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王府。


    三清院內,李琩和李騰空低聲交談。


    “十八郎,父親派心腹,向牛仙客傳過消息了。”


    李騰空麵帶微笑,將這個情況說了出來。


    李琩笑著詢問,“牛仙客怎麽說?”


    李騰空迴答道:“如此恩惠,他感到羞恥,隻要不做傷天害理之事,他可以充耳不聞。”


    “秉持中庸之道,這很好。”


    李琩笑了,如此不遺餘力的拉攏牛仙客,就是為了太子之位而努力,等到太子完蛋了,朝中支持他的聲音多了,這也許就是他的機會。


    “父親還說,已經掌握了王元琰貪贓枉法的確鑿證據,什麽時候下手?”


    李騰空甚是好奇,問道:“這個王元琰是誰?”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能夠引起朝堂的巨震。”


    李琩神色一凝,“告訴你父親,等張九齡和裴耀卿罷相了,就讓他們在朝中的虛職上麵待著,不準再為難針對。”


    他有著長遠的考慮,如此重臣留在朝堂,能夠增加朝廷的凝聚力,也為了不讓兩人晚景淒涼,算是特殊的照顧。


    “嗯,好!”


    李騰空沒有多問,但心中卻有著自己的擔心,父親作為馬前卒,所幹的事情極其兇險,她也擔心禍及到家族。


    “你父親拜相,這是好事,但警告他,多個敵人多座墳,為了家族的綿延昌盛,做事的時候要恪守規矩,不要肆意亂為。”


    李琩給了一個小小的警告。


    李騰空重重的點頭,“十八郎,我會用自己的話,以你的口吻,好好的規勸父親。”


    李琩微微一笑,“就該如此!”


    …………


    是夜。


    殿中侍禦史楊萬頃,騎著高頭大馬朝著府邸走去。


    剛才與幾個同僚,去平康坊作樂,玩得甚是盡興。


    此刻,一想起與美人的旖旎畫麵,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楊萬頃搖頭晃腦,輕聲吟唱著歡快的小調。


    夜色中,某個被黑暗籠罩的角落內。


    年僅十三歲的張瑝和十一歲的張琇,宛如乞丐一般縮在角落內,兩人的懷裏,藏著兩把鏽跡斑斑的斧子。


    他們蟄伏多時,早就摸清楚了楊萬頃的活動規律。


    他們的目的,就是殺了楊萬頃,為父報仇。


    當楊萬頃出現在視線之內後,兩人蓄勢待發,猶如兩頭惡狼,某一瞬間,兩人親密無間的配合,衝了上去。


    張瑝揮舞著斧頭,砍向了楊萬頃胯下駿馬的脖子,三兩下過後,這匹馬倒在了地上。


    楊萬頃早就被馬摔在了地上,張琇甩著斧頭,朝著楊萬頃的麵部一個勁的劈砍,在楊萬頃驚恐的眼神當中,砍死了楊萬頃,並且讓其的腦袋血肉模糊,碎成了好幾瓣。


    兩個少年須臾之間做完了這一切,然後快速逃亡。


    可這一變故,還是引起了巡夜兵丁的注意。


    很快,他們就被抓捕歸案。


    兩個少年,虐殺朝廷大臣的事情,震驚了朝野內外。


    第二天,長安的百姓聽聞後,群情激憤,議論紛紛。


    他們都為張瑝和張琇的舉動拍手稱快。


    對於楊萬頃的死,都保持著活該的態度。


    朝堂上,也是展開了激烈的爭論,三位宰相也是分成了兩派,張九齡和李林甫認為兩人不該死,裴耀卿態度堅決,非要處死兩人。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壽王府。


    李琩聽聞後,神色有異。


    對於兩人為父報仇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不像所聽聞的那樣片麵。


    張瑝和張琇的父親張審素,原是巂州都督,巂州地處邊境,長年與吐蕃交戰。


    張審素戰功卓著,功勳很大,但是部將嫉妒眼紅,就誣陷了張審素很多罪名,比如虛報首級冒領戰功,貪贓枉法私自募兵,更是被扣上了預謀造反的帽子。


    這事發生在開元十九年。


    當時楊萬頃還是監察禦史,奉命調查此案,也沒發現張審素的罪責,但給張審素羅列了很多的罪名,以至於張審素滿門被斬,年幼的兩個兒子被流放到了嶺南。


    楊萬頃靠著誣陷功臣,從而被擢升為了殿中侍禦史。


    張瑝和張琇心懷仇恨,這才逃進了長安伺機報仇。


    李琩看待事情,有著自己的獨特想法。


    這事,觸動了他的心靈。


    後世,猶如惡魔的未成年少年殺了人,尚且還能免死。


    兩人的舉動,在這個孝義比天大的時代,不應該死,也不應該成為犧牲品。


    若是不幹預,他清楚,兩人必死無疑,長安的百姓出於同情,還給建立了很多的墳墓,就怕被仇人掘墳泄憤。


    李琩深思熟慮過後,腳步穩健走進了宮。


    退朝後,李隆基十分為難,一時之間難以決策。


    三位宰相候在一旁,等候著處理結果。


    李琩走進了殿內,“父皇,兒臣給你請安來了。”


    “十八郎,快到為父的身邊來。”


    李隆基招了招手,看著兒子順嘴問道:“十八郎,楊萬頃被殺案,聽說了吧?”


    “父皇,兒臣聽說了。”


    李琩禮儀周到,甚是恭敬的說道:“坊間都傳瘋了,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都有。”


    李隆基問道:“張瑝和張琇虐殺朝廷大臣,你覺得該殺嗎?”


    “父皇,隋朝末年,李君則殺害了王君操的父親,然後遠遁異鄉,二十多年後,到了貞觀年間,李君則迴到了家鄉,那時王君操孤苦伶仃,看似毫無血性,可還是手刃了殺父的仇人,太宗皇帝憐憫其孝心,還是赦免了王君操的罪責。”


    “高宗皇帝時期,趙師舉隱忍數年,也是手刃殺父仇人,同樣得到了高宗皇帝的嘉許和赦免。”


    李琩笑道:“若是父皇覺得為難,可以效仿這兩個案例。”


    李隆基欣慰一笑,“你們覺得怎麽樣?”


    “陛下,國法森嚴,殺人者死,這是鐵律,誰也不能違背。”


    裴耀卿神色堅毅,一副不容協商的樣子。


    李琩看了一眼裴耀卿,如此堅持己見,確實很有道理。


    他輕聲說道:“為了彰顯國法,兩人確實該死,但是從孝義禮法的方麵來看,兩人其情可憫,為父報仇天經地義,饒恕了兩人,還能彰顯父皇的仁慈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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