們放到新得的那個浮島上。你也知我平日裏極少在宗門,所以今後,我便將他們三個交給你了。”


    四日後,開陽殿前人頭挨挨擠擠。


    雖是高朋滿座,卻無人敢大聲喧嘩,隻有莊嚴肅穆。


    及時到,樂聲止。


    掌門王正端登上高台,麵對一眾新晉弟子道:“收徒大典,正式開始。”


    陶紫當年拜師,以司逸資質最顯,最後拜得晟譽道君,成了其關門弟子,再者,便是從珊,素真道君早與從家有言在先,從珊能拜得化神道君為師,幾乎是板上釘釘。


    可化神道君並不是常常收徒的,比如這一屆。


    然而,能拜得元嬰真君,成為其親傳弟子,對於一眾沒入道的小弟子來說,也已經極難得和雀躍的事了。


    以姬青霞為首的新晉弟子,次第走上台去。


    他們身著統一的親傳弟子道袍,雖然還顯得稚嫩,也還未入道,但各個昂首挺胸,足夠讓台下一幹弟子仰望。


    在這許多半大孩子間,已經成年的陸燕就顯得尤為突出。


    王正端笑的眼不見縫,陶師叔終究還是選了自己的推薦的人啊。


    當年將陸燕貶做雜役弟子,不過一氣之下的行事,但身為掌門,他對於此事,幾乎是說過就忘了。


    一直到不久前,陶紫提出要收陸燕為徒,還是長徒的時候,王正端才想起來還有陸燕這麽個人。


    陶師叔不收則已,一收收仨,這是以後都不打算再收徒的意思麽?


    高台之下的人豔羨的看著台上的人,而台上的人壯誌滿懷,滿心飛揚。


    陶紫是元嬰初期,輪到她的時候算不得最前,uu看書 .uukansu 也算不得最後。


    她含笑將陸燕、連潛和陸辰陽依次收入座下,對麵台下一眾豔羨的目光,朗聲道:


    “爾等不必羨慕也不必慚愧,天賦或許早有注定,但未來卻不是隻靠天賦成就的。爾等既已拜入我合虛宗門下,今後便是我宗弟子。


    宗門興衰、辰華興亡,皆寄予我等肩上,願與諸位共勉之。”


    無論是台上還是台下的弟子,皆被陶紫說的心潮澎湃。


    無視台上眾人的眼波和心思,陶紫迴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知道,一個新的時代,或許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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