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上。


    李隆基審視著群臣,麵色不悅。


    牛仙童服侍在左右,神態恭謹。


    高力士剛辦完喪事,身上晦氣,還得他伺候幾天,高力士才會迴到陛下的身邊。


    “高力士奉了朕的旨意,去操辦呂氏的喪事,朕對高力士,是有一些體恤。”


    李隆基冷笑道:“可朕萬萬沒有想到,光是在場的大臣,就去了一小半,再加上皇親國戚,去給高力士送禮送葬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你們可真會巴結。”


    高力士風光過了,就要適當的訓斥。


    這對高力士來說,也是一種敲打。


    以後,這樣的恩寵,不能隨便的賜予了。


    一個太監亡妻的葬禮,風頭蓋過了好些宗室王侯的葬禮,這說不過去。


    別人肯定會非議,他這個皇帝。


    好些臣子臉色難看,心中極為忐忑。


    “陛下,平時大家,沒有機會給高力士幫忙,終於逮住了這個機會,態度也就熱情了一點,就把這事揭過去吧,陛下莫要動怒了。”


    李適之一本正經的說道。


    “族弟說的是,此事朕不提了。”


    李隆基笑道:“以後還請諸位愛卿,多多注意自己的德行。”


    不少臣子,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


    陛下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沒有過多的追究。


    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好事。


    對於李適之,也是心懷感激。


    此時的李適之,心中有些苦悶。


    當著群臣的麵,李隆基稱唿他為族弟,顯示親近的方式,讓他有些反感。


    這無異於在向眾人說明,他是李隆基的爪牙。


    “陛下,張守珪和安祿山,在殿外等候召見。”


    李林甫將這個情況說了出來。


    “張守珪征戰四方,為我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也算是勞苦功高,隻是眼光很差,所收的這個義子,就知道闖禍,自己不殺了以敬國法,反而跑來求情,有些不合適。”


    李隆基神色不快,“罷了,請他們進來吧。”


    “宣,張守珪和安祿山進殿!”


    在這樣的喊聲當中,張守珪和安祿山走進了大殿。


    “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守珪極其規矩,也很忐忑,一板一眼的行禮。


    安祿山跪在地上,學著張守珪的樣子,也在恭恭敬敬的行禮。


    李隆基看到安祿山的第一眼,心情豁然開朗。


    他就從未見過,如此肥胖的人,還這麽的白白嫩嫩,一點也不像武將,讓人隻要一看到,就忍不住心情愉悅。


    尤其是穿在身上的華服,太不得體了,有點沐猴而冠的意思。


    這樣滑稽的人,他倒是沒有見過。


    他養了很多的優伶,可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喜感。


    李隆基沒忍住,臉上的笑容綻放了出來。


    對於安祿山,再也沒有了半點惡意。


    這樣的人,就是一個小醜,拿來取樂,逗自己開心多好,殺了多可惜啊。


    再看安祿山,滿臉的憨態,一副傻兮兮的模樣。


    他哪怕是看到安祿山,心情就莫名其妙的舒坦了。


    所以對於安祿山,充滿了欣賞的神色。


    李林甫眼尖,早就發現了李隆基的態度轉變,急忙說道:“陛下,安祿山輕敵冒進,導致喪師辱國,理應拉出去砍了,張守珪體恤義子,跑來求情,實屬不該。”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林甫,這人怎麽迴事?


    以往,不是挺會做事嗎?


    怎麽今天,要跟他唱反調?


    察言觀色的本事,去哪了?


    “陛下,臣失言了。”


    “陛下剛才說,安祿山就會給張守珪闖禍,張守珪眼光很差,才收了這個義子。”


    “臣一時沒反應過來,說錯了話。”


    “臣近距離瞧著,安祿山倒是不錯。”


    “臣收迴剛才所說的話。”


    李林甫改變了態度,隻能順著李隆基的心意。


    李隆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李林甫一時不慎,這才理解錯了他的意思,這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意,要是全部被李林甫猜透了,那也不可能。


    對於李林甫,他倒是沒有任何的責怪,依舊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妥了,妥了!”


    張守珪心中嘀咕,陛下有了這個態度,安祿山就安全了。


    他暗自思忖,陛下看到安祿山的第一眼,就開心不已。


    這是安祿山的滑稽模樣,以及肥胖的長相,救了自己。


    不費任何的唇舌,安祿山就獲得了聖心。


    他都準備好了,很多的求饒說辭,現在用不上了。


    安祿山內心大喜,他也沒有想到,陛下沒對他說一句話,他除了行禮之外,還沒主動請罪,就讓陛下如此欣賞。


    更為重要的是,李林甫對他的攻擊,沒起任何的作用。


    那麽他,也就高枕無憂了。


    應該再沒人,對他心懷敵意了。


    畢竟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安祿山滿臉的憨傻模樣,就這麽賤兮兮的笑著,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要論察言觀色的本事,他是高手。


    知道如何讓李隆基開心,隻能極力的裝傻充愣。


    李林甫暗中,朝著牛仙客遞了好幾個眼色。


    他不能失去,陛下的恩寵。


    這個時候,隻能讓牛仙客出手了。


    “張大人,本相為將多年,深知獎罰分明的道理,安祿山犯了死罪,你就該殺了以儆效尤,如今出於私情,帶著義子前來求情,恐怕有違為將之道吧?”


    牛仙客看著張守珪,不客氣的說道:“軍令如山的道理,你不懂嗎?”


    “牛相言之有理,但我也有苦衷,還請理解。”


    張守珪急忙道:“陛下,老臣也曾立過一些功勞,還請陛下體恤,老臣願意將功折罪,請陛下饒安祿山不死吧。”


    “牛相,朕沒想到,你對此事,竟然這麽的積極?”


    李隆基略感意外,這個牛仙客,小事都不會參與,被人戲稱為啞巴宰相,那也是事出有因。


    沒想到這樣的大事,偏偏要違逆他的聖意,硬生生的插一腿,真的是有些過分。


    “陛下,我也是盡到了自己的職責,臣為將多年,自然清楚軍法無情。”


    牛仙客光明正大的說道。


    “牛相的意思,朕明白了。”


    “但朕,有自己的想法。”


    “還請牛相,不要再說了。”


    李隆基意味深長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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