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李適之見到了久違的李隆基,望著李隆基的這副尊容,以及淒慘不已的模樣,他心生落寞之情。


    李隆基神色一厲,嗬斥道:“你也來看我的笑話嗎?”


    李適之說道:“太上皇說笑了,我來看看你,我剛迴朝,理應來看看你。”


    李隆基癱瘓之後,心裏承受了天大的壓力,中風導致的口齒不清,在他極力的控製下,以及鍛煉之下,現在能夠做到隻要放慢了語速,就能說出別人聽清楚的話。


    他必須要這樣做,任何能夠維持臉麵的努力,他都在拚命的嚐試著。


    不死之前,就要讓自己有個人樣。


    起碼能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不能讓所說的話,在別人耳中成為聽不懂的語言。


    他除了做這些事情之外,整天就這麽癱軟一般躺著,真的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他也想盡快的壽終就寢,奈何就是命長,偏偏要讓他活受罪。


    他也想過自殺,但他現在沒有自殺的能力,就怕貿然的自殺,萬一不能如願的話,隻會平白無故的惹人笑話。


    所以也就打消了消極的心思,隻能煎熬著等死。


    李隆基看了李適之很長的時間,最後語氣一軟,“你能來看我,不管是否真心,也算是有心了。”


    說完這句話休息了片刻,繼續說道:“我自從成了這樣,一眾妃嬪以及兒子們,可是對我敬而遠之,把我視作了晦氣一般的東西,都是不屑於看我。”


    李適之搖了搖頭,“太上皇想多了,其他人並沒有這樣的意思,我聽說太上皇,把看望自己的人,不是嗬斥就是痛罵,這樣一來大家害怕你,也就不敢來伺候了。”


    李隆基聽了這話,眼睛眯了一下,他承認李適之說的很有道理。


    讓他悲憤欲死的是,他期待著來看他的人從來不出現,倒是不想讓武太後來看他,偏偏這廝極其的過分,就是一個勁的來找他,每次來都會嘲諷他,看夠了笑話之後,就會心情愉悅的離開。


    多次之後,雖然適應了武太後的冷嘲熱諷。


    但每一次隻要一看到武太後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他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奈何就是無法實現這個目的。


    李隆基轉移了話題,“族弟,你此番入京有何事?”


    李適之微微一笑,“牛仙客身體不行了,陛下讓我迴朝擔任宰相之位。”


    “原來如此,恭喜族弟。”


    李隆基對於牛仙客這個宰相,還是非常的滿意,凡事依從李林甫,他還是皇帝的時候,沒給過他難看,也算是比較得體。


    想起李林甫這廝,也是氣憤不已。


    這廝伺候他的時候,那可是用心用力。


    自從他成了這樣,可是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真是個白眼狼,辜負了他的信任和器重。


    其實仔細想想,也是他的不是,牛仙客的能力和人品,自然要超過李林甫。


    奈何李林甫溜須拍馬,把他伺候的很周到,驕奢淫逸的他,就需要李林甫這樣的臣子服務,也就容忍了李林甫的一切舉動,完全沒有真正的重視過牛仙客。


    現在沒換迴李林甫的一次探望,也是可以理解了,人品不行,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嗎?


    李適之說道:“擔任宰輔之位,任重而道遠,也是為大唐的社稷做事,談不上恭喜,我恪盡職守就是了。”


    “你倒是謙虛,以你的能力擔任宰輔綽綽有餘。”李隆基語氣認真,毫不吝嗇自己的認可,略微好奇的問道:“李林甫還是宰相嗎?”


    李適之迴答,“沒錯!”


    李隆基本想罵李琩為逆子的話忍了下去,不解說道:“李林甫就是個馬屁精,現在的皇帝,也喜歡這樣的小人嗎?”


    “太上皇也知道李林甫是馬屁精嗎?”


    李適之的臉上溢出了明顯的譏諷。


    李隆基語氣一滯,真的是沒臉說話了,就是他口中的馬屁精,他反而最為器重。


    那他自己豈不是瞎了眼?


    他不想談論自己的私心和過錯。


    但是李適之臉上的神色刺痛了他,這對於他來說就是恥辱。


    他底氣不足說道:“我們不聊這事了。”


    李適之自顧自的說道:“李林甫這樣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太上皇沒有這雙慧眼,也就認不清人了。”


    這是對李隆基的一個小小反擊。


    他對李林甫沒有好感,這個時候可不會幫李林甫說話。


    這樣做也是為了維護陛下的臉麵,要是讓李隆基認為,陛下任用的李林甫,就是李隆基認定的這個德性,對於陛下的名聲也是一種打擊。


    也許李隆基心裏會偷著樂吧。


    所以可不能讓李隆基得逞。


    李隆基甚是慚愧,“我的這雙眼睛,是真的不行啊。”


    繼而小心翼翼問道:“皇帝的名聲怎麽樣?朝野內外沒人反對嗎?”


    李適之笑著說道:“大唐換了皇帝,大家興高采烈高興極了,朝野內外一片喝彩,尤其是與吐蕃的戰事,大唐大獲全勝,可是長足了大唐的臉麵和尊嚴。”


    “是嗎?”李隆基神色淒慘,“我終究為自己的荒唐,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都沒人唾罵皇帝得位不正嗎?”


    李適之忍不住笑出了聲,“太上皇,你想多了。”


    李隆基的一顆心快要裂開了,沒人反對現在的皇帝,可見他得有多失敗。


    有了這樣的效果,他將會背負很大的惡名,即便開元盛世做出了很大的政績,也將會大打折扣。


    晚節不保說的就是他吧。


    李適之語氣無奈,“陛下病了之後,那是真的瘋了,都把忠王和榮王等人一股腦給賜死了,還想賜死當時的太子,你怎麽想的?”


    李隆基羞憤極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沒有提及的必要了,哈哈,都過去了。”


    李適之歎了一口氣,“事情雖然過去了,但是所造成的影響一直都會存在,諸般惡劣的昏聵舉動,世人不會忘記。”


    李隆基閉上了眼睛,“族弟,我還以為你來看望我,是要陪我敘敘舊,沒想到教訓我來了。”


    李適之無所謂道:“有嗎?也怪太上皇硬要提這些話題,我也就沒忍住多說了兩句,太上皇不要放在心上。”


    李隆基的心髒抽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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