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曉梅剛剛進屋沒多久,電話響個不停。


    “快接吧。”陳英看幹女兒還挺忙。


    邱曉梅看了一眼電話,接了。


    電話是她親媽打過來的,去村裏小賣店打的公共電話。


    “梅啊,你幾點能到家?我這就讓你爸去市場買菜……”


    邱曉梅笑了笑,隻是照比著剛剛進屋看見陳英的笑容,淡了些。


    “媽,你別忙了,我下午才能到家呢。”


    “哎哎哎。”邱曉梅媽媽之前也是知道女兒要下午到家,就是吧……有點急,她說:“梅啊,媽跟你說的事,行不行?”


    “咱們迴去再說吧。”邱曉梅截斷了母親的話。


    “哦哦哦。”邱曉梅媽媽見女兒不想往下聊,隻能被動掛電話。


    這過去家裏條件不好,被人瞧不起。


    現在女兒混出來了,還在大連那頭過得挺好,說是很賺錢,這不親戚又重新走動起來了。還有就是……家裏兄弟姐妹,都想讓曉梅拽上一把。


    邱曉梅幽幽歎口氣。


    “你媽?”陳英問。


    “嗯,估計家裏又誰找過來了,想讓幫忙找工作。”


    家裏一般給她打電話,都是求她辦事。


    “這個不能管,一旦管了沒完沒了。”陳英搖搖頭。


    哪能給自己閨女找事呢。


    “不說這些了,幹媽,我姐還沒動靜呢?”邱曉梅問。


    陳英一聽這話,神色瞬間黯淡了下來。


    這幾年啊,其實都斷了心思。


    早先還因為麗紅喝藥的事,跟女婿起過爭執。


    陳英就覺得……喝了那麽多藥,總得起點作用吧?


    一點沒見有啊。


    又聽別的人說誰家挺靈,她就去給抓了藥,結果寧海看到了,把藥都給扔了。


    自那以後,陳英一個字都不敢提了。


    女婿都不在意,她做丈母娘的還夠夠的給加油添醋,這不等著叫女兒離婚嘛。


    就是吧……老覺得再努力一把,或許就有了。


    抱僥幸心理。


    “不要了!”陳英也是說得一臉無奈。


    邱曉梅安慰陳英:“其實不要孩子也好,兩個人恩恩愛愛白頭偕老多好。”


    “要也要不上,那苦藥喝了一堆又一堆,一點效果看不到。”陳英擺手:“女婿跟我倆來勁了,不讓給喝那些東西,醫生也說麗紅身體沒問題,是藥三分毒……得了,有沒有我不跟著操心了。”


    金城說她,麗紅以後的事,不用她來操心。


    她隻要操心自己跟金長海就好了。


    “這樣挺好,我在報紙上看我姐的新聞,老了不起了。”邱曉梅一臉稱讚。


    陳英笑笑:“是,她工作方麵從來沒讓人操心過。那些年攢的工資都捐了……得的獎金也都捐了……”


    捐吧,一開始她也心疼。


    後來一想,反正也沒孩子,留著幹啥呀。


    你說麗紅,平時都沒時間逛街,她對別的也不感興趣。


    孩子高興就行。


    捐!


    “我幹媽培養得好。”邱曉梅比比拇指。


    “可不是我培養的,她投胎自帶的!”


    陳英可不敢居功。


    她養了兩個孩子,那隻有麗紅一個人這樣,這說明……孩子是來報恩的。


    ……


    邱曉梅下午從陳英家離開。


    她勸著陳英去大連買套房,也是去了大連那邊以後,她覺得環境各方麵都挺不錯。


    勸的陳英有點心動。


    陳英倒也不是想給自己買,而是想給子女買。


    手裏有點小閑錢,想著先把房子給孫子準備上,將來住不住……那就不是她該管的事了。


    邱曉梅開車到家,隻見家裏門口圍了好幾個親戚。


    親戚七嘴八舌說著:“曉梅這車看著可挺貴……”


    邱曉梅笑著應付親戚們。


    皮笑肉不笑。


    等人都散了,她迴了屋裏。


    她爸開口提了提:“……家裏這房子總漏雨,就想修一修。”


    說著話,拿著眼睛不停瞄邱曉梅。


    現在家裏能掏錢的,隻有邱曉梅。


    邱曉梅點點頭:“修吧,我出錢。”


    邱曉梅父母臉上一鬆。


    就說養女兒是賺到了!


    “梅啊,你姐也想去大連做點生意,你看看能不能帶著她一起?”做母親的同女兒打著商量。


    家裏就出這麽一個厲害的人物,大家都指著邱曉梅帶著大家走向小康。


    邱曉梅看母親:“我帶不了。”


    母親原本高高興興的表情,又淡了許多。


    “……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你們都是親姐妹。媽知道你怪我跟你爸,你難的時候我們沒能幫你……那時候確實沒有這個條件,現在你姐也難……”


    手心手背都是肉。


    邱曉梅知道母親一定是真傷心,但這個好人……


    她沒選擇做。


    她自己的生意自己說了算,一旦將家人牽扯進來,顧慮這個顧慮那個,最後很有可能最基本的姐妹情都得斷。


    邱曉梅父親坐在炕頭,悶聲不響抽了半天的煙。


    最後擠出來一句:“……都說南方人可團結了,一個拽一個,一個帶一個。人家都說我們北方人不團結……”


    邱曉梅母親一臉哀求看向女兒。


    邱曉梅狠了狠心,當做沒看見。


    她不是記恨著誰,隻是她走到今天,她自己清楚自己吃了多少苦。


    有些本事就是苦裏摸索出來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她要是出去打工,我幫她找工作。”


    邱曉梅父母同時歎了口氣。


    給別人打工,那得吃多少虧啊?


    就是覺得一家人,才不會坑自己人。


    “曉梅啊,你是不是怪……”


    邱曉梅打斷母親的話:“我大姐個性懦弱,二姐家裏窮成那樣,隻曉得躲在家裏務農,大哥聽嫂子的話,嫂子又得理不讓人……”


    邱曉梅媽媽動動嘴:“那……你走出去的時候,也是個農村孩子。”


    “正因為我當時什麽都不懂,所以我吃了很多苦。”


    “他們是你哥哥姐姐!”邱曉梅父親重重說著。


    不是因為你吃了苦,熬出來了,才應該帶著兄弟姐妹走更好的路嗎?


    怎麽能因為你吃過更多的苦,也要看著哥哥姐姐去吃苦?


    “我知道爸的意思,我不是盼著他們去吃苦,我也不讚成人生出來就該吃苦,但沒有這個磨一磨,人就沒有辦法長大。我們這種家庭走出來的人,沒有人給我們兜底。就得苦裏摸索著成長,要是自己吃苦都沒吃明白,任何人都沒辦法。”


    “我那是小本生意,他們想出去打工,我可以幫忙找工作,但去我那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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