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戊子月,戊戌日,冬至節。


    清早,木寧是被餓醒的。他從昨日下午一覺睡到第二日清早。


    平時在家裏的時候,每次都是被木寧娘喊起來吃飯,即使是太困了,也會喊他起來先吃飯,哪怕起來吃完飯再去睡。


    木寧起床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娘,看到周圍的環境才發現自己已經來了縣城,莫名的一陣失落。怏怏的穿好衣服起床,走出房門。


    院子裏麵沒有人,看到同樣在院子中間放著一個大水缸,木寧走過去拿瓢舀水喝。聽到正堂有人說話的聲音,怯怯的走了過去。


    “今天冬至節,你一大早才迴來,本來準備昨天要買的東西,還說你迴來了讓你去買!結果呢??”三伯母怒氣衝衝的聲音傳來。


    “別生氣別生氣,我一會兒就去買,正好我也要去南街一趟,將寧兒帶去典當行,寧兒昨天晚上吃飯了嗎?”木桐一副討好的聲音。


    “他昨天就在睡覺,晚上也沒有見到出來,我又不是他娘,還管他吃喝呢?你最好今天就安排好他,兒子不喜歡他住在咱家!”


    “你!你啊你,他還是個孩子,又是第一次離家,你是他三伯母,怎麽能不照顧一下他!”看著是一句憤怒的話,但是從木桐弱弱的口氣中說出來,一點的氣憤都沒有。


    木寧聽到他們談論自己,本能的不想繼續讓三伯為難,推開門走了進來。


    “三伯,三伯母,早上好。”木寧站立著,“三伯,是今天上午就去幹活的地方嗎?”


    “是的,等下就帶你過去,順便三伯去那邊買點過節的東西。”木桐扭頭看到進來的木寧。


    “孩他娘,現成的有什麽吃的嗎?我一晚上沒睡也沒吃,讓我吃一口東西再去。”


    “吃吃吃,每次都是餓了才想起來我。”三伯母嘟囔著走了出去,還順便看了木寧一眼,到最後也沒有和木寧說一句話。


    木寧同三伯吃完早飯,迴屋拿上自己的行李就離開了三伯家,不是他沒有禮貌,不去向三伯母辭行,主要是人家根本就沒有想著再見他。


    哎,看來這裏根本不待見自己。


    從北門居民區大概走了四五條街,約是倆刻鍾時間的路程,木桐帶著木寧才來道南門商貿區,抬眼望去滿滿的店鋪,招牌林立,福記布行,糧行,馬幫駐地,酒樓,打鐵鋪,兵器鋪等等,街邊也有很多叫賣的小攤小販。


    也許是因為早晨的緣故,人不是太多,大多數都是在路邊攤販上吃著早點,豆漿炊餅,羊肉灌湯,饅頭包子等等均有買賣。


    八方典當行就在南門入口街道-南街向裏數第八間,寬20步,縱深40步,倆層木質結構樓房。


    飛簷雕鳳,底層開倆處門,一大一小,大門入小門出,中間有一牌匾,上書五個蒼勁有力的楷體字“八方典當行”,大門兩邊刻有一副對聯。


    上聯:財源通四海;


    下聯:生意暢三春;


    橫批:典者有儀。


    木寧站在門外,從他入得縣城以來,就很喜歡到處觀察,尤其是各個地方書寫的字,雖然不認識,但總覺得有一股精神在內。


    木桐帶頭走了進去,入眼的是極高的櫃台,正常身高的成人都需要踮起腳尖才能夠得著櫃台,櫃台上四個窗口,四個一臉慈祥但不失威嚴的先生坐在高凳上,木寧看著竟然產生了畏懼之感。


    櫃台後麵有一碩大屏風,上繡山水,密不透光,偶爾有一打雜學徒接過先生傳下的物什兒,轉入屏風之內,看不得後續情況。


    大堂接待的跑堂正準備喊話,看著來人是木桐,便迎了上來。


    “原來是木刀頭,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大頭啊,你我都是幫裏的老人了,說這些客套話幹嘛,今天大堂是你當值?六掌櫃在不在?我找他有事。”木桐客氣的說道。


    “您這話說的,我要是不當值您能看得到我呢,我這人伺候人伺候習慣了,和誰說話都這樣。六掌櫃在呢!在後堂。木刀頭一般不來,您這事情一定是和身後的小哥有關。”叫大頭的跑堂不虧是擅察言觀色之輩。


    木寧已經收迴了四處觀察的眼神,低著頭乖巧的站在木桐身後。


    “就你機靈!我帶著這小子去後堂了啊,你忙你的吧,改日去你家喝酒。”說著木桐帶著木寧從櫃台旁邊一小門走入後堂。


    說是後堂,但卻是不小的院子,此處小門正是這一院子的前門,院子兩邊也是連接著隔壁廂房,正堂三間,西廂房五間,東廂房五間,均由泥瓦砌成,雕欄勾縫。


    此時正堂中間正有人議事,房門大開,想來非絕密之事。


    “六掌櫃可在?木桐前來叨擾!”


    “哎,木老弟來了啊,快進來吧,哥哥我正念叨著你呢!”中氣十足的聲音衝房間內傳出。


    木桐帶著木寧走了進去。


    六掌櫃一身暗紫絲綢長袍,帶著四方帽,上嵌一拇指大小翡翠,身材略微肥胖,正端著茶微笑看著門口。


    其左側站著一個年輕小斯,想來剛剛談論著的就是此二人。


    “六掌櫃好雅致啊。”


    “木刀頭的精神頭也十足,今日前來可是為了你身後這孩子的事情?應該就是你侄子吧?”


    “是這孩子,叫木寧,今年九歲了,家裏也是貧困,希望他能學點手藝,勉強補貼一下家裏。這不是我就求到六掌櫃這裏了,木寧,快見過六掌櫃。”木桐在六掌櫃的示意下坐在左手邊椅子上。


    “六掌櫃好!”


    “好說好說,即使沒有上次木刀頭幫忙的事情,我老六也會幫這次的。”六掌櫃麵皮微微一笑,“也正好我這裏要重新招倆個打雜學徒,前次的倆個小子已經出師,去往外地了。”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也算不負其父的所托。”


    “至於工錢方麵嘛,我這裏會先教識字,後教我們這一行的規矩門道,到時候能學到多少就看他自己了,所以前倆個月管吃管住,沒有工錢,往後每個月35個銅板,年末會適當多給的。可還行?”


    “可以的,這孩子也是個有福的人,遇上六掌櫃這樣大方的人。”木桐顯然覺得這個工錢是合理的。


    而木寧對於這些都不太懂,他沒有任何概念。


    倆人一陣寒暄之後,六掌櫃看著背著包袱的木寧,知道其暫時沒有居住的地方,便讓身邊站立的小斯帶木寧到東廂房一號去休息。


    “木老弟,本來是說好了等冬至節之後才開始招學徒的,既然你今天都帶來了,就住下吧。”六掌櫃看了看屋外,走上前關上了門。


    屋內隻剩下倆人。


    “聽說你們迴來的時候遇襲了?是誰幹的,有沒有眉目?和幫內貨船被劫有關係嗎?”


    “是遇襲了,表麵上是金刀門搞得鬼,但是我覺得沒那麽簡單,至於與貨船被劫是否有關,這個得等幫裏消息,黑狐堂去查了,想來消息很快會傳迴來。”


    倆人悄悄的談了有倆刻鍾,之後木桐才離開八方典當行。


    而木寧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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